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活人不及死人香(1/2)
“尸山白骨满疆场,万死孤城未肯降。寄予路人休掩鼻,活人不及死人香。”
她听见他在念一首诗,但是看过去,那个人并不是书生的扮相。不过也不能肯定的说。他的发髻已经散开了,长发披至肩上,肩上有一道伤,划破了衣裳,染红了暗纹。他手中握着一把长刀,已不知杀过了多少人。或者说,救过多少人,包括她。
她怔怔的看着他,又看着面前倒下了七八个辫子军,颤抖的手已经握不住防身的匕首。她本来打算自杀。
“话虽这么说,我还是希望能看见有人活下去。”他对她说:“不愿降,但是也可以逃走吧。”
她望着他,说不出说话。
“还不快走?”他高喊道,话音未落,又一个辫子军从斜里冲出来,抓着一把长枪狠狠的向他刺过去。他转身挥剑挡开,另一只手接住被震飞的长枪,毫不留情的还给对方。还击至心脏。
看着被他们杀了一地的尸体,以及被自己杀了一地的尸体,他似乎牵动嘴角冷笑了一下,又回头问道:“你吓呆了吗?”
“可以去哪里?”她小声的问。
“去哪里?去哪里都可以吧。往南走好了。”
“可是……”她捡起落下的匕首,站起身,重复这个问题道:“还能去哪里?”
“……“他转头看着她,似乎在琢磨这少女不会真吓傻了吧。她也看着他,绝望的说:“就算往南走,迟早也会被追上吧?无论去到哪里,都会被屠杀!不杀,也将为奴!这根本不是换个人坐天下!谁的天下?谁当我们还是子民?……没有可以让我们容身的国土了!不如就在此殉国好了!”
而他嘴角上扬的弧度大了一些,道:“是啊,如果按照‘历史’来,接下来不管大家往哪逃,都是徒劳。无论是殉国的还是逃走的,无论大家怎么反抗,都抗不过‘历史大流’。撑着一腔爱国情怀作甚,迟早还不是变成别人书中的‘不识时务’,甚至‘令历史倒退’的罪人。”
“……”她有些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是在赞同自己的话吗。
他也发现自己是在自言自语了,顿了一下,向她解释道:“我曾听人说,改朝换代永远是向着好的方向去的。哪怕后金百姓没有吃的,所以才出来抢劫杀人,也是为了历史能更进一步发展,他们不抢劫就没有清朝,就没有盛世。所以阻止他们杀人的人,阻止清朝建立的人,都是对不起历史的发展的。”
“我有点没听懂,”她道:“但是虽然我不懂,凭什么杀人抢劫还有道理了?”
“对,就是这个问题。”
“那你说的这些跟殉国有什么关系?”
“对我来说……”他沉默了一下,想了想还是说下去,道:“对我来说,你们的死已经是过去时了,你们早已经殉过国。你们的气节,你们的义,已过了百年……但确实传达给了‘我们’!然而被你们所感,我到这里来,不是为了与你们再一起死一次!我回应你们的方式,将是救你们活下去,救这个国家活下去!我对所谓的历史正确方向没兴趣,我只求自己的行为正确。”
少女对于他所说的完全听不懂了,但是……总之他的意思是他不是来送死的,而是……难道是……他想救国。在此时,还想着救国?
少女惊讶的继续看着他。
但他一脸严肃,不似发了疯,更不似轻松说笑。他再次询问道:“跟我走吗?一起出城去,说句大俗话,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少女咬着嘴唇,半晌,点点头。她决定相信他。
他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她答道:“南宫晴,你呢?”
“司马战饕。”
司马战饕已经对北上不抱希望了,之前高调宣布要北上不南逃,其实也就是情绪之下说话没经过大脑。北上?在未来时说上坐个飞机爬个火车倒是马上能去,可是在这时,真有马上也去不成了。听说清军已经南下,亲眼看见金陵城燃烧起来时,便已知道,北方,遥远。
其实也怪观那该死的时空穿梭三原则引起的时空机器随机性,如果穿越到明朝的时间再早几年,他应该还能北上。
不过抱怨这些已经没有用了,就连时空穿梭工具,他也再次不经大脑的给别人用了。
……而那个人,没事吧?
司马战饕收刀回鞘,与南宫晴一起赶到东城门。在那里,城门已毁了一道,很多人聚集在此,想由这里逃走。然而外面埋伏在废墟间的清兵并不遮掩他们在月光下闪着寒光的武器,如果贸然出城,等着他们的只能是一场狩猎。
明知如此,但有人再也经不住这种恐惧,不经大家劝跑了出去,很快便被射杀。
清兵也不进一步攻城,似乎就是想逼得大家都崩溃了。
南宫晴询问的看向司马战饕,这个人到底打算怎么办?
“都把火把熄灭了!”司马战饕突然大声对周围人说:“想出去的都听我的,把火熄了。”
大家都不动,充满怀疑的看着这个谁也不认识的年轻人。
司马战饕叫嚷了一会儿见没人理他,想了一下,道:“行,不熄灭也行,但是呆会儿一定要把火留在城内,都摸黑出去。”
一个书生模样的少年回应他,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就算没有火光,一大群人在月光下行动还不是很显眼?”
司马战饕道:“等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就行了,那时清兵也将放松警惕。如果真想安全逃走,而不是抱着侥幸心理胡乱冲撞一把,就都冷静等着。”
“不过也可以加一个保险……”司马战饕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拉过少年道:“你知道那位啥…钱尚书在哪里吗?”
“钱尚书?你是说钱谦益?”少年鄙夷的说:“从府中逃出来的人说,他夫人劝他一同自杀殉国,他却不敢,倒是夫人跳了水。现在也不知道在哪里,可能还在府中吧,他夫人虽出身不好,倒比他有节气得多。”
“对,就找他。”司马战饕道:“反正他迟早要降清。”
“迟早?你想干嘛?”少年问,但司马战饕不答,拉着他走回城中,道:“带路带路。”
南宫晴迟疑了一下,跟了上去,看见司马战饕让少年书生领着找到了钱府,大街上一片混乱,府前也没有了守卫的人,大门紧闭。
“你们等在这里。”司马战饕回头对少年与南宫晴说,说完抬头看了看墙壁的高度,估量着还行便一跃攀住了墙头翻上去,蹲在那里四下一看,府中一片黑暗寂静,连灯也无一盏,也不知道人是不是都跑完了。
他跳进了院子里一路寻过去,只听花园里传来说话的声音,走近一看,一盏已然黯淡的灯点在石桌上。石桌边,一位穿着青色褙子,白色褶裙的女子一脸忧愁的与一个穿着公服的男人对坐着,旁边还围着几个没有离开的家丁。
“什么人在那边?”女子警觉到了有人站在远处,出声问道。
“我是来劝降的!”司马战饕一本正经的说。
“出去!”柳如是一听劝降,也没注意到司马战饕穿得就不像是劝降的,只管赶人。
倒是钱谦益注意到了,疑惑的望着司马战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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