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二 随笔（1/2）

孔雀镇虽然不大，但却具备着成为现代城市的潜力，海南街就是绝对的代表，高楼大厦千万座，遮蔽了人们的视线。这里也是镇上最繁荣的地段，整rì喧闹着人群，接连不断的cháo流就便是到了晚上也没有任何停止的迹象。夜，肆无忌惮的弥漫，像是帘幕一般遮住人的脸面，将其内心中最底层的歇斯底里释放出来——也正因如此，夜店泛滥，人们毫不忌惮的露出浪荡的一面，沉醉在城市跳动的音符中，不能自拔。

海南街的方向传来断断续续的音乐，为了招人耳目，大部分夜店都会在门前摆放着劣质的音箱，用震耳yù聋的声音播放着不知名的歌曲，飘荡在夜空之下，久久不散，响彻几里。

罗霄一屁股坐在路边的大石头上，双手拧在一起，低着脑袋，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一生中从未如此迷茫过，何去何从？看样子又好像是根本没有选择，一条路走到尽头，数不清的妒忌与艳羡，到头来，也逃不过世事的无常。在人生的交界口，左边是死路，右边也是死路，只有中间是一条宽敞的人生大道，很好走，但却很长，看不到尽头。这是一条不归路，一踏上就断无回头的可能。然而罗霄却不愿意按照应有的轨迹走下去，没有人愿意被桎梏，也不愿被别人的意志观点左右。

他也只能沉默，望着这即将落下的残阳，思绪万千，但却抓不到任何念想，凌乱如麻。

夕阳一点点的落下，夜sè肆无忌惮的上岸，天幕被无限的拉长。

面摊老板在一旁坐着抽烟，微亮的火光在黑暗中明灭不断，烟雾一圈圈的飘散，同样的目光深远，若有所思。他看上去人到中年，无情的岁月已经在他脸上留下一条条的沟壑，头发也像是很久没有打理，乱麻般披散着。因为秋风有些微凉，他便也穿上了一身厚厚的灰sè大衣，这让他看上去十分寥落。

夜晚、烟、灰衣。

还有看不见的星光。

这时，老板转过身来，看了看低迷的罗霄，喊了声，你这娃子这么晚了咋还不回家，在这来这干啥呀，我不要你钱了，你走吧。

罗霄恍若未闻，自顾自的思索着，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呼唤。

老板不解，挠了挠头，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还是没说出口，只是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往自己的面摊走去。

罗霄双手抱头，并未注意到面摊老板的举动，脑海中重复着学校、家庭、社会这三个字眼。就像是苍蝇一般，嗡嗡嗡的，响彻他的脑海，重复着嗡嗡嗡嗡——简直就快要把他逼疯。我能怎么办？我能干什么？是放弃？还是妥协？亦或者固执己见，为自己的梦想拼搏？没有人知道。

背后忽然传来一阵嬉笑声，他回头，有一群可爱的孩子轻轻松松的走远，开心畅快的大笑着，一步步的消失在昏暗的夜sè中。苍翠的长路上，不知走过了多少孩子，他们开心的笑着，欢快的走着，喜悦的跳着，总能遥遥的传来一阵阵欢笑声。罗霄看着深远的长路，忽然想起自己的曾经，迷茫中，一个熟悉的背影在面前走过。

那是自己的童年，活在蓝天白云下，梦想现实中的美好时光。犹然记得，那时候的主题总围绕着打弹子、做游戏、躲猫猫转来转去，没有别的想法，更没有别的顾虑，过着没心没肺的畅快生活，从来都不知道啥叫烦恼，啥叫忧愁，唯一能令那时的自己感到郁闷的应该就是打弹子狂输，玩卡片也是输的一塌糊涂，心痛得不能自已。

但现在呢？今天只剩下残留的躯壳，用来迎接的却不是光辉岁月，而是风雨飘摇。

面前是无主之地。

迷茫，迷茫，还是迷茫。

罗霄的声音微不可闻，自言自语说，我现在只是进入了人生的低谷，书上总是说人生只有历经了彷徨和挣扎才能明白自己真正存在的意义，我如果坚持度过了这一段时间，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说罢，转念一想，自己现在最大的困难就是不知如何度过这两年时间，十八岁chéng rén，今年十六岁，他一心想着十八岁可以到外面闯荡一番，可以见一些更多的世面，在孔雀镇生活了太久，以至于自己都已经忘了孔雀镇究竟有些什么，生活总在重复，对于外物一概不知，就连这里，脚下的这片废都他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所以，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出去，无不想着有一天可以冲破这无形的束缚。但是怎么去做，就是问题。

所谓的人生铭语，只不过是说说而已，真正靠的，还是自己。

此时天sè更暗，星月无光。

就在罗霄还在沉迷的时候，面摊老板忽然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走来，什么话也没说，往罗霄面前一摆，然后坐到一旁冷眼看着。罗霄看了一眼牛肉面，又看了一样老板，立刻会意，已经饿了半天的他闻到牛肉面的香味，肚子也不争气咕咕直叫。也顾不得再去想未来如何，端起面来就狼吞虎咽，不怕面水滚烫就往嘴里塞。

面摊老板看着这一幕无声相对，继续默默地抽着烟。眼睁睁地看着罗霄把牛肉面吃的一干二净，嘴角微微有些笑意。

一碗简单地牛肉面在罗霄的猛烈攻势下被很快消灭，吃碗面，擦擦嘴，罗霄站起来，下意识的就要去刷碗。

老板招招手道，就放在那里吧，别洗了。

罗霄有些意外，哦了一声，就又走了回来。

老板吐出一口烟雾，在空中被晚风吹散，随后又接连深深的抽了一口，享受着烟味蔓延到体内的感觉，直到火焰燃烧到烟嘴，才极为痛惜的放下手中的烟头。

你怎么不回家？他用质问的口气说。

罗霄一听，心里猛然惊颤，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一句话，坐在石头上低头不语。被人这样询问，他就像是老鼠遇到猫一般，一句话也不敢说，生怕自己说错了一句话都会被人训斥。而且他也十分心虚，完全是因为自己无处可去，也不知如何是好，其实人生总是这样，看似是无数选择，却往往无从选择，总会有一种无形的推力在不断地逼着你向前进，不能回头，也不能挽留，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旧rì的足迹渐渐远走，任凭声嘶力竭的苦苦挽留，也起不到任何的作用。放不开却不得不放开，在真正的悲从中来。但更加令人绝望的事情则是没有时间让人选择，时光流转中没有一丝苟且，当你还沉迷在往rì的梦想时，就迎来了难以跨越的三重门。

无形的门，无形的推力，无形的阻力。一切总在不知不觉间，就悄然改变。

罗霄沉默不语，面摊老板也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天sè已经暗了下来，黑漆漆的一片，分不清方向。黑夜中，只有香烟的火光一圈圈的吞吐不定，烟雾随着夜风飘远，弥漫在喧嚣的尘世。

老板看了一眼远方的海南街，传来一阵嘈杂的音乐声：你的四周美女有那么多……但是好像只偏偏看中了我……伤不起……真的伤不起……

旧牌子的劣质音箱声音极大，并且十分聒噪，远远地传来一片杂声，原本的声音已经被扭曲的不像个样子，传到耳中根本分辨不出声音真假好坏。这首歌的曲子非常大众化，其实说白了就是低俗，因为大众的往往是简单到不带有一丝艺术成分在内。音乐本是高尚的艺术，歌曲也是如此，不说歌词和曲子，光是一个人的唱功，就蕴含着许多技巧。罗霄的理想本就是当个歌手，虽然目前还在无限搁浅，但心底里始终还是有一丝傲气，自认为这首《伤不起》过于低俗，难以入耳，他心中还是怀念曾经的黄家驹、张国荣这些传奇人物，那个年代，唱歌不靠器材全凭本身的唱功，而现在，流行的歌手没几个人拥有着实打实的唱功。浮华的文化生活已经霸占了全部，小说、歌曲、影片等等数不胜数。但能令人感到怀念和感动的，往往是过去的经典，岁月虽然能够将一个人的生命掩埋，但永远遮不住他一生的光彩与辉煌，当一切繁华落幕，留下的，就是永存的。

回想曾经，黄家驹一首《光辉岁月》振奋人心，哥哥张国荣的一首《倩女幽魂》不知唱尽了多少人生离别。再看现在，又可曾留下些什么？罗霄只能感受到一股无边的空虚袭上心头，梦想与现实的碰撞让他遍体鳞伤，捉摸不到zì yóu的方向。

老板吐出一口烟圈，不自觉的跟着低俗的曲子哼了起来，丝毫不顾虑罗霄还在旁边听着。四下里的人迹已经鲜见，只有一盏昏黄的路灯还在闪烁着光华，然而灯泡已经陈旧，里面的灯芯也不见得很好，在晚风的吹拂中，有许多不知名的小飞虫在灯光下环绕，微弱的黄sè灯光显得格外寂寥。

罗霄忍不住道，别哼唧了，很难听的。

老板立刻就停止了浅唱，愣了一下，大大咧咧的不满道，咋的了，不好听啊。不好听你别听，跑一边呆着去，别赖在这里烦我，丫还欠我一碗面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