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1/2)
何处相逢?登宝钗楼,访铜雀台。唤厨人斫就,
东瀛鲸脍,圄人呈罢,西极龙媒。天下英雄,使君与操,
余子谁堪共酒杯?车千乘,载燕南赵北,剑客奇才。
楼上众人一齐变色,含玉更是心头剧震,都站起身来,要仔细瞧瞧这个被老熊夸为天人的陈昑到底甚么模样。只见陈公子身高八尺,细腰乍背。面如淡金,龙眉凤目。长发卷曲如波浪,眉心点颗铜钱大的朱砂痣。头戴贝带鵔鸃冠[1],身披虎纹菊花黄斗篷,内衬七彩紫绶袍,腰系夔纹绿鲨带。人生得翩翩玉立风流俊骨,装束又华贵奇丽斐然出众。虽年方弱冠,举止间却流露出一种典雅雍容的态度,隐隐竟蕴帝王气象。众人以前对熊长贵之言还有三分不信,这时一见不由肃然起敬。心中均想:“天下竟有这般人物!”
百姓们自行让出一条通道,“陈公子来也”的欢呼响彻云霄。赵竑大喜,亲率众文武迎下楼去。离开行在时赵方曾向他承诺:届时必请来水仙庄助阵。可直到开擂也不陈昑见踪影,只得临急派上诸班直侍卫充数。当下两伙人厮见,陈昑与丹阳伯抱在一起,言谈甚是亲热。
三才堂虽连赢五场,但因对手太过草包,守绪并不十分为意,反曾生出惆怅后悔除了陈昑。如今会面更胜闻名,知道终于遇上了劲敌不觉心神一振。待赵竑引见,对陈公子与孟王爷面子上客气,心里却在冷笑:“南虏[2]拿水仙庄当救命稻草,难道本太子还真怕它不成?须知天下四大散派三才堂居首水仙庄最末,要比甚么又由咱们随意选定。如今只要再胜一场即大功告成,若是恁地仍叫它扭转了乾坤,那么大金国和三才堂也不用在世上混了。”
李知孝使劲揉了揉眼珠,看清面前就是如假包换的陈昑,不由浑身颤抖惊怒交集。一会儿生怕守绪怪他办事不力,提心吊胆偷瞟太子脸色;一会儿又咬牙切齿,深恨起骷髅军和日月星教来:“甚么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接手的买卖从无失手?全是狗屁!两大派上百好手居然摆不平个陈昑,还谎报军情冒功邀赏!妈的非要他以一赔十,倒找万两黄金不可!”
玄女擂每天比试两场,今日本该到此为止。守绪陡逢劲敌有心灭了水仙庄威风,便向赵竑提议既然陈公子驾临,天色尚早不妨再赛两场。赵竑正要看水仙庄好汉本事,自是欣然应允。有顷,仆役清理了铜柱铁索。副承旨挂出牌子大声唱念,第七场比试名目唤做“一头开三碑”。就听“踢里趿拉”一阵响,台上走出个浑身污秽的和尚,所着僧衣已看不出颜色,都被鼻涕油腻抹得水滑发亮。颈间挂一百单八颗人顶骨念珠,脚下拖双多耳麻鞋,手握狗腿边走边吃。人未到味先至,所过之处众人齐掩鼻子。忽然打个肥嗝,登时熏得台下一位小娘子晕了过去。
这和尚庆元府的人还都认识。他曾在本地灵山保国寺出家,平日做惯欺贫辱弱、偷鸡摸狗、挖绝户坟、踹寡妇门、钻尼姑被窝的缺德事,名声狼籍都唤他做缺德和尚。那知他听了不以为忤反大为得意,干脆自取法号“缺德”。他师傅在外云游多年,回来后得知了他的缺德行径,便要打断狗腿。吓得缺德和尚一溜烟跑到北国,投入了三才堂门下。
擂上竖起三块尺许厚的大石碑,紧挨着排成一列半截深埋在地下,其上蚀痕斑驳布满泥垢青苔。这时两位评判:福建南少林罗汉堂首座觉慧大师、大理点苍掌门柳君雅过来敲打半晌,认定并无作伪后向缺德示意叫他开碑。不过两位评判目中颇有古怪之色,嘴角尽含嘲笑之意。那和尚眯着眼只顾啃狗腿也未在意,后来肉吃尽了,还使舌头有滋有味舔那块骨头。
待两位评判走去后台,缺德才恋恋不舍吐出骨头,怪眼园翻叫声“弥陀佛”。双腿下蹲肚子皮球般鼓起,一涨一缩运了三回气。忽地跳在半空秃头闪光,向头块石碑砰然有声连撞三下。那石碑上陷出滑溜溜的光头印,后面的两块却完好无损。缺德又舔了舔狗腿,向妇人小娘子贼忒兮兮抛个媚眼,把脚一跺断喝道:“啊──开!”三块石碑都从中间轰然裂做两段。
金将欢呼雀跃,含玉也在心中暗暗喝彩:狗肉和尚看去邋遢不堪,这“金钟三叩阕”的铁头功真是了得。本来开碑碎石,对江湖四流好手也非难事。但他这一头开三碑,必须功力刚柔并济恰倒好处,稍有差池便休想三碑齐断。这门功夫含玉以前也只是听说过,今日才算开了眼界。
守绪心中得意,把目光向赵竑睥睨,嘴角还隐隐含着阴笑。赵竑惊疑不定,连忙转头去瞧陈昑。陈公子盯着守绪不卑不亢道:“这位大师功力炉火纯青,叫人好生叹服。不过在下听说他法号缺德,时常干些挖坟盗墓的下三滥勾当。只怕是抬头三尺有神明,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莫搬石头砸自家的脚!”站起身向台下叫道:“毕铁匠,大金高手适才‘一头开三碑’端的精彩,你就上去玩一玩‘单掌断四头’,与完颜太子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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