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盏茶?红绫烬(2/2)
一边垂手而立的郭嬷嬷补充道:“是真的。”
郭嬷嬷是把这对兄妹一手带大的老人,平日里任由这姐弟俩打闹玩笑,她自岿然不动,但只要一开口大家都会信服。南树听郭嬷嬷这样一说,笑声戛然而止,在风中有些凌乱。
南信子见他这副样子,大厦将倾还要给上一脚的态度道:“对了,当初若不是你,我也不会和何凌苍结下梁子,你那兄弟也不会落到如此境地,如此说来,还是你一手促成的。”说罢起身哼着小曲儿颠儿颠儿地走远了。
诚然,南信子与何凌苍,是有过旁人看来不可调和的矛盾,而这梁子的的确确是因为南树结下的。南树此刻坐在树下的石凳上,半晌,抽噎了一声。
二
南信子五岁那年,正式成为长安书院正大光明的女弟子,这样的殊荣,都是托了她爹的福。
先说这个长安书院,乃是朝廷为了恩典臣子,由皇家创办建立的一个书院,除了皇子们,朝中大臣、有功之臣、民间顶级富商的儿子们,经过筛选后都可以有幸来此读书。
再说这南姓一族乃是华夏大族,三代武将。南远山的祖辈都是战死沙场的英雄,南远山从一出生就注定要成为保家卫国的将军。在接下来的人生中,他也一直是这样做的,人生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前线厮杀战斗。
发妻为自己诞下一对龙凤胎后不久,便撒手西去。他虽然远在边关,对于这双儿女的培养,却格外上心。南大将军不觉得女儿家只能在闺房里绣什么劳什子花,毫不避讳地在众人面前表现出一副“老子的女儿就是不一般”的态度,让南信子从小地位就十分高。
皇上在看见南远山难得的一封别字连篇的折子里专门提到了女儿的教育问题,哈哈大笑之后御笔一批,给了这位驻守边关、将一辈子都献给了边境的铁血战神一个特权,让南信子进入长安书院学习。
因此南信子作为一个姑娘能正大光明地进入书院学习,是除了前朝公主之外享有此待遇的唯一一位。
让人觉得有趣的是,南氏姐弟俩从小接受的是一样的教育,同样的环境下,姐弟俩的性格却截然相反。
南信子继承了南远山将军豪迈爽朗、不拘小节的性格,喜欢舞刀弄枪,小小年纪就英姿飒爽,南将军怎么看怎么顺眼,于是就更加宠爱她。而南树身为男子,却文静内向,进了书院后,书卷气越来越浓,没事就是看书习字。
南将军凯旋,书院的院长、翰林院的曹大学士在他面前特意表扬了南树小小年纪,作的诗已有模有样了,将来一定能成为一代文臣。南大将军听此赞美不喜反怒,狠狠地瞪了一眼曹大学士,了解他的同僚赶紧岔开话题,夸奖道:“信子上回打马球赢了。”南大将军转怒为喜,摸着胡子哈哈大笑起来:“我老南家家风依旧!”
初入书院的时候,老一辈的先生们格外偏爱南信子一些。南信子的美中有三分的英气、三分的雍容,剩下的就是潇洒了。那些每天和臭小子们打交道的先生们,出于对女孩子的喜爱,担心同窗们欺负她,十分照顾她。譬如用膳的时候,先尽着她;雨天她的仆人可以送她进入学堂,不用自己打伞;课结束得晚了,她的仆人可以打着灯笼来接她免得路不平磕着她……
这样一来,原本就不知道该如何与女孩子打交道的弟子们,更得让着她,离她远一点儿。南信子除了和南树一同上学下学外,其他的时候都是独来独往,她也不和谁套近乎。日子久了,众弟子们也都习惯了她“特权”般的存在,起初偶尔有人会和她说几句话,她待人也挺有礼貌,并未恃宠而骄,很快孩子们的防备就消解了。不久之后,南信子在男孩子的运动上比南树更胜一筹,在打马球上完全赢得了那些男孩子的认可。于是不消一年,她已经能和同窗们友好共处,成了他们的兄弟。
于是长安书院下学后的情形通常是,南信子将书本丢给南树道:“今日的功课,你仿照我的笔迹随便写点儿。”
“你自己为什么不写?”
“太忙了,我去打马球,今儿要和外头的书院一战,这事关乎长安书院的荣辱,不得有半点差池。”
“又打马球……”
“你到底写不写?”
“写……”
所以下学不回家的通常是南信子。
在如此和谐的环境下,有一个人格格不入——何凌苍,何尚书的独子,与南家姐弟同期入学。何凌苍从小就比较老成,不大爱说话,更别说爬树骑竹马什么的,他的诗词歌赋、天文地理都是同窗中的翘楚,深得先生赞许,唯一能偶尔与之抗衡的便是南树。南信子与他从未说过话,甚至一开始都没有注意过他。
但是这样两个性格反差极大的小家伙,却结了仇。
南信子自认为是个活得惬意的女人,在自己不感兴趣的事情上,从来不在意,譬如诗词歌赋、弹琴煮茶,她从没动过要弄出点成绩的想法。当然那些她考得不好也没有人怪她,更何况她来这里读书,考不考试都凭她兴趣。
但在她感兴趣的骑马射箭上,她很努力,丝毫没有因为无考试的压力就自我懈怠,她都是以第一名的标准来要求自己的,而且做得的确很优秀,连打马球都是书院的中坚力量。
南信子和何凌苍结的仇就是在射箭课上,每人三支箭,南信子的第三支箭差一点儿就射中了靶心,这已经是所有人中最好的成绩了。众人投以了敬佩的目光,除了将头撇向一边面露不屑的南树。
接着就轮到何凌苍了,他穿着灰黑色的院服,脖颈处的皮肤十分干净白皙。南信子将弓箭递给他,上面还残留着她的手温,他接过来的手上指甲修剪得很干净,他礼貌地道了声谢,从箭筒中取出一支羽箭。而将头发于头顶束成一个髻的南信子,并没有关注这个和自己没有什么交集的同窗,她正要找人说话谈谈刚刚的感想,目光掠过何凌苍,只是短短的一瞥,她就停住了眼神,这是一个非常标准专业的射箭姿势。此刻那箭正在弦上,他目光平静,专注地看着,待弓拉满后,倏的一声,那羽箭在众目睽睽之下正中靶心,箭尾嗡嗡作响!
快、准、稳!
全场皆呆。
第一个打破这个场面的人是南树,他一蹦三尺高,比自己射中靶心还要激动开心,大喊了一声:“好!”这一蹦,蹦出了姐弟俩无法修复的裂缝;这一蹦,蹦出了南树和何凌苍的惺惺相惜;这一蹦,蹦出了南信子和何凌苍的势若水火。
南信子看着靶心上的羽箭,不可思议的目光转到了何凌苍身上,而她看见的是何凌苍对自己成绩理所当然的平静眼神。何凌苍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眼神,风轻云淡地回以一句“承让”,然后将弓箭递给了下一个同学。
南信子彻底愣住了,因为她一下子对“承让”这两个字没反应过来。
下学回去的路上,南信子反复思考琢磨“承让”是个什么意思,一抬头见着平日里沉默的弟弟竟然哼着曲儿,上前踹了两脚,待南树老实了,她又陷入了思考中。终于,在回去的马车上,南信子不得不放下面子,踢了南树一脚道:“姐姐问你一个事儿。”
南树看着手中的书本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
“嗯,那个,承让,是个什么意思?”南信子干咳了两声,看见南树抬起的目光中充满了不可思议的笑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自己有些心虚,故作镇定地问,“是骂我对不对?”
南树的嘴角抽了抽,连连点头道:“可以这么理解。”
南信子松了一口气一般,随后哼了一声道:“我果然没猜错!”
于是南信子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的生活主要内容分为:吃饭、睡觉、捉弄何凌苍。原本她也不想用那么简单又粗暴的方式对待何凌苍,起初还是颇费心思的。
用膳的时候,何凌苍的饭里会出现树叶、石子、小虫子等莫名其妙的东西。头两回何凌苍面露吃惊,南信子得意地看着他的表情道了两个字“承让”,何凌苍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不再吱声。等到第三回,他就面不改色地将异物挑出来,继续用餐。
上课的时候,何凌苍发现好好的书偏偏少了两页,剩下的书页被墨水涂得无法辨识,抬头一看,左前方的南信子回过头来,展开手中的洒金宣纸冲他笑了笑,那纸上写着歪歪扭扭的两个字“承让”。第二天,何凌苍换了本新书,没有搭理她。
骑术的课上,何凌苍发现同窗冲着他捂嘴笑。南树骑着马儿到他身后,把他背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粘上去的纸摘了下来,递给他,愤怒地说道:“这肯定是我姐干的,你不要放过她!”何凌苍看着纸上画了一个乌龟,环视了一圈马场,看见不远处骑在白马坐骑上的南信子。那日她穿着束袖的衣衫,黑色的马靴,额头用红绸系着,英姿飒爽得很,然后冲他笑了笑,用唇语说了两个字“承让”,何凌苍双脚一夹马肚,扬长而去。
…………
每一次的恶作剧,都以何凌苍置之不理的态度结束。
南信子和何凌苍的正面冲突发生在那日诗文考试结束后。
天空下着瓢泼大雨,不想考这门课的南信子穿着红色的衣衫披着白色的披风,撑着白色的伞,等南树考完一起回家。
她之所以冒雨等南树,源于昨天两人闹了些不愉快,父亲从边疆捎来的礼物中,都是给南信子的,南信子开心得不得了,浑然忘记了一边羡慕嫉妒地看着她、不敢上前的南树,等她发现了大手一挥道:“我的这些你随意挑些去玩吧。”
谁知这句豪迈的话,反而让南树“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这让南信子有些手足无措。她最怕别人哭了,好言好语安慰了一阵也不见好,结果她这毛脾气把自己给惹火了,干脆站起来踢了南树一脚跑了。
当晚郭嬷嬷来开解南信子,南信子才醒悟过来,其实弟弟一直挺可怜的,在家中也没有啥地位,在唯一比自己强的诗文上,也未曾得到过爹爹的认可。爹爹只顾宠着自己,换位思考了一番,觉得自己着实不该踢他,太冲动。
次日两人坐在马车里来上学,她几次想和南树搭话,南树都捂着耳朵以“我听不见”为由将头偏向另一边,所以一直到他们考试结束,南信子的怀里都揣着她想送给南树的礼物。
同窗们陆续地出来,他们见着信子都打了声招呼甚至贫上几句嘴,南信子一边应和着,一边踮脚张望屋内,这一瞧便见到南树和何凌苍说着话一同走了出来,好像在讨论着刚刚的试题。南树看见姐姐在等他,并没有加快脚步的意思,反而是驻足和何凌苍继续聊着。南信子的笑脸在等待中慢慢冷却了下来,同窗们也见着她要发怒的样子,有好心的同窗用胳膊肘碰了碰南树,提醒道:“树啊,你姐姐喊你回家吃饭呢。”
南树瞥了南信子一眼,继续和何凌苍说话,这无异于对着大火使劲扇了两扇子,南信子的脸上此刻已经是阴云密布,谁都看得出来,南信子怒了。
刚刚经过压抑的考试的同窗们索性也不急着回家了,南信子撑着伞,在众人让出的一条道中慢慢往前走,直到距离这两人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南树和何凌苍才停止了交流,将目光移到了来人身上。他们俩的目光中传达出十分一致的意思——有何贵干?
南信子上前便是一巴掌拍在了南树肩膀上,南树一个踉跄,还好被何凌苍扶了一把才不至于跌倒。南树站稳后,愤愤地对南信子道:“我同我何大哥说几句话也不行了吗?你还是不是人?”
南信子听到“何大哥”三个字就气不打一处来,她万万没想到南树敢顶撞自己,而且是当着自己仇人何凌苍的面。她的脸色涨得有点红,想要拂袖而去,不想拂的时候用力过猛,红宝石的匕首“哐当”一声落在了青石地上,众人都安静了下来,南树的视线落在地上,许久带着愤怒和哭腔道:“你、你、你想要杀我?!”
南信子被他这个问话呛得说不出话来,此刻更不会告诉南树这是要送给他的了,弯腰捡起来道:“今儿我就用这个匕首取你狗命!”
不等众人出声相劝,南树上前一步,恶狠狠又委屈不满地道:“你竟然说我是狗命?你竟然说我是狗命?”反反复复也就这样一句问话,再也说不出其他。
同窗们早就习惯了这对姐弟俩的相处模式,他们受到传统的教育是“好男不和女斗”,加上信子平常与他们相处得也很愉快,先生们也都偏袒着信子,这些同窗也都比较让着信子一些,遇到事情也都站在她这一边。
此刻已经有人解围道:“南树,你姐姐跟你开玩笑呢,哈哈哈。”
“南树,你别惹你姐姐生气。”
“南树,你姐姐是女孩子,先生说我们大丈夫都要疼着女孩子的。”
“南树……”
…………
南信子一抬手,示意大家不要说了,于是众人都噤了声,她才义正词严道:“南树,你还讲不讲道理?”
南树面色倏地红了起来,气得有些哆嗦道:“道……道……道……道理?你说我不讲道理?”情急之下,南树一把扯过边上的何凌苍道,“何大哥,你……你评评理,你给评评理……”
人群中发出了不可思议的惊叹声,大家都觉得南树这回是破罐子破摔的势头了,没救了,还要拖上何凌苍当个垫背的,谁都知道南信子在长安书院里的头号敌人就是何凌苍了。
何凌苍面对南信子数次挑衅均已摆出“三不”的态度——不反驳、不应战、不理会,但是这一回,他不置可否地对南树笑了笑,点头道:“的确丧心病狂了一些。”
众人皆呆。
一向嚣张跋扈的南信子,杏眼圆瞪,嘴巴微张,眼眶中竟然泛起了一层水雾,因为这一刻,她听懂了“丧心病狂”这四个字的意思。
同窗们十分慌乱,平日里从来没见过她这副模样,纷纷笨嘴拙舌地开始缓解气氛——
“南树,你忒不是东西了,连亲姐姐都骂。”
“你姐姐喊你回家吃饭有错吗?你以德报怨,诚然不是君子所为。”
“南树,你才是丧心病狂……”
…………
南信子含着泪珠子,缓缓转过头来,瞪了一眼七嘴八舌的同窗们,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我南信子的弟弟也是你们可以骂的?!”
众人又呆。
南树一惊,原本愤怒的眼神一下子缓和了下来,夹杂着愧疚和害怕,道了个“姐”字。谁知南信子一转头,忍住了泪水,上前又是一推,南树冷不丁地就被推倒坐在了地上,不解地看着南信子:“不是说不能骂我,怎么还推我?”
南信子俯下身子用手指头不断戳着南树的肩膀道:“那是他们不能骂你,你勾搭一个外人来欺负亲姐姐……”
南树结结巴巴地解释道:“何大哥不是外人……那是我兄弟。”
南信子对这个“兄弟”二字嗤之以鼻地冷笑了一声,不料臂膀被人一提,她一偏头撞上了何凌苍乌黑的眸子。何凌苍迎上她的眼神,毫不退缩地说道:“你这样不讲道理,你家里人知道吗?”
南信子万万没想到,从前他对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都置之不理,而这一次他竟然敢正面挑衅自己,她一把甩开何凌苍的手,怒气冲天道:“你说我不讲道理?你说我不讲道理?”说了两遍,也说不出其他反驳的话,又羞又急道,“你才不讲道理,你才丧心病狂,你住的那条街都不讲道理都丧心病狂!”
南树知道姐姐这回是真的生气了,连忙从地上爬起来,站在两人中间,对何凌苍道:“都是我不好,不该连累你。”一转身又道:“姐姐,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和他讨论试题让你等那么久,也不该顶嘴,我就是看见那匕首有些害怕了,姐姐你不要生气了。”
围观的同窗们立即配合地说道——
“谁都有年少无知的时候,信子你不要计较。”
“男人都是热血的,不如你们女人细腻,信子你多担待些。”
“何凌苍定是刚刚考完脑子糊涂,信子你不要同他一般见识。”
“信子我家马车内刚换了新的波斯毯,今儿坐我车送你回去。”
…………
南信子瞪着何凌苍,何凌苍也看着她,众人的劝阻对这两人没有什么作用。直到何凌苍移开了目光,南信子觉得他终于怕了,这才满意地舒了一口气,转身下了台阶,谁知身后飘来了何凌苍轻描淡写却带着笑意的声音:“南府与我家,似乎是在一条街上。”
…………
三
从懵懂的稚童一路成长成青葱的少年,与之伴随着的是性别意识的觉醒,南信子的存在就愈发独特起来,而户部侍郎之子黄云天对她的好感愈发明显,并且成为这一期同窗毕业后每每聚会都会拿出来讲的一段往事。
南信子与黄云天很聊得来,相处一直非常愉快,除了两人对诗词歌赋都一窍不通外,性格上十分相似,打马球配合起来也十分默契,是公认的金牌搭档。黄云天对南信子的表白,是在打败了天玄书院获得一年一度的马球冠军的庆功宴上。
黄云天在家中办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宴会,邀请了所有同窗。那是夏末傍晚,南信子换上了浅绿色的及地襦裙,白色的披帛,白皙的皮肤让整个人显得格外清爽干净。她与南树一同到了黄府,与同窗们打了招呼,同窗们对她难得穿得如此女人表示了称赞,当然这样称赞的人中,并不包括早她一点点到的何凌苍。
何凌苍穿着一件藕色的长衫,身后的天一半是火烧的云,侧身看了看南信子,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下,随即微微一笑,明眸皓齿好漂亮的一个少年。
南信子愣住了。
自打那次雨后学堂的争执后,她也停止了捉弄他,两人形同陌路很久了。这一回何凌苍冲南信子笑了笑,让南信子觉得有些蒙,脸微微有些发烫,本着自己也是讲道理的人,于是回以莞尔一笑。何凌苍抬脚便向她走来,让她的小心脏“扑通扑通”跳得格外厉害。
“那日的棋局,你可解开了?”何凌苍的声音和煦又动听,可惜从头到尾都不是冲着南信子,而是冲着南信子身后的南树。
南树上前一步越过了南信子,接话道:“何大哥,我还是没有想出破解的法子,今日宴会结束后,再战一番?”
“你要战,便战就是了。”何凌苍笑道,他的声音让人很舒坦。
被南树挡住的南信子脸上羞得正浓,闷哼了一声,正要出言挑衅,不想耳边响起了一个软软的女声:“苍哥哥,这位就是你的好朋友南树吗?”
南信子对这声娇滴滴的“苍哥哥”本能地扯了扯嘴角,不由得注意了一下来人。那女子长得和她的声音一样,娇滴滴的,穿着粉色的衣衫,跟在何凌苍的身后,露出了半张脸,对南树怯怯地笑了笑。南信子内心冷哼了一声,结果见南树正要作揖答话,怒其不争地上前给了他一脚,南树“嗷”地叫了一声,回头正要和她理论,发现南信子已扬长而去了。
众人在宴席上就座后,黄云天端起酒樽道:“明年的冠军,还是我们的!”同窗们大笑着应和,随即他的目光落在了南信子身上,语速微微有些快:“所有的队员中,我最要感谢的是信子,与你并肩作战是我的荣幸,也是我梦寐以求的事情。”信子的笑容收敛了起来,众人的眼神变得玩味起来,“信子,谢谢你,不但走进了长安书院,也走进了我的生命。”
南信子的脸一下子烧了起来,毕竟这年岁也懵懂地知道了一些,这番深情款款的话怕是黄云天想了很久的。她心里莫名不喜,站了起来,轻轻咳嗽了一声:“不就是打了几场马球吗,我怎么就走进你的生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