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各有各报(2/2)
“我可没借你的钱。你那三十万是作为股东参股投入的资金,连公司的法人代表写的都是你的名字呢。既然是股东,那我们就是利益共同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们公司经营亏损,一直没有盈利,不信,你可以看看这个账本,到现在我还留着呢。”江浩拿出一本账册推到方达玲跟前,“那几个月啊,我为公司可是费尽了心力啊。”
“可你不是说,我们肯定能赚钱吗?还说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呢。我相信你,所以我才到处借钱,可你居然连招呼都不打,就捐款而逃了。”
“我怎么知道你的那些钱是借来的?我之所以找你,就是因为你一直说你家里多有钱,家境有多富有多好,我以为你是有闲钱的,所以才想自己投资做老板。再说,也是你自己想跟我一起干的,我可没逼你啊。要不是你觉得里面有很大利益,你怎么会这么爽快跟我合作呢。可你要知道,做生意哪有没风险的,总不能亏的都算别人的,赚的都算自己的吧。你说我捐款而逃,可你看看,这账面上还有钱吗?我们俩的钱都扔在里面了,你的都亏了,我的也一点没剩下。你最后还从仓库拿走一批货呢,可我倒好,什么都没有。我劝你还是想开些吧,我关机不和你联系,就是不想亲口告诉你这个事实,怕你接受不了。我还想,等我什么时候在外面搞成功了,再回去找你,向你当面赔不是呢。”
“你说你的钱都赔光了,那你怎么又跑到这里来开公司了?”
“嗨,那还不是我朋友多,关键时候他们拉了我一把嘛,这个公司的老板可不是我,我只是其中的一个小股东,没什么话语权的。还有啊,我老婆是把自己的私房钱全都掏给我了,起先她也是死活不同意,我只差没给她跪下了,这才把钱给我,让我上这儿来赌一把。”江浩面带难色摇着头,大叹苦经,“我想想,我也是真对不起她啊,要是这一次我再失败的话,那我跟她真的是什么都没了。可我就是心有不甘呐,才到这儿另起炉灶的。你以为我亏掉那些钱就不心疼吗?可想做大事儿,就得冒风险,就得愿赌服输。这回我也只能认输了。”
方达玲没能要回那些钱,懊丧无奈地离开了,等回到家里,她发现儿子正在自己房里收拾行李。“你这是要干嘛?”
“快开学了,我把我的东西收拾一下全搬走。我已经跟爸爸商量过了,让他帮我在澳大利亚找一个适合的大学,等他那里办完手续,我就去他那里上学。”
“你不是说等在这里念完大学再出去吗?”
“我想能早点出去也是好的,在这儿读和在那儿读都一样。”
“那你还急着去那里做什么?你已经升大二了,等几年毕了业去也一样啊。你这么突然让你爸爸去找合适的学校,哪有那么顺利啊?”
“爸爸关心我要比你多得多,在我考大学的时候,他就已经为我在那里物色好的学校了,只不过我想在这里念书不肯去罢了。他很快就会帮我办好的。”
“你非去不可吗?”
“是的。这次我一定要去他那里,如果没必要,我也不想回来。”
“我跟那些人都没关系了。”方达玲也清楚,儿子为什么厌恶她,要离开她。
“那是你的事。”笑天忽然用一种超过他年纪的冷静口气说,“在你心里,你从来都拒绝承认自己是有家、有子女的女人,你希望过的是被男人包围、追逐的生活。在你身上我体会不到母爱,只看到你作为女人的自私与虚荣。我也好,爸爸也好,对你来说都只是用来向人炫耀的资本,爸爸说得对,假如他不是有张澳洲绿卡,可能你早就吵着要跟他离婚了。今天你或许跟那些男人没关系了,可明天后天呢?要是哪一天你觉得有必要的话,你依然会抓住身边的那些男人不放。就像你想让我在这儿念书,你根本不是为我考虑,而是担心我去了澳洲,爸爸会更毫无顾忌地跟你离婚。你把我当做一张牌,一张可以拖住爸爸的牌。”
“我是你妈,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说话!”
“你所做的那些事像一个母亲吗?因为你,我不敢再和美美来往,见到她,我会为你感到羞愧,我不希望她知道我的妈妈就是你,一个破坏她家庭幸福的女人。我不希望被她讨厌,更不希望被她看不起。”
阿汤晚上十一点多打了烊回家,她手上还拿着一些化妆品,那是王姐预定的,这几天她扭伤了脚,不能去阿汤店里做护理,要她有空把东西送到家里去。她刚走进小区大门,拐过一个路口,往王姐家的方向走去。当她刚走都小区健身角附近时,忽然听见那里传来一阵女人的叫声,“救命啊,救命啊。不要打了,不要再打了。”
“你再叫,我看你再叫,我打不死你!”阿汤原本要往相反的方向走,可听到叫声后,她往健身角方向紧跑了几步,借着昏暗的路灯,远远看见一个男人将一个女人按到在地上,手中似乎挥舞着一只鞋子在抽打女人。她觉得这不像是抢劫,倒像是家庭暴力,她拿不定主意是不是应该去报警,只能开动脑筋想个合适的办法救那个女人。她一回头,看见不远处的一个垃圾箱外面扔着几个空酒瓶,她立刻跑过去拿了两个过来,然后小心地躲在暗处。那个男人还在打那个女人,“你个贱货,臭不要脸的,我看你再把钱藏起来,看你还敢不敢!”阿汤将一个瓶子向他们那个方向扔去,只听“啪”的一声,那男人受了惊吓,立刻松开那女人,向四周张望了下,那女人奋力挣脱那男人,站起身想跑,可不知怎么绊了一跤,又摔在地上,呜呜的哭了起来。大约是那男人打累了,他看着脚下的女人说,“今天就饶了你,等回家再收拾你。”随后,他丢下那女人便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健身角。
阿汤见那男人走远了,她本想走开,可看那女人坐在地上起不来,可能是哪里伤着了。于是,她走到那女人身边想去看看她。“你没事吧。”阿汤蹲下身,看看那女人,她大概是让脚上的拖鞋给绊了,一个脚的脚踝处肿了起来了。当她抬起头看阿汤时,两个人都愣住了,原来这挨打的女人竟然是“雅尼”的老板娘小晶。
“是你扔的瓶子吗?”小晶被打得不轻,一个眼睛明显淤青了,一个鼻孔有血淌出来,一边脸颊上有指痕。阿汤见是她,一下倒不知该怎么办了,扔下她也不是,帮她也不是。“我能去你店里坐坐吗?”小晶可怜兮兮地望着她说。阿汤将她扶了起来,搀着她一瘸一拐地往自己店里去了。
在阿汤帮小晶处理伤口的时候,她又抽抽嗒嗒地哭了起来。阿汤不知该不该安慰她,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只能去泡了杯咖啡递给她。忽然,她说,“你是不是很讨厌我?”阿汤没有说话,她不是个会撒谎的人,但又不想在这种时候对已经跌倒的敌人落井下石。“我真羡慕你,你有那么多朋友。”
“今晚你你不回去了吗?睡哪儿?”
“店里。我经常睡在店里,因为我没别的地方可去。”小晶也不看她,只喃喃自语自顾自说话,“我是知青子女,爸妈都在外地,就我一个人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我的户口落在姑妈家里,自打一到这个城市,我就住在她家的小阁楼里,站在那个地方,连人都不能完全站直,还不得不看她和她家人的脸色,为了能尽早独立,我只能选择早工作早嫁人。我老公以前是做水产生意的,没念过几年书,当初我嫁给他,就是因为他有钱,又对我好,我开的这家店就是他出的钱。生完孩子后,我因为忙于店里的生意,顾不上照顾家里,也没时间盯着他,他就开始跟外面乱七八糟的女人来往,起先我也跟他吵过,可他说,我没给他生儿子,还不肯陪他,我根本没资格管他,所以我只能睁只眼闭只眼随他去了。几年前,他跟人合伙投资生意失败,被人骗走一大笔钱,从那以后就开始吸毒,什么正事也不干了,整天在外面吃喝嫖赌。他自己的那些钱早就败得一干二净了,是靠我这个店养活着一家人。我不得不拼命赚钱,挖空心思保障自己的利益,因为我好不容才把父母接过来,我要给他们养老,我要让他们过上像样的生活,在这里我什么都没有,所有的一切都必须靠我自己赚出来。”
“他靠你养活,还这么打你,为什么不离婚呢?”
“离婚?他怎么会这么容易放我走呢。他说,我开这个店全是他出的钱,现在他花我的钱是天经地义的。我要离婚的前提,就是把这个店留下。他说我是个‘扫把星’,不能旺夫,还害得他一无所有倾家荡产,我欠他的就必须要偿还。他家人多势众,他的那些姐姐、哥哥都一个个凶狠霸道……我没办法,只能忍着。他花我的钱也就算了,还大把大把拿去赌,输光了就问我要,我不给,他就打。我不得不把钱藏起来,可不知怎么,让他发现了,他就像发了疯似的打我。”她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别人都说我精明势力,可他们又怎么知道我的苦处,如果不拼命抓住钱,我根本没办法活下去,更要被人欺负宰割了。”
两天后的下午,王姐和她的一个麻将搭子一起来阿汤店里做护理,她的脚还没完全好,走路还有些瘸。她一躺上床,就开始说,“你们知道吧,前几天对面‘雅尼’的老板娘又跟她老公吵了,这回吵得可厉害了,她老公抄起家伙就打,都打到外面去了,住在他们附近楼里的人都听见了。”
“他们家是小吵天天有,大吵三六九,都见怪不怪了。”麻将搭子说,“她那个老公就是个‘亡命棺材’,邻居见到他都怕死了,没有敢劝敢管的。那个女人也是命苦的,嫁了这么个老公。”
“一物降一物,命中注定嫁给这种‘强盗胚’,那也是她活该。”王姐说。阿汤在一边听着她们说话,心里却觉得沉甸甸的,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过。
这天晚上,丝丝跑来找阿汤,她提出要加薪。“汤姐,我想跟你谈点事。”丝丝有张甜嘴,很会讨人喜欢,“你看我们搬过来也好几天了,现在店里的客人越来越多,我们几个每天都忙得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你招美容师也招不到,我们都是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呢。”
“这我知道,大家都很辛苦,不过这些都是暂时的,我已经想办法联系美容学校,让他们给我介绍合适的美容师过来了。”
“以我们的工作量,在别的店里少说能拿四、五千块钱呢,可我们到现在都没加过工资,连提成都还那么一点。彩云和我都在你这儿好几年了,光看着别的美容院在给美容师加钱,我们到现在还是拿那么一点儿,连娇娇和小培都说,咱们这里的工钱太少。你说咱们出来工作这么辛苦,都图个啥?昨天蓉蓉还跟我说,和她一起出来的老乡,在家政公司一个月能挣两千多呢,比她多一倍还多呢。”
“我明白你的意思,可你要知道,我开的工资不比其他地方低,至于提成,每个店做的产品、品牌不同,给的高低自然不一样。就目前来说,我没有调整打算,人手问题我已经在想办法解决,我希望你们能克服一下,度过这段时间。要是你觉得不乐意,那我也没办法,现在外面的美容院也多,你自己看着办吧。”
“这也不是我一人这么想,大家可都这么想。”丝丝一听阿汤态度很硬,明着是要她走的意思,脸上显得很难看,“她们虽没来向你提,可保不准往后她们留不留下干。”
“愿意留的留,不愿留的可以走。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明天就把你的工资结清了给你。”
等关了门,丝丝回到宿舍,跟彩云她们说,“我刚才去跟阿汤谈了,她根本不打算给我加工资。我早对你们说了,要指望她给我加钱,那是不可能的,你们都不信。现在人手那么少,我们每天干的累死累活,这美容师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招进来,我看你们还是跟我一起走吧,与其在这儿待着,还不如去对面的‘雅尼’呢。”
“那你真的要走了?”彩云问。
“明天就走。你们走不走?”丝丝看看彩云,又看看娇娇和小培她们几个,“要走我们一起走,这样我们到了‘雅尼’就能把工资抬得高点儿了。”
“我还是等过了今年再说。”彩云也是有自己计算的,一来阿汤答应加她的钱,还让在店里管事儿,二来她不确定到其他店是不是比这儿更好,她等着想看看,丝丝到了“雅尼”是不是真的像她说的那么好。
“我们也是,等明年再说吧。汤姐每年年前都给我们发红包的,都大半年过去了,还是等过了今年再走吧。”娇娇和小培早在私底下跟彩云商量好了,先留下观望一阵。
第二天一早,阿汤主持晨会,她宣布所有美容师的工资都各加三百,并发放手工提成,每做一个面部护理提五块,做身体护理提八块。蓉蓉原本是学徒,工资只有其他美容师的一半还不到,这回她的工资加的最多,一下加了五百,连她自己都没想到会加这么多,乐得在底下直笑。这时,丝丝才明白过来,自己是唯一一个被撇开的人,她的小聪明没为自己弄到一点儿好处,反倒是让别人得了便宜。更让她恨得牙痒的是,当她拖着行李去“雅尼”找小晶的时候,对方却改了口风,“最近我店里生意不太好,你看那些美容师都闲着呢,我正打算辞退两个人,你倒偏偏这个时候来了。我看以你的能力,到哪家店都没问题的,还是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小晶姐,你怎么让那个丝丝走了,我们这儿正缺人呢。”等丝丝走后,小晶店里的一个美容师问她,“你不是说最好从对面挖几个过来嘛。”
“像她那样的,留谁身边都是个麻烦。为了她,再得罪了人,更不值了。”
罗爸爸终于出院了。那天一大早,刘志奇开着车,带着美玉和丈母娘去把他接回家。老头一进门就说,“这房子可真气派啊!”
“何止是气派,外面还有花园、有喷泉,就像个世外桃源呢。”罗妈妈眉开眼笑地回答,“那些老头老太都在那里散步,能在这儿住一阵,那也算我们没白活。”
“我年轻那会儿,哪敢想有这样的好日子。”
“瞧你说的,那不也让咱们给赶上了嘛。”
“外公,你的房间我一早就打扫过了,还给你插了鲜花呢。”美美说,“你和外婆的房间是最好的,那个阳台可大了,以后你不仅能在那儿种花,还能种菜呢。”
“爸,今天你出院,这晚饭我来做。”刘志奇说,“我刚学会了一道菜,叫什么名儿来着……瞧我这记性,名字记不得了,但做出来肯定好吃。”
“我看你还是算了吧,刚学的手艺叫什么名字都记不得,还敢拿出来献宝。等一起油锅,还不知你抓狂成什么样子。”美玉揶揄他道,“炒个鸡蛋都能把蛋炒成全黑色,浪费两个蛋事小,倒差点没把锅都给烧穿了。”罗爸爸和罗妈妈都哈哈大笑起来。
美美从房间拿了一架照相机出来,支好三脚架,“爸,妈,站到外公外婆后面,我们一起拍张照,那可是我们搬到新家的第一张‘全家福’。”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