作者:胜者为王(1/2)
1.
焦阳似火,气浪灼灼。
今天的高温也不负天气预报的期望,随着一路拔升的箭头步步登顶,最后停在了38°c这个数字上。
如此恐怖的温度,放在人身上就是能立马送医的高烧,但偏偏就有无数人无视这个,乌泱泱地围聚在一起。
人群的大多数成员都是已近中年的大叔阿姨,他们聚在一块,不是为了抢超市的半价商品,也不是因为流感恐慌疯购口罩。真正的理由在于今天是高考第一天,他们都驻足在校门外,焦急地踮起脚尖看向校内的一间间教室——那里有他们的孩子。
现在是下午四点,太阳最毒辣的时间已经过去,但残留的高温仍然令人窒息。焦急的家长或是戴着遮阳帽,或是拿着扇子不住地扇着,热量在人群中肆无忌惮地流动,一如他们焦躁不安的情绪。在这其中,顾凡忍耐着他一贯不喜欢的高温,额头沁出汗水,目不转睛地盯着校门口。
他不是孩子的家长,准确地说,他连爱人都没有。让他在这伫立许久的原因,是校门口那辆漆黑的宝马车。
徐黎坐在车的后座上,空调的设定是24°c,但他仍然感觉如坐针毡。
一方面是他的女儿也正在教室里奋笔疾书,他想至少在这重要的一天见见她,好好弥补一下平日的忽视;另一方面,他紧紧攥着的手机现在正接连不断地涌出一条条微信消息。
“徐总,需要回公司吗?”
司机在一阵阵的叮咚声中试探着问道。徐黎最后看了一眼校内,无奈叹了口气。
“走吧。换一辆车来接她。”
黑宝马掉了个头,离开了乌压压的人群。见到这一幕,顾凡摇摇头,打了个响指。
眼前的场景渐渐坍塌,顾凡睁开眼睛,他所站的地方不是盛夏的校门口,而是春天的病房内。
面容枯槁的徐黎还没行来,他眼皮下的眼珠仍在转动,这表示徐黎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梦境中。
“顾老师,这......”
徐真见到父亲悲伤的表情,担忧地想小声说什么。顾凡阻止了他,接着轻轻贴近徐黎的耳边:
“我从没怪过你。”
声音虽小,听到这句话的徐黎却安静了下来,泪珠从他眼眶中安静地滚落。
顾凡指了指病房门口,徐真会意,悄悄跟着他走了出去。
“徐总一直很自责,等他醒后,好好安慰他。”
“嗯,我知道。”
“帮他回忆梦境,用你姐的事提示一下。”
“好。”
徐真感激地握住了顾凡的手。
“谢谢你,顾老师。你知道的,自从姐姐走后,我爸他就一直.....”
“我知道。”
顾凡点了点头。
“徐芸她是我的大学同学,我做这些都是应该的。”
这只是话的一半。顾凡没说的是,这个大学同学曾经和其他人一起用“民科”,“神棍”等词讥讽谩骂过他,然后和他的老师一起,一脚把顾凡踢出了实验室。
要问喜不喜欢徐芸,顾凡肯定不喜欢。但现在徐芸已经死了,说这些也没有用。
更何况,徐芸的死大半和顾凡有关。
是的,顾凡本人和他的名字截然相反。他一点也不凡,从小到大亲戚朋友形容他的就只有一个词:天才。除了这些,顾凡还有一个只有他知道的秘密,那就是他有别人没有的能力。这能力可以帮助他走进别人的梦,从最真实的情感流露中一窥他人的内心世界。
用另一种通俗些的解释来讲,这叫做超能力。帮助徐芸父亲走出悲痛的是顾凡的控梦能力,而导致徐芸死亡的,则是他的另一项能力,他至今都无法控制的能力。他可以化恶意为利剑,肆无忌惮地惩罚那些他不喜欢的人,比如徐芸和他的导师。
在顾凡被踢出实验室后,一场突发大火把实验室烧了个干干净净。徐芸,顾凡的导师,还有那些嘲讽过,攻击过他的人,全都随着肆虐的火焰化成了漆黑的碳状物。
这不是巧合,顾凡知道。自从他高中时得了那场几乎要他命的脑膜炎后,这两项能力就常伴他身旁。
羞辱他的人,被大火烧成了灰。
偷他钱包的人,三天后在一场车祸中被发现,疲劳驾驶的货车司机从他的脚开始碾过,那个小偷就像挤瘪的牙膏管。
毕业之后不小心进了黑心企业,老板却因负面绯闻被曝光导致精神崩溃,从二十二楼跳了下去。
顾凡不喜欢对他不好的人,但他更不喜欢这样。这不是超能力,而更像是一种诅咒,一种借着顾凡的情感,肆意地制造死亡,痛苦和灾难的诅咒。
托它的福,顾凡的前半生完全就是一场噩梦。
“....我该走了。”
顾凡回过神来,看了一眼仍在熟睡中的徐黎。
“我还要照顾我爸,就不送您了。”
徐真点头,无知的感激眼神让顾凡有些不适。
“给您的报酬,我再多加五成。”
“不必了。”
顾凡转身下楼,步伐随后变成小跑。他一刻也不想再留在这。
走出医院,春季特有的和煦阳光立刻洒在了顾凡身上。医院为了患者康复,在四周的绿化上也下了不少功夫。四周鸟语花香,可顾凡却觉得烦闷。
2.
顾凡回到他所就职的公司,门口的保安照例向他问了声好。顾凡没理他,径直迈步进入大门,向电梯走去。
他不是不想回个招呼,但悬在他身上的那个诅咒时刻在提醒着他。作为一名心理咨询师,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喜欢和厌恶不过是一线之隔的道理。能促使两者转换的事千千万万,大到家国大事,小到鸡毛蒜皮,他没有一直不讨厌一个人的自信。
有几名顾凡的同事走出电梯,兴致勃勃地谈论着什么。他们显然注意到了顾凡的到来,但几人都没什么反应。顾凡也无视了他们,自顾自地按下了电梯按钮。
在顾凡的同事眼里,顾凡就是一个古怪,死板,冷淡的人。他们认为这是顾凡这个天才居高自傲,而顾凡也乐于被他们这么看待。
既然无法保证不会讨厌别人,那就至少做到不和别人亲近。所有人都是陌生人,都是顾凡漠不关心的匆匆过客。只有这样,顾凡才能压制住他嗜血的诅咒,不让自己的噩梦再多出几道血红的身影。
没有朋友,没有宠物,没有偶像,更不用提爱人。顾凡是个孤独的人,他也必须保持孤独。
但有一人例外。
伴随着‘叮’的一声轻响,电梯门缓缓打开,一个人正站在电梯口,直勾勾地盯着顾凡的眼睛。
“顾神棍。”
这位同事扬起下巴,板着的脸写满了挑衅,不甘心,以及愤怒。
“林老师。”
顾凡觉得好笑,于是回了一个很尊敬的称呼。
林老师的名字是林谢,这个要强,高冷,严厉的同事曾是顾凡要强,高冷,严厉的学妹。顾凡至今还记得大学里的迎新晚会上,林谢板着脸,拿着一杯可乐径直走到他身前。
“顾学长,您好。”
林谢主动伸出手,眼神冷淡地不像是初入大学的小学妹。
“你是?”
顾凡觉得这小丫头和他一样与众不同。
“我叫林谢。”
她平静地做着自我介绍。
“你可能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你是咱们县城里第一个考上这所大学的人,我是第二个。”
“幸会。”
顾凡握住了林谢的手,他觉得林谢的手很凉。
“你是我的榜样。你的成绩我追了三年,也鼓励了我三年。”
“结果如何?”
“还是差几分。”
说到这,林谢全身上下都散发出咄咄逼人的冷气,让顾凡听得脊背发凉。
“所以我报了和你一样的院系,我要在接下来的四年超过你。”
林谢这么说,而且也的确这么做了。可惜的是四年过去,她似乎对自己还是不太满意,于是便半强硬地把顾凡拉进了现在的公司。
顾凡觉得林谢就是他的一道影子,自己随便什么时候往后一看,在那站着的准是不服气的林谢。
但顾凡并不讨厌林谢,他反而觉得这个要强的小学妹很有意思。虽然她一直顾神棍顾神棍地叫,但顾凡能听出这个满是酸味的外号后面是她的认同。
顾凡需要一个人陪着说说话,哪怕是吵架也行。因此他没阻止林谢的一次次挑衅,因为顾凡完全没有对林谢的负面情感。
“你是在嘲讽我吗?”
顾凡卑微的态度果然激起了林谢更强烈的愤怒。
“我没有。”
顾凡微笑。
“我只是想说,你转介给我的顾客我安顿好了,对方还想加五成的报酬。”
此时的炫耀如同火上浇油。林谢好看的脸蛋因为不甘而变得通红,她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冷冷瞪着顾凡的脸:
“徐总得了胃癌下不了地,连说句话别人都听不清楚,你是怎么做到的?猜还是蒙?”
“都不是。”
林谢越是气,顾凡就越是开心。
“我能走进他的梦。我是个超能力者。”
“神棍!”
林谢的柳叶眉几乎要气得立起来。她甩下这句话扭头就走,整个走廊内都回响着高跟鞋愤怒的哒哒声。
顾凡却得以排解今日积攒的压力。诅咒不会降临到林谢身上,这对他来说简直是最幸运的事。
清脆的手机铃声响起,愤怒的哒哒声戛然而止。林谢拿出正在震动的手机放到耳边:
“喂?请问哪位?”
随后,她再没说过一句话。
顾凡觉得奇怪,他走到林谢身边,发现她的脸色从刚刚的红变成了毫无血色的白。
“怎么了?”
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占据了顾凡的思想。他握住林谢的肩膀轻轻摇晃,听到她有气无力地说了句:
“是....县医院打来的。我父母.....出事了。”
3.
顾凡醉醺醺地走在街道上,按理说上班时间不能饮酒,但他实在需要缓解一下。
林谢失魂落魄地请假回家了,顾凡知道,发生在她身上的不幸,多半是因为那个诅咒。
他翘了今天的班,漫无目的地在路上乱晃,直到他看见大学的校门。
他不想来这,但潜意识是不会骗人的。顾凡走进他毕业的学校,校内风景并无什么太大变化。顾凡走过体育馆和校医院,迷迷蒙蒙地看四周的人。
有人戴着耳机从他身边经过,有人在小超市买完东西,提着暖水壶走回宿舍,有人拿着篮球准备去操场,有情侣坐在长椅上卿卿我我。一切都和顾凡那时别无二样,就连被烧毁的心理学教学楼都恢复了之前的样子。
等等,是不是太像了?
顾凡正觉得奇怪,一阵惊呼忽然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抬起头,看见浓烟从心理学教室飘了出来。他的大脑嗡地一下炸响,爆炸声几乎让他摔倒在地。
又是一阵惊呼,教室的玻璃窗轰然碎裂,一个燃烧的人影从高空落下,痛苦地扭动着四肢,正好落在顾凡的面前。
顾凡全身一颤,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双眼。睁开眼后,徐芸正站在他面前。
他们眼对着眼,距离近得能贴在一起。顾凡能清楚地看到她被火燎灼得像是鱼鳞一般翻起的皮肤,从她七窍缓缓流下的脓血,嵌入她身体的那些玻璃碎片。
四周是一片黑暗,压抑得让人几欲疯狂。顾凡动弹不得,只能盯着徐芸怨毒的眼睛。
她的嘴唇被烧烂了,但顾凡仍能听到她在说话:
“凭什么?”
顾凡咽了口唾沫,闭上眼睛,强迫自己握紧拳头,打在自己的脸上。
梦境破碎,顾凡猛然坐起。要不是有安全带拉着,他差点一头撞在挡风玻璃上。
“你醒了?”
林谢看了顾凡一眼。
“噩梦?”
“对。”
顾凡沙哑着嗓子应了一声。他拿起手机,时间是凌晨三点。
他想起来,他正带着林谢开车回县城。县城离他们工作的城市不算太远,但开车过去至少也要一整天。顾凡开了一下午,熬不住了才让林谢替他开了一会。
“我替你开一会吧。”
“不用。”
林谢的脸色依旧差得吓人,但她要强的性格却已经恢复了。
“你再开就属于疲劳驾驶了。”
“你不也是一样。”
顾凡放弃了。他知道林谢的脾气。这小丫头也真是倔,硬是一晚上都没合眼。天刚蒙蒙亮时,车停在了县医院门口。林谢急急忙忙去找医生,大夫直接给了她两张纸:一张是死亡通知单,这是林父的;另一张是病危通知书,这是林母的。
就在昨天,林父家中突发大火,林父虽然拨打了火警电话,但等到消防队赶到时,半间屋子已经烧没了。林母当时在超市里买鸡蛋,她一向心脏不好,听到这噩耗之后眼睛一暗,也被送进了急救室。
“我妈呢?”
林谢看着病危通知书,声音发颤。
“她在重症监护室里。”
见惯生死的医生语气平静。
“病人现在的情况非常不乐观,建议你们去见她一面。”
这句话几乎就是给林母判了死刑。顾凡跟着林谢走进重症监护室,看见林母双目紧闭,戴着呼吸面罩躺在床上。
“妈......”
林谢颤颤巍巍地站不稳,顾凡扶住她的肩膀,心里想着安慰的话,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最后只挤出来节哀顺变四个字。
大夫还说了一句话。林父家中火灾是煤气泄漏引发的,原因可能是中午林母做完饭忘了关煤气。
“顾凡,”
林谢沉默片刻。
“你不是给徐黎做过心理疏导吗?你能不能......”
“好。”
顾凡知道林谢想要说什么。
4.
坐在椅子上,顾凡觉得心乱如麻。进入别人梦境的前提是心静,但顾凡现在完全静不下来。兴许是林谢现在就坐在他身边,又兴许是他又看到了诅咒上面新增的血迹。
“顾凡?”
林谢的语气带着些许怀疑。顾凡从椅子上起身,按了按太阳穴。
“如果大夫叫我们出去,拖延下时间。”
刚想坐下,顾凡却发现林谢和林母已经消失了。
四周鸦雀无声,顾凡知道自己已经来到了梦境的边界。他做了个深呼吸,打开房门,眼前出现的不是走廊,而是林父林母家里的客厅。
林父正戴着老花镜,批改着学生的作业。他是顾凡高中的语文老师,在顾凡差点因为脑膜炎丧命后,林父给了他许多关照。
顾凡走到林父身边,看他合上最后一名学生的作业本。随后林父拿出报纸和剪刀,阅读着上面的新闻。
没想到林老师还有做剪报的习惯。顾凡看着林父剪下一则新闻,细心地把那一小块报纸贴到一个笔记本里。林父的这个习惯似乎保持了很久,厚实的笔记本几乎贴满,顾凡还从其中一页看到了心理学教学楼失火的消息。
眼前的场景模糊起来,边界咔嚓一声裂开了一道缝隙。顾凡猛地摇头,他刚刚想起了他身上的诅咒,这让他与林母梦境的对接变得不太稳定。
为了避免断开对接,顾凡从林父身上移开视线,转而看向厨房——那里正飘出饭菜的香气。
“老头子,吃饭吧。”
林母端着菜走出厨房,顾凡绕过她走了进去。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煤气的开关,令他惊讶的是,煤气的开关好好地关着。
顾凡觉得有点奇怪。他又看了看电源,油烟机,甚至水龙头,每一样都关着,看起来安全得很。
“孩他妈,我说了我不想吃肉。”
客厅内,林父的声音传了过来。
“那不行。医生说了,你骨质疏松,得吃鱼补一补。”
“我不想吃。”
林父放下了筷子。
“要不你今中午出门买点鸡蛋吧。”
“唉,好吧。”
听到这句话,顾凡猛地转过身。原来林母是被林父打发出去的。
那火灾呢?该不会也是......
老人吃饭吃得慢,顾凡坐在沙发上,耐心地等着林父林母吃完。二十分钟过去,林母想要收拾碗筷,被林父制止了。
“我洗碗,你出去买鸡蛋吧。”
“好。”
林母随即出门,林父收拾好碗筷走进了厨房。顾凡连忙跟上去,但林父突然没来由地转身,死死盯着顾凡的眼睛。
“你是....谁?”
顾凡猝不及防地停下,心脏好像都漏跳了几拍。他在控梦时并非透明人,但一般人都不会看到他。有个别人也许能隐约察觉到顾凡的存在,但像这样直接能看到本体的,顾凡还是第一次遇到。
也许是因为对接不稳定的原因。顾凡有些后悔。他不该去看林父的剪报。
“我是林谢的朋友,阿姨。”
短暂地平复下心情后,顾凡对林父开口。他知道这并不是林父的梦,虽然现在是林父开口提问,但真正提问的其实是梦的主人,林母。
“林谢的朋友.....?”
林父似乎想起了什么。
“我记得你。你是不是叫.....顾凡?”
“对!”
顾凡有些惊喜,但他随后发现,林父已经打开了煤气的开关。
“对不起。”
“等等!”
剧烈的冲击与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顾凡被爆炸震得飞了出去。
“妈!”
林谢的声音将顾凡惊醒。他擦掉冷汗,看到病床上的林母已经睁开了眼睛。
林母看着女儿,虚弱地拉住林谢的手,嘴唇微动,好像在说着什么。顾凡大概能看出来,林母这是在说对不起。
随后林母看向顾凡,又重复了一遍,还补上了另一句话:
好好对林谢。
顾凡一愣,墙上的心电仪突然响起了警报。
5.
春暖花开的季节,顾凡却觉得周围全是血腥味。
林母被送进手术室抢救了两个小时,最后主治医生走出,对林谢摇了摇头。
顾凡请了一周的假,用来帮林谢操持后事。她家没什么亲戚,但林父是人品很好的教师,前来吊唁的老师学生很多。因此,顾凡有机会好好和别人谈谈,了解一下林父的生平。
“您是林谢的爱人吗?”
高瘦的眼镜男主动向顾凡搭话。
“不,只是.....朋友。”
“哦,是这样。”
眼镜男尴尬一笑。
“我叫林正则,是林老师的同事。”
“您好。”
顾凡心不在焉地和他握了握手,但林正则却继续进行着话题。
“林老师是个很好的人啊。他对学生负责,没什么坏习惯,连运气也绝佳,身边的人没有说他不好的。发生了这种事,实在是太令人惋惜了。”
“运气绝佳?”
顾凡听出林正则话里有话。
“什么意思?”
“是这样的,林老师他.......”
林正则狡黠地推了推眼镜,这时林谢从一旁叫了下顾凡的名字。
“顾凡,来帮我个忙。”
“好。”
顾凡没心思再和林正则聊天,简单道了个别就走去林谢那边。
在殡仪馆陪林谢的几天,顾凡发现她没有流一滴泪,只是在父母下葬后才轻轻松了一口气。
这可不太好。顾凡知道,越是这样的人越是容易出事。
所有事都处理完后,顾凡开车带她回到住处。他本想找个好点的旅馆,但又觉得那里死板的环境不太利于林谢的恢复。思来想去,他找了个颇有生活气息的民宿,自己随便挑了个小旅馆住下。
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天空落下淅淅沥沥的雨点。顾凡打开了雨刷器和车灯。
“消防局打来了电话,我替你接了。消防员救火时候找到了林老师的东西,问你需不需要去取。”
“不用了。”
林谢的语气并无波澜。她只是漠然地透过雨幕看向窗外。
“我帮你去取吧,毕竟是林老师留下来的。”
顾凡有点受不了这个肃穆的氛围。
“你如果想要,可以随时来我这取。”
“嗯。”
“林谢,你也是心理咨询师。”
顾凡将方向盘打了个转,拐进车少些的路。
“人死不可复生,有些事你得尽量放下。”
“不用你来教我,我和你的级别一样。”
“是。道理大家都懂,可是.......”
“你能做到吗?”
林谢突然看向顾凡。
“身边有人死了,惨死。你能放下吗?”
“我......”
顾凡一时语塞,他想到了那个一直纠缠着自己的梦魇。
之后,两人再没说过一句话。直到车停在民宿门口,林谢下车,顾凡看着她瘦削的背影,思来想去后还是叫住了她。
“你知道我的手机号是吧?”
“嗯。”
“那如果你觉得不太......那个,”
顾凡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林谢没理他,转身上了楼梯。
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按林谢这个要强的性格,她绝对不会找人倾诉这事。这么多负面情绪堆积在她心里,顾凡担心这会在未来某一天爆发出来。
他找个路边停车,点着了一根烟。还没抽几口,手机就响了起来。
“学长.......”
林谢在电话里抽噎。听到这个她从没说过的词,顾凡心里一沉。
“我马上到你那。”
一边掉头,顾凡一边拨通了公司老板的电话:
“我要再请一个月假。不同意我就辞职。”
林谢裹着毯子,在沙发上瑟瑟发抖。顾凡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走进厨房想做点什么。
冰箱里干干净净,看来林谢住进来这几天完全没好好吃饭。他想出门买点东西,但林谢拉着他袖子,死活不让顾凡离开。无奈之下,顾凡只能坐在她身边,在美团上翻了半天,这才从一个没打烊的超市订了生姜和红糖。
“我可没怎么做过饭,觉得难吃可别骂我。”
顾凡本想开个玩笑缓和气氛,没想到林谢乖得像变了个人,姜汤做好拿起就喝,也不说什么难喝好喝之类。
“学长.....”
林谢捧着碗,脸颊微微泛红。
“你今晚.....能不能......留在这?”
顾凡有些震惊。但他随后马上反应过来,这百分百是他自己想多了。
“你害怕?”
“是。”
林谢低下头。
“我怕我.....寻短见。”
“你怕寻短见,那你就不会寻短见。”
顾凡松了口气。
“我陪你。”
6.
说是不会寻短见,但顾凡却不敢肯定。因为林谢一句话,他整晚都没敢合眼。
利用这一夜,顾凡能好好想想林母的那个梦。如果梦是真实的,那林母就不是导致火灾的原因。更何况这几天他听林谢说过,林母是个极为细心的人,忘记关煤气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那么事情真是这样吗?是林父自己打开了煤气阀?他想自杀?可是为什么?
顾凡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反倒是林谢的卧室传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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