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9章 10仇恨的极限(一,8K,这两天没更(2/2)
“最重要的是——如果有得选,他从来不想当那个什么狗屁的神。就像如果有得选,你的父亲也不会自杀一样。”
“我可以容忍那些出生在大叛乱后的人对他敬拜,但你不行。你我同是万年前苟延残喘至今的活死人,你明明知道一切秘辛,所有真相,更不要提你还是个千子所以,你怎么会也像他们一样,视他如神,伊斯坎达尔·卡杨?”
玻璃碎裂的声响顺着夜风从不远处传来,送入两人耳中。
像是找到了一个共同的机会,他们不约而同地看了过去,恰好看见数十具尸体从上百米的高空之中向下坠落。
它们摔在法务部那宏伟的大门前,变成粉碎,鲜血与碎肉飞溅而起,糊在门上,在金与银的雕刻中肆意徜徉。
不久后,那个凡人走了回来,表情不再紧绷,而是变得轻松。
“我的事情办完了。”他有些高兴地对埃斯佩尔·巴拉加什说。“接下来只需要再派人看紧沃萨克斯之火第二十二团的驻地即可”
“不过,我们需要离开一段时间,埃斯佩尔智库。有关这个邪教的资料就在我的公文箱里,你回去再打开它,就能看到了。如果你愿意,你可以适当的参考一下。”
“走?不,这大人,你们要去哪儿?”战犬愕然又不安地问,被他这一连串的组合拳打得有些吃不消。
“我们得去办一件非常、非常、非常要紧的事情。”凡人非常认真地告诉他。“如果可以的话,我会将这件事完完整整、明明白白地告诉你。”
“但是我不能这样做,因为我没有得到许可。它的保密等级太高了,以至于我无法向你透露。但我也请你放宽心,因为这件事不会持续太久.无论成与败,我们很快就会回来。”
智库张开嘴,他看上去有许多话想要说,但他终究是一名战犬,努凯里亚人一脉相承的某种精神仍然流淌在他的血液中。
这精神驱使着他干脆利落地点了点头,然后闭上嘴,在依次行礼后离开了原地,赶往了法务部的大楼前,开始做善后工作。
可以预见到的是,他接下来的日子必将十分忙碌。
凡人望着他投入进工作之中,直到好一会后,才将视线转回来,放在余下的两人身上。
这时,他再说起话来,语气便不再那么温和了,而是变得很严厉——尤其是在他对赛维塔讲话的时候。
“你又干什么了,亚戈?”
“我觉得你应该猜得到。”亚戈很温顺地说。“而且我不相信你猜不到。”
“你在和我打哑谜吗?”凡人走到他身边,仰头看他,如此询问。
“不。”亚戈说,然后移开视线。
“看着我。”
“.”
“看着我,亚戈·赛维塔里昂,然后告诉我,你都干了什么?”
夜之长子心不甘情不愿地翻了个白眼,咕哝着低下头,开始讲述他所开的那个玩笑。
伊斯坎达尔·卡杨在一旁注视着这一切,心中五味杂陈。
他从未想过那个赛维塔会有这样的一面,而且他竟然毫不避讳地在他面前露出了这一面.
卡杨明白,归根结底,这不是上下级之间的问询,而是一个长辈在管教一个他眼中还不成熟的后辈。后辈对此心知肚明,却心甘情愿地接受。
意识到这一点让他恍如隔世——原体死了,军团散了,余下仅存的几人
他,阿泽克·阿里曼,弗西斯·塔卡,梅内斯·卡利斯顿,雷维尔·阿维达.
在那诅咒蔓延起来以前,与他眼前此时此景所类似的事,又曾发生过多少次呢?
时过境迁,他如今孤身一人地游荡,若不是这次任务,恐怕也不会再遇上其他任何人,而他的兄弟们是否如他一样?
他仅存的兄弟们。
不是后来的新普罗斯佩罗之子,而是这些他记忆中的鲜活面庞,这些如他一样承担了恐怖罪孽苟活着赎罪的人。
伊斯坎达尔·卡杨费了很大的心力,才让自己脱离这种由漫长的记忆和生命所铸就的哀伤。
他长叹一声,挥手招起他的法杖,随后非常认真地走到那寻常体型的凡人面前,做了自我介绍。
“我是第十五军团的伊斯坎达尔·卡杨,教官。”
赛维塔因他的称呼而冷哼一声,但也没有阻止。卡杨瞥他一眼,忽然咧出了个不太符合他习惯的笑容。
“我大概已经猜到,你带着我们伟大的帝国英雄前来是要做什么了。”
凡人笑了,伟大的帝国英雄在一旁阴着脸默不作声。
“我是第八军团的卡里尔·洛哈尔斯——”他说。“——既然如此,那么接下来就烦请你为我们指路了。”
——
某片洞窟深处,一个狱卒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他还在流血,距离上次战斗结束已经过去三个小时左右了,而他的伤口仍然没有愈合。
他站起身,同时尽可能地保持了极轻柔的动作幅度。
他不想惊醒黑暗中的另一个生物,会与它战斗这件麻烦事倒在其次,他只是不想使它遭遇不必要的痛苦
他想,这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可悲的生命形态?
若是苏醒,便要时时刻刻被仇恨之火折磨,神智破碎不提,就连每一寸身体、每一根血管都要体会极致的痛楚。唯有陷入沉眠,方能得到片刻安宁。
然而,安宁总是短暂的,因为这生物不会死。无论受到多么严重的伤害它都不会死,除非它的仇与恨得到消解。
从这一点上来说,或许,它在血肉上所遭到的痛苦折磨,是这世界本身在抵抗它那可怕的生命也说不定。
狱卒双唇紧抿着走向洞窟的另一处。
他在这里已经待了很久,久到对时间的感知都因无休止的战斗而变得模糊。好在他过去曾是个奴隶,在被囚禁于和此处颇为相似的另一片深坑地穴之时,他会数自己的心跳,用手指在石壁上刻下一道道痕迹。
久而久之,这技能被他锻炼得出神入化,他甚至不需要计算就可凭借感觉直接得出时间过了多久,精确到秒,分毫不差。
这由苦难所铸就的技艺直到今日也未曾放下,若是不信,请看他面前这片石壁,上面遍布密密麻麻的刻痕。
每一天的午夜十二点整,他都会来到此处,用手指刻下一道新的痕迹。而若是纵观全壁,便不难得出一个答案。
他已在此处待了整整十年.
值得吗?
提前整整一个世纪开始布局,不讲缘由地抛下军团与人民,孤身一人地来到这处荒凉的戈壁滩上等待、等待.
直到某一日,一颗灾星撕开天空,悄无声息地落至地下,然后便与这灾星战斗。一场又一场,永无休止,无数次身受重伤,濒临死境。
狱卒抬手摸了摸胸口,感到一阵湿濡。
他满不在乎地撕下已成废布条挂在身上的衣衫,从一旁地上捡起一件新的穿上,随后又抓起一条肉干塞入嘴中,这样就算完成了每一天的必要进食与更衣——虽然其实没多大意义,但他仍然坚持这样做。
是的,这又是另一个来自奴隶时期的古老习惯,但它并非起源于他,而是来自一个姓名早已被世界所忘却的老人
现在,已经几乎没有人知道,是那个老人在一场又一场的血战间隙,教会狱卒他所知的一切。
从识字写字,再到沙漠的模样,群山的模样。他将他丧失自由以前所得到的一切事物都教给了他,这些东西很寻常,也的确算不得什么高深的教育,却是老人曾经拥有的一切。
为此,狱卒愿意一直遵循。
他盘膝坐下,沉心静气,踏入冥想之境。
这件事在战犬们内部颇为流行,从军团时期便是如此,起初或许是为了效仿原体,后来,却是一群认识到它好处的老战士们主动将这一习惯推广给了新兵们。
它不仅能让他们更快地摆脱杀戮带来的一系列复杂冲击,也能调整他们的身心,使他们更快地回到寻常训练中,以应对下一场战争。其他军团当然也有这种传统与习惯,只是大概都不如战犬们这样,效果好到足以人人都主动地学习冥想。
狱卒在他平和的精神世界中主动思考着此事,不由得想起了他刚回归军团时的那段日子,那段时光,他对战犬们所压抑着的好斗与攻击性有了充足的认知
那时的他可是从一个奴隶一跃成为星海中最尊贵的那一批人的,手下甚至还多出了一只对他无条件言听计从的强大军团。
这样巨大的反差,任谁都应该变得疯狂。而他竟然没有,反倒保持了理智,还让军团远离了岔路。现在想来,这真是奇迹。
他微笑一下,想起几张脸。光是浮现,它们就让他感到快乐。
虽然它们的主人现在并不在这里,他也不知道他们身处何方,但他怀有一种坚定的希望——他总觉得,当一切都尘埃落定后,他们总会再度相逢。
已死的那些将重现,仍活着的那些也将去往一个不可知的地方,然后在那里做他们每个人最喜欢的事
是的,最喜欢的,而非最擅长的。
想必到了那时,人类已不再需要他们这些工具,他们理应退出历史的舞台,将广阔而和平的新世界让给新时代的人们。
他热切地想象着这一天,想象着他与记忆中那些熟悉的人重逢的时刻,想象着他们如寻常家人那样坐下来彼此谈谈
然而,就在此刻,他耳边却传来了一阵嘶哑的低吼。
狱卒睁开眼,明白他短暂的休息时间结束了——无论他如何希望,现实世界都不会因想象而产生半分改变。
他起身走向那阵嘶吼传来之处,然后战斗。言语已无法准确地描绘出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又做了什么,石窟内不断回荡着利器入肉声和癫狂的嘶吼.
不知不觉间,地面再度被血浸染成为纯粹的猩红。
一段时间过后,狱卒疲惫地松开手,满怀厌恶地扔下了一把斧头,背靠着粗糙的岩壁,缓缓地坐了下来。
他刚换好没多久的衣服再次破损了,血像盔甲一样裹在他的身体上。他不断地深呼吸着,试图以此重获平静,却总是失败。
不得已,他只好挣扎着站起身来,扶着岩壁一点点走向他的冥想之地。
几分钟后,他受伤最严重的大腿与腹部处的血止住了,他能感觉到肌肉蠕动时带来的麻痒。
这是一个好征兆,他松了口气,低下头开始检查自己,毫不意外地得出一个结论:遍体鳞伤。
左手小臂上的咬痕,腹部的五道爪痕,自右肩开始蔓延至前胸处的一道撕裂伤,以及其下断裂的骨头
若是穿甲,情况或许还不会如此严重,可惜他的盔甲早在战斗开始后的第四年便坏掉了。它的残骸此时正被堆放在冥想之地的一角,安静地等待着未来某日重现天日。
狱卒有愧于它,但这已是他目前能为它提供的最好的待遇。
再一次,他盘膝而坐,仅剩的左手搭在膝盖上,手心向上。几秒后,他的呼吸终于变得深且慢,心脏的跳动也一点点地放缓了他本以为今日会就这样过去,直到他听见一阵微弱的呼唤。
狱卒猛地睁开双眼,跳起身,转身跑向洞窟上方。他已在竭力保证脚步轻柔的情况下跑到了最快的速度,破晓时分的第一缕阳光扑面而来,刺入他眼中。起初不觉疼痛,直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映入眼帘,一阵刺痛终于爆发。
他停下脚步。
“你好,安格朗。”卡里尔·洛哈尔斯对他说道。“真是很久不见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