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徒（1/2）

第一天，星期一。

我现在躺在一个白sè的大理石台子上，手脚都被绑着。一些长着白sè大翅膀的人围在我周围，对我叽叽喳喳说着些什么。我听不清楚，也看不清楚。当面照来的那一抹阳光太强烈了，将我的思想也照成一片空白。

他们当中的某一个拿出了一个透明的大杯子，里面装着淡蓝sè的液体。其他几个人紧紧按住了我的手脚，我还没想明白那液体到底是什么东西，拿杯子的人就已经撕开我胸前的衣服，并且把杯子里那蓝sè的，美丽的，晶莹的液体倒在了我的胸口上。

液体是冷的，倾倒在皮肤上立刻结成了一层淡蓝sè的薄冰。可是在薄冰之下的皮肤却像被火烧了一样，灼痛，并且冒起了阵阵青烟。

我开始因为疼痛而惨叫。我确实在叫，可是我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我做了什么坏事吗？

（坏事情？惨白的手，撕裂了一张濡满了红墨水的白纸。粘糊糊的红sè糖果溶化了，流淌在小女孩的白裙子上，一条红sè的蛇在草丛中穿行。）

一个长翅膀的人说：“他对‘神圣之泉’有反映。这足以证明他是魔族的成员。”

“不对的。稍有邪念的人类也会被‘神圣之泉’烧伤。”一个长翅膀的女人驳斥道。“地狱人偶师最擅长的就是cāo纵术，这个人可能是他的‘傀儡’。”

“傀儡能拥有伤害大天使长的力量吗？”先前一人怒气冲冲地说。

我快死了……我快被这蓝sè的液体烧死了，他们竟然还在讨论这些有的没的……“地狱人偶师”是什么东西？“神圣之泉”是什么东西？这里是什么地方？站在我身边的这些人是什么东西？……我又是什么东西？

（粘糊糊的红sè糖果在融化，流出来，流出来，染红白sè的衣服……白sè的衣服……衣服的白sè……）

第二天，星期二。

水：“什么是地狱的人偶师？”

光：“是一个歇斯底里的疯子。在魔族当中是相当受重视的显贵，但同时也因为太疯癫了而无法担当真正的重任。”

火：“魔族的显贵吗……？那么在背后指使他的人显然就是魔王了？”

光：“并不如此。魔族现在正在闹内部分裂，正王室继承者不称职，四大辅助王都热衷于争夺‘末rì’魔王的位子。这个时候如果谁能杀死善之大天使，相信立刻就可以得到大批的支持者。魔族虽然讨厌，但他们的能力也不可忽视。我们最好能查清楚这刺杀行动幕后真正的主使人，别牵扯到别的魔族，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水：“如果这次刺杀大天使的行动是人偶师自己的意思呢？他是否也有争夺王位的愿望？”

光：“不可能的……虽然同样是魔族显贵，但他没有继承王位的资格，做再多事情也没有用。”

水：“那他又有什么必要做这种搞不好就丢命事情呢？”

光：“恐怕是为了继续在魔族中生存下去吧。我们神族行善，魔族的威望却靠行恶来维持。据我们所知，地狱人偶师自从数百年那次差点被我们追踪到之后，就一直没有什么大动作了。如果他再不做些什么，恐怕也会被踢出魔界或者降低身份吧。”

这里是牢房。宽阔的，不黑暗的牢房。这里当然不会黑暗，因为这里是天堂的一部分。

牢房用白sè石头建成，墙壁上画着一些稀奇古怪的符号。这里只有一张床和一个放在牢房zhōng yāng的大铁笼子——我就被锁在这个铁笼子里。

虽然已经睡醒了，但头脑里还是一片混沌，感觉好像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怎么努力也想不起。胸口上那一大片烧伤的痕迹也让我疼得受不了。

我的手脚不能随便移动，因为它们被镣铐锁着。我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因为到处都是耀眼的光芒，每一个角落都在发光，发光，无限的发光。照亮一切可以被照亮的东西。

渐渐地，光团化成了六只翅膀。翅膀之下是三个人，红发，金发和蓝发。长着翅膀的英俊男人，我隐约记得，他们好像叫做天使。

他们又想对我做什么？

“为什么要到这里来？”红发问我。“谁吩咐你做这件事情的？”

“……我不知道！”我叫起来，盯着笼子外面的三个天使，生怕他们再拿出个装着蓝sè液体的杯子什么的。“你们别伤害我！我在哪儿？！我是谁？！我干了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让我离开这里！”

（离开？离开这里？到哪里去？我的声音为何听上去如此陌生？）

“你企图谋杀善之大天使，虽然没成功，但已经犯罪。”金发说。声音那么冷峻，好像是在读宣判书。“在我们弄清楚你行动的目的之前，你绝对不可以，也不可能离开。人偶师。”

人……人偶师？

“‘人偶师’是什么？”我问。“我是人偶师吗？”

“狡辩是没有用的。”蓝发说。“拥有能打开通往天堂之门的能力，自古以来魔族内不过七八个人。如果你坚持不肯透露是这七八个人当中的哪一个指使了你的行动，那么你只有选择忍受酷刑。不要以为我们天使不懂得如何拷问。”

听他这么说，我几乎开始浑身颤抖。“我真的不是人偶师……”我低声说。“你们是天使吧？那你们应该能分辨出我是普通的人类还是凶恶的魔族，不是吗？”

“没错。”金发天使说。“根据我们的分析，我们确定你是真正的人偶师。”

“在我们弄懂是谁在背后指使你之后，你将被处死。”剩下的两个天使同时说。

我几乎要放开嗓子尖声喊叫了。这些天使怎能这样不讲理？

星期二下午。

火：“我们当中有人见过这个‘地狱的人偶师’吗？”

光：“很遗憾，并没有。我们只在几百年前见过他留下的屠杀现场，在那里找到了他残留的气息——和这个囚徒身上的气息一致。所以我们有理由怀疑这个家伙就是地狱人偶师本人。”

一个银sè头发的女天使从光团里走进了这个牢房。她身后跟着那三个面无表情的男天使。

“我就是善之大天使。”她一边说一边走近笼子。我看到她肩膀上扎着绷带。“你还记得我吗？”

我茫然摇头。“是我……弄伤了你的吗？”

（弄伤？弄伤一个美丽的天使，蝴蝶在翅膀被撕掉之后开始尖叫。）

她点头。“你就是地狱的人偶师吗？”

“我……我不是。我甚至不知道人偶师是个怎样的东西。”

善天使看着我的眼睛，我也只好看着她。这种对视中，我发现她灰sè的眼睛竟然在渐渐变得透明。她开始把手伸向笼子，完全不顾她身后那三个天使的劝阻，穿过笼子的缝隙，把手放在我的脑门上。

一阵暖流从脑门进入了我的体内，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被带走了，同时又有什么东西进来了。

（我不喜欢这种感觉。好像鸡蛋黄穿过了一只桔子一样奇怪。）

“……你镇定下来，好好看看这个人。”她低声说，“你见过他吗？”

我看到了一个身穿古怪黑sè服装的男人。不是用眼睛看到的，而是用大脑看到的。这种说法有点奇怪，但当时的感觉就是这样。

这个人是谁啊？……他们说的“地狱人偶师”吗？

我尽力回想，但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我没见过这个人。”我说。

美丽的善天使放开了她美丽的手。“……你见过他。”她慢慢地说，语气不急不躁。我却被她这句话吓坏了。“可是你忘了你在什么地方见过他。”

说完这句话她就转过身，带着三个天使从那团仍没消散的光团中消失了。整个牢房再次剩下我一个人，茫然无措。

我见过他吗？怎么可能！我完全不记得了！他们先前一口咬定我是“人偶师”，现在又说我见过这个家伙……他们到底想要怎么样？！

第三天，星期三。

天使会议纪录：善：“虽然行刺的的确是我们的囚徒，但同时也应该考虑到，地狱人偶师最擅长cāo纵术，我们的囚徒很可能是一具‘傀儡’。在他说‘我不知道这个人是谁’的时候，他的思想虽然很混乱，总是陆续冒出一些乱七八糟的混乱念头，但却完全没有撒谎的波动。”

光：“善，这么说来你是不支持将囚徒处死的？”

善：“当然。而且我也不赞成在对他实施‘神圣之水’之类的测验xìng举动。他……可能只是个普通的人类。如果是这样，那他就是我们应该保护的子民而不是敌人。”

光：“的确，这推测也很有道理。成为傀儡的人类会被洗掉所有记忆也是正常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