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灭族之祸（上）（1/1）
平坦的官道上，张景华背着个鱼篓，手握一柄鱼叉悠闲地朝前面村子走去。他那魁梧的身材、宽宽的肩膀、厚实的胸膛看起来就像个成年人，只有那英俊而稚气未退的脸上才可以看出他其实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孩子。
一阵嘈杂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随着马蹄声的渐近，一队官兵卷着滚滚尘埃风驰电掣般从后面开拔过来。官兵刹那间已到了近前，他们根本无视张景华的存在，催马直冲过去。亏得张景华跟父亲学过几手拳脚，情急之下往后一闪，退到路边，才算躲过一劫。官兵卷着尘土疾驰而去，张景华怒视着官兵的背影跺了一下脚，鼻孔里憎恶的哼了一声。他见官兵走远，方才继续朝前走去。
官道的尽头是一个村庄，村庄显得破败不堪，荒凉冷落。那队官兵很快来到村前，为首的官爷示意队伍停下，朝一个县尉打扮的手下道：“李县尉，可是这座村子？”李县尉毕恭毕敬地道：“达鲁花赤大人，就是这座村子！”为首的官爷阴森地冷哼一声，做个进村的手势，带着官兵驰入村子。
街上的村民一见官兵来到，顿时神色大变，纷纷赶往庄主张德家报信。张德是官府在这个村任命的里正，要说也不算个什么官儿，就是平时协助官府收收捐，纳纳粮什么的。但张德这个里正是个好官儿，从不欺压百姓，平时在村中威望很高，深得大家的信任和敬重。他深知村民生活艰难，就以各种借口挡下了官府派下的捐税，为此官府极为不满，多次预谋要除掉他，但鉴于张德武艺高强，又有百姓拥护，一直未敢下手。州县官员不敢轻举妄动，把张德的事儿上报到府，再由府上报到路，台州路达鲁花赤泰不华闻知此事大为恼火，便率官兵前来问罪。其实自拒缴苛税那天起，张德及张家庄百姓就预感到要有一劫，只是他们不知道哪天到来。但面临劫难总比马上饿死好，因此他们并不恐惧，和庄主张德定下生死同盟，打算一起应付这次劫难。村民们赶到张德家时，张德及夫人王秀娥正在庭院舞剑，他们见村民神色慌张，询问情况。村民们说出了官兵进村的事儿，一种不祥之兆立刻袭向张德心头，他轻轻叹了口气：“该来的终于来了！”夫人王秀娥问他该怎么办，张德道：“还能怎么办？随机应变吧，或许苍天庇佑，能躲过这一劫。”他吩咐报信儿的村民去通知各户做好准备，然后自己搬了把椅子坐在庭院中等候厄运。夫人王秀娥则仗剑守在他身边，准备和他一起同生死，共命运。
泰不华率官兵行至张德院前停下，令李县尉上前叫门。李县尉不敢怠慢，慌忙下马行至院门，边拍门边喊：“张德在家吗？台州路达鲁花赤泰不华大人到，还不快点出来迎接！”正襟危坐的张德听到喊门，缓缓从椅上站起，自语道：“来了，终于来了！”他起身打开院门，朝外观看，只见一队官兵停在院前，队伍前头正中，一个面目狰狞的官员立于马上，从所穿袍服上看，是个正三品官衔，张德心里明白，这就是台州路达鲁花赤泰不华了。李县尉见他只顾观看，生气地催促：“张庄主，达鲁花赤大人到，还不快过去拜见？”张德朝李县尉拱手道：“是是，谨遵大人吩咐！”他行至泰不华马前，俯身拜道：“张家村里正张德参见达鲁花赤大人！”泰不华冷冷地瞅他一眼，傲慢地问：“据州县官员禀报，你张家村屡拒赋税，可有此事？”张德一惊，额头上冒出冷汗，他镇定了下精神，解释道：“确有此事，不过拒税之事事出有因。”泰不华阴冷的目光逼视着张德：“是何原因？”张德道：“一年以来天灾不断、庄稼歉收，村民们家无分文、锅无粒米，如何缴税？许多村民为了生存卖儿卖女，就差没把自己也卖了，哪里还有银子去应付官府的赋税？请大人明查。”泰不华粗暴地打断他：“罢了！拒缴赋税你倒还有理了！去把村民给本官召到这儿来，本官今天要问问这税缴还是不缴！”话音刚落，却听旁边有一人道：“不用召集，我们来了！”泰不华一怔，转脸观看。只见院前来了百十余人，虽然衣衫褴褛形影消瘦，但个个手拿叉锹锄头等家伙什，甚是精神。泰不华面色阴沉地：“好，来了就好！怎么，一个个拿刀动枪，想造反吗？”带头的村民义正词严地：“我们不想造反，我们只是要维护公道！”泰不华厉声道：“什么公道！本官今日只问你们，官府的税银你们缴还是不缴？”带头的村民愤然道：“我们吃饭都成了问题，拿什么缴？”泰不华阴狠地道：“好，看来你们是活腻味了！”朝部下下令：“来呀，把这些抗捐作乱的刁民都给我正法了！”官兵闻令，策马就要杀人，村民们也都手执家伙扎好了搏斗架势。眼看着冲突就要起来，为了最后挽救一下局面，张德朝泰不华拱手道：“慢！大人，小人有话要讲！”泰不华摆手制止官兵行动，朝张德道：“你还有何话讲？”张德道：“大人，草民等不是不想缴税，实在是缴不起了，大人能否体恤一下草民们的难处，宽限个一年半载，待灾期过去，收成转好再来征缴，若是那样，草民等将对大人的恩德感激不尽！”泰不华道：“胡闹，征缴赋税乃朝廷政令，岂容随意更改？今日缴了也就罢了，不缴就是你们的死期！”张德明白多说无益，他预感到一场血战已不可避免，压抑在胸中多时的怒火顿如火山般爆发出来，他陡然拔出宝剑，先前的谦和之态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铁骨铮铮的浩然正气，他一字一顿地道：“好，既然达鲁花赤大人不肯给我们一条生路，那我们只有自求生路了！”说完朝村民道：“乡亲们，跟狗官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