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盏茶?月生花(2/2)
可是即使再努力昂首挺胸,但裙摆太长,中途不免踉跄了几下,林素问还是咬牙坚持走到皇上面前,恭敬行礼完毕起身后,她终于忍不住转头看了看周围,并且迅速瞄到了坐在不远处的叶宗师。让她感到高兴的是,叶宗师此刻也正在看着自己,眼神中竟有些讶然之色。林素问再一次得意地笃定,自己这一番精心的装扮实在太成功了,于是矜持地向叶一城点头,不料此刻的头颅太重,这一个小小的动作,那支黄金梅花步摇竟然“啪嗒”一声落在了面前的几案上,一直端着的林素问这一刻脸色腾地发烫起来。
可旁人却没有发现林素问已经窘得面红耳赤,因为这个小姑娘今晚胭脂涂了满脸。皇上只是觉得今晚小公主有些与众不同,笑着打趣道:“素问,小脸上怎么涂得和小花猫一样啊?”
越之墨实在忍不住,捂着肚子笑个不停,添油加醋道:“父皇啊,这不太像花猫,倒有些像是戏台上常见的妖精。”
按常理面对越之墨这样的挑衅,就算有皇上在旁,林素问多半也是毫不留情地加以反驳,然后对越之墨进行讽刺挖苦再穷追猛打,可她今日竟然只是眼角动了动,不发一言。
林素问眼角的确动了动,因为她瞥见叶宗师已经收起讶色,面色平缓地执盏喝茶,似乎刚刚一瞥过后就根本没有再留意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林素问忽然觉得意兴阑珊。一阵从未有过的情绪从心底涌起,既有些像看见去年冬雪消融时的遗憾,又有些像每年拜祭自己从没见过面的爹娘时的委屈;既有秋末寒风初起时的那种微寒让人觉得畏缩,又似乎和下午在马背上狂奔时的茫然无措有些类似。
小小的女孩也说不出这股复杂滋味究竟是怎么回事,只觉得心里憋屈,也不说话,眼睛一眨一眨又一眨,两颗眼泪珠子就掉了下来,这一开了头就再停不下来,干脆就在皇上面前呜呜哭了起来。
林素问这一哭,让越之墨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深深地感觉到今天实在太倒霉了,随口说出的两句话,竟然都惹怒了林素问。他突然醒悟到,父皇可以调笑小公主,自己是没资格的。
今天林素问有些古怪,呜呜哭了几声,就在皇后的劝慰下请安后退下休息了。好在没有牵连到自己,越之墨总算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心想如果她这样不正常下去倒也挺好,不过转念一想,又好像少了些什么。
待林素问回到寝宫,舒嬷嬷动作麻利地给林素问拆下身上的装扮,又是心疼又是觉得好笑,嘴里忍不住不停叨念着:
“小祖宗,这件红色锦缎倒是漂亮,不过冬天穿才合适,现在套着就显得大了些。”
“这左手的雕花镯子可有些沉,公主你平常里可不爱戴呢。”
“这腮红涂得……伺月,让你准备的热水快端上来,我给公主好好擦擦……”
林素问一反平日的活泼好动,就这么呆呆地坐在铜镜前,任舒嬷嬷给自己仔细梳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重新露出那张露着稚气的清丽脸庞,她好希望自己能一夜长大。
不过她体内那种奇怪的情绪还没有完全消散,让她有些心烦意乱,忽然转头对舒嬷嬷说道:“我饿了。”
舒嬷嬷知道她今天在宴会上出了糗,什么东西都没吃就哭着回来了,连忙道:“公主想吃什么?”
“酒酿圆子。”林素问喃喃,又补充道,“桂花酒酿圆子。”
侍女连忙退下准备,不一会儿又跑来,说是今夜的酒酿圆子都给群臣赏月时候用了,要不要吃点别的。
林素问嘴巴一扁,觉得今日诸事不顺,难道连酒酿圆子都吃不成?于是铁了心地一定要吃碗酒酿圆子,也不想为难宫人,提了裙子,站起身径直向外走去,口中念念有词:“那我就去赏个月,总能给我吃碗酒酿圆子了吧。”说完也不管众人诧异的目光,快步走了出去,留下舒嬷嬷和身旁侍女们面面相觑。
一轮圆月挂在天上,消去了这些日子以来的暑气。这次边疆谈判的结果让朝廷上下都扬眉吐气,皇上难得如此高兴,筵席之后特意安排了宫中舞姬表演,天元殿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但庆功宴的主角,此时却没有在殿中与众人共饮,而是独自坐在百荷园中一个僻静的角落。这里挨着天元殿,却是一片幽静,和喧闹的酒宴相比,别有一番洞天。一个小巧精致的凉亭筑于百荷园内的湖旁。叶一城的面前精致的点心丝毫未动,只是不时端起茶杯轻轻小饮一口,直到壶中茶水逐渐变凉,饮完最后一小杯冷茶后,叶一城叹了口气,轻声道:“出来吧。站了那么久,不觉得累吗?”
隐藏在湖畔树后的林素问这才知道,尽管叶宗师一直没回过头,却一早就晓得了,可他竟然不早些让自己出来,害自己白白饿着站了这么久。想到这里,她一边从树后出来,一边愤愤地踢了踢地上的树叶,走向亭中。
她终究还是没有去筵席,毕竟今天气氛有些尴尬,走到天元殿外,脚步一转,便来到了这里,没有想到叶宗师也独自一人在亭内赏花赏月。
林素问一步步挪进亭子,也不知说什么,干脆低着头把玩着手指头站在叶一城身侧。叶一城也没有说话,淡定自若地坐着。湖边若有似无的微风吹过,带着荷花的淡淡香气。林素问闻着空气中的花香,觉得势必要找些话题,缓解此刻的气氛,使劲吸了吸鼻子道:“平日白天总来这里玩,怎么不觉得这般好闻?”
叶一城也没回头,耐心解释道:“白日只见花美,色夺其香。”
什么白,什么色,林素问似懂非懂,又不好意思问,便装作很懂地点了点头,又“哦”了一声。这一切落在叶一城眼里,他便收住了要向七岁小姑娘解释刚刚那话的意思的下半句,嘴角微微翘起,含笑打量着她。
林素问感受到叶一城的目光,想起之前自己那身华服已经换下,此刻的衣裳虽然合身,可是颜色太浅,头发随意披在肩头,太过简单。她心里有些局促,觉得自己这样肯定不够漂亮。
叶一城似乎晓得她的心思,轻声道:“你这年纪,岁数就是最好的装扮。”
林素问觉得叶宗师说的每一个字她都懂,可是连起来,却一个字也不明白了,但是就这口气来说,应该不是坏话。于是她微微地松了一口气,觉得此刻的叶一城比起下午教训自己和越之墨时的样子,要温和许多,心底里生出了亲近之意。又想着叶一城在马球场教训自己的话,她有些不大好意思地扭了扭脚尖,半晌吐出了两个字:“谢谢。”
这是公主林素问生平第一次对旁人说谢,叶一城安然受之,唯一的表现就是点了点头,示意接受了她的道谢。
见叶宗师点头,林素问反而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挠了挠头,刚要说话,肚子却不争气地发出了“咕咕”的声音,虽然不大,可在此刻幽静的环境里听起来格外清晰。她抬头见叶一城眼睛一弯,内心悔恨不已,只觉得自己十分丢脸。
叶一城一侧身,端起石桌上绿竹托盘内的小碗,递给林素问。林素问闻到一股子香气,这才想起来自己不顾嬷嬷的阻止出来的目的。看着眼前的一碗桂花酒酿小汤圆,心都要飘起来了。她接过温热的小碗,想着该如何表达谢意呢?就使劲吃吧!于是她一鼓作气以风卷残云之气势,将这碗桂花酒酿小汤圆吃得底朝天,末了,还像小猫一样舔了舔碗,才恋恋不舍地将碗递了回去。叶宗师顺势接了过来,将碗搁了回去。林素问舔了舔嘴巴,刚要表达一下谢意,叶一城低下头见到她膝盖上蹭着的灰,一边自然而然地俯身帮她掸了掸,一边带着责怪的口吻道:“小姑娘,要有小姑娘的样子。”
林素问只觉得一片温暖,抬头见那胖嘟嘟的月亮十分讨喜。她似乎感受到大片的荷花绽放的声音,空气中流淌着好听的乐曲,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
是了,她是很多人的小公主,皇上、皇后、后宫妃嫔、越之墨、皇宫大臣……但是只有叶宗师称呼自己小姑娘。小姑娘,呵,多么美妙的称呼。
她曾无数次想象过和叶宗师的相处,而如今这个自己从未见过的人就真真切切地坐在身边了,那样风度翩翩,那样温和可亲。
这个华夏国开国以来最年轻的大宗师,按年岁将近三十了,虽然面容清俊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但举手投足间的沉稳和波澜不惊的眼神,无疑是经历了无数风浪才能历练出来的。
林素问脑中翻腾起许多关于叶宗师的传说。远赴敌国千里刺杀叛徒,边疆数十万敌军压境下只身赴会谈判,率三百轻骑就奔驰西南边陲,就地组织败军残将,两年内平息三省叛乱……以及,七年前那个雨夜,温柔地将一个女婴送入皇宫。
从前听到那些传说,只觉得叶宗师武功盖世,是个集智慧与飒爽于一身的传奇人物。此刻小小的林素问却忽然意识到,少年就成名的叶宗师做下这么多惊天动地的事情,得有多么辛苦啊!广陵殿的丝竹声伴随着喧闹隐隐传来,而本该成为场上主角的叶宗师此时只是静静地坐在亭中。她突然发现自己太不懂事了,越想越揪心,眼泪珠子汪在眼眶里,泫然欲泣。她此时笔直地站着,比坐着的叶一城稍微矮一些,表情的变化被叶一城尽收眼底。叶一城微微一顿,伸手将她抱起,放在自己的膝上,一改下午教训的样子,带着无尽的温柔问道:“怎么一副要哭的模样?”
林素问被这样一抱,又被这样一问,抽了两下鼻子,眼泪珠子就落了下来。她赶紧擦了擦,可是心中自责之意更浓了,索性回身一把抱住了叶一城的脖子,下巴搁在他的肩窝里,抽泣地说道:“宗师,你那么饿,还要把桂花酒酿小圆子让给我吃……呜呜,你怎么那么笨。”说着愈发伤心起来,为了自己的笨,也为了叶宗师的笨,其实自己只是饿了那么一点点,自己什么时候不能吃?怎么宗师给自己吃,自己就一股脑儿地都吃光了呢?自己着实不差这一顿啊,而宗师就不一样了,他赶来这里,之前风餐露宿,这会儿躲开人群想吃一碗最好吃的桂花酒酿小圆子,却没有吃着,真是……太笨了,一时间诸多情绪涌上心头,却是语无伦次说不得。
叶一城听见林素问的话,有些哭笑不得,将她从膝上放了下来,擦了擦她的眼泪道:“好了,不要哭了,你若是还没有吃饱,再让厨房给你做些。”
林素问觉得自己在叶宗师面前哭有些失态,揉了揉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我不饿了,你还饿吗?我让他们给你再做些,你喜欢吃什么?再晚都可以做的……”说着她的目光落在了叶宗师的膝盖上,边说边伸出小手,在他的膝盖上画了画圈圈,她很想再坐回他的膝盖上去,搂着他的脖子同他说话。
叶一城却拢了拢她的肩膀,正色道:“既然你也不小了,以后就不能再这么放任了,要开始学规矩了。”
林素问停止了小动作,一脸茫然地看着眼前的叶宗师,他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三
林素问对越之墨每次要上御书房时露出的表情印象很深刻。好几次两人正玩得开心,随从们请他去学堂,生龙活虎的越之墨顿时蔫下来,然后耷拉着脑袋,一脸不情愿地走向宫内书房。林素问也曾好奇地悄悄躲在书房的窗外踮脚张望,里面只有一个花白胡子老头在讲着一些自己听不懂的东西,越之墨坐在那里要么是愁眉苦脸,要么是神游天外一脸茫然。小小的林素问便笃定地想:连越之墨这样调皮捣蛋活蹦乱跳的人进去,都会顿时没有了精力,变得愁苦起来,学堂可真不是个好地方。
是以当得知“学规矩”的直观表现就是要让自己也去上学堂时,林素问的小脸立刻苦了起来。看样子自己不去是不行了,但依仗着叶宗师对自己的宠爱,想必讨价还价一下也还是可以的吧……
越之墨得知自己能和林素问一起去长安学院读书的消息时,表情着实精彩,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开心地把林素问一把抱起,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
越之墨之所以如此兴奋也不是没有道理,在宫内读书,不但规矩众多,而且请来的老师都是名儒大贤式的人物。这些老头学问当然是没的说的,问题是他们都性格古板、迂腐得要死,讲的课规矩保守,毫无趣味性可言。一个老师对一个学生的点对点授课,根本是连打盹的机会都没有。最让人不省心的是,这些老头会事无巨细地将自己的表现告诉父皇。有次装病不想上课,被拆穿后在文华殿跪了整整一个晚上。从此之后,别说装病,就连迟到都不敢。每次步入御书房时,就更加脸色愁苦、腿脚沉重了。
同样是上学,长安书院相比之下可就好玩多了。虽然书院依然是规矩繁多,只有达官贵人之后才能进入长安学院,可这些在越之墨看来,比起自己这些年的处境,根本不值一提,最让越之墨开心的是里面都是些年纪相仿的学子,越之墨也有不少相熟的玩伴在其中读书,到底只是八九岁的孩童,只要人多一些,总是比独自一人好玩得多。这些年越之墨虽然羡慕那些能入书院就读的人,却连向父皇请求的念头都没有过。毕竟他身份特殊,皇子入学,尤其像越之墨这样可能会成为太子的皇子入学读书,在书院历史上还没有过先例。越之墨万万没想到自己这次倒是沾了林素问的光,才有了这么一个意外惊喜。
作为越之墨眼中的“功臣”,林素问压根儿没把精力放在越之墨身上。自从她晓得自己要去念书,心情十分沉重,对叶宗师心存敬重,自然不敢违背,于是去皇后跟前哭了一宿。皇上皇后商量后,觉得她一人在书院读书的确有些不放心,于是干脆让越之墨也去,一来两人有个照应,二来越之墨特意还写了人生第一封奏折,表明自己去长安书院的坚定心意,同时还立下保证要奋发图强,好生学习之类,皇后认为这调皮儿子总算是开了窍,这样一来也算得上一件好事。
作为史无前例的女弟子,林素问自然没有料想到这件事有什么开创性或者历史性,她觉得叶宗师既然执意如此,为了讨他开心,那就只能硬着头皮去了。
但这样的一个安排,让知道些内幕的人咋舌不已,大家觉得收养烈士遗孤的事情虽然罕见,但也是师出有名,本以为好吃好喝地养着就已是皇家恩德,可没想到不但皇上用心眷顾,连心中自有丘壑的叶宗师竟然也如此关心这个小丫头,如此看来这个林素问的未来恐怕不只是个小公主这样简单了。
当事人一个是为了讨宗师喜欢,一个是为了防止她过于骄纵,这两个目的自然是没有人相信的了。
入学的头天夜里,皇上皇后特意召见了林素问和越之墨。
林素问坐在皇上怀里,撇撇嘴撒娇道:“入学后,素问见到父皇的时候恐怕就要少得多了。”说着眨着眼睛,扁着嘴巴,一副委屈的模样。皇上见她小小模样,说的话那样暖人心,心中自然不舍,摸摸她的头安慰道:“叶宗师的提议也是有道理的,你虽是女子,上学开智也不是什么坏事。父皇平日里忙于处理朝政,你一个人闷在宫中,终究不如和同龄人多多接触来得更好。”
皇后也接过话,安慰道:“每天有马车接送,下了学赶紧回来就好。”一转头看见垂手恭立一旁的越之墨,正色道:“之墨,允你入学院,先生们也不会围着你一个人,你的学问切不可耽误。”
皇上一边抱着林素问,一边补充了一句道:“冬日大考若是考评不佳,你也就别去了,留在宫里头,让先生一对一地教你。”
越之墨心头一紧,暗自发苦,哪里敢表现出来,连忙点头应下,可再一瞧林素问,此刻正扯着皇上的胡子瞎胡闹,听见皇上的话,停了停手中的动作,好奇地问道:“冬日那个什么考是什么?”
皇上皇后连忙安抚道:“那些你只是走走过场,不用较真。”
越之墨瞪大眼睛露出不可思议的目光,又怕长辈再叨叨自己,赶紧隐去,心想这也是情理之中,自己什么时候和林素问享受过一样的待遇了?
被叮嘱完毕后,两个小儿在路上并排走着,刚刚紧张的气氛一扫而光,一起憧憬着即将到来的学院生活。
林素问有些担忧地问道:“墨墨,你原本在宫里念书虽然闷了点,可也没人同你比。长安书院的那些考试,若是你被别人比下来了……”
越之墨虽然嫉妒林素问不用考试,一听这话,心中十分感动:“没什么关系,顶多辛苦一些,好好念书便是。毕竟我贵为皇子,天……天将降大任……”
林素问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道:“我的意思是你一向脑袋不灵光,考得差了,可是丢尽了皇家的颜面,万一父皇母后一生气,也不让我念了,你可担待得起?”
…………
“墨墨,”林素问对越之墨的反应毫不在意,似乎忽然想到什么开心的事,又兴奋地问道,“学院有哪些咱们认识的人?”
提到这个话题越之墨也高兴起来,扳起手指头数着:“李侍郎家的老三,赵老将军的大孙子,还有王家的双胞胎……不过他们好像都比我们大不少。对了,听说长安书院每年都会收一批新弟子,刘尚书家的小儿子刘同今年也会去!”因为刘尚书的关系,刘家嫡长子刘同也经常来宫中玩,和林素问、越之墨也算得上是发小。林素问认识的小伙伴统共就那么几个,听到有相熟的人,自然很开心,蹦蹦跳跳地说道:“那可就好玩了!”
越之墨虽然只比林素问年长一岁,却时常觉得自己比她大很多,看见林素问听到刘同也去,表现出手舞足蹈的模样,心里十分不舒服,立刻摆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哼”了一声:“我们去长安书院是念书做学问的,不是跟什么刘同刘不同玩耍的,你可要弄清楚。”
林素问转过小脸,认真地回答道:“可是父皇母后说了,我就是去和同龄人相处接触的,不是做什么学问的。”
…………
林素问没觉着越之墨的情绪哪里不对,想起来什么似的,道:“长安书院送来的书袋你收到了吗?”
越之墨点点头。
林素问接着道:“我准备了一些明儿上学要带的东西,你准备了吗?”
越之墨眼睛一亮道:“你都准备了些什么?”
林素问先从舒嬷嬷那里翻出一块玫瑰酥,这是从西域请来的御厨特地精心制作的,临走时皇上特别赐了一小盒给林素问,自然是没有越之墨的份儿的。她接着说道:“父皇给了我新的文房四宝,母后给了我八宝朱砂印泥。哦哦,陈妃给了我一只青瓷镂空杯,正好学堂上喝茶用。对了对了,容妃娘娘给了我一只新的荷包,她想得可真是周到,里面还放了两张银票,咦,这银票是做什么的呀……”
林素问扳着手指头絮絮叨叨地数着长辈们给她上学的礼物,完全没有注意到越之墨脸上的笑容从有到无,脸色越来越沉。在林素问说到“舒嬷嬷怕学院的凳子太硬,还给我连夜赶制了一个绸缎垫子,明儿我给你瞧瞧”时,越之墨终于爆发,发出一声长长的哀号:“为什么这些我都没有?!”
皇子的极度郁闷与公主的无限开心,这便是长安书院历史上首度皇子与公主一同入学前夜的主旋律了。
第二日一早,林素问换上了白底黑色包边的书院院服,剪裁合身的崭新衣服衬得小素问可爱中带着一丝英气。特地前来相送的皇上看了笑逐颜开,随手又将自己腰间的佩玉赏赐给了她,林素问乐呵呵地系在腰间转了个圈儿。一同前来送行的皇后也不禁笑着鼓励道:“素问哪,以后考试只要不是最后一名,母后都有奖励。”
林素问开心地挎上舒嬷嬷递来的书袋,又向父皇母后告别,最后坐上装饰华丽的马车向学院驶去。
一旁的越之墨虽然早已接受了种种差别待遇,此刻依然有些愤愤不平。他乘坐的这辆马车比起林素问那辆要低调许多,虽质地用料均是上乘,但外表看上去十分朴素,除了仔细查看才能看到车轮上印有小小的皇家图腾外,其他地方与普通官宦子弟家的并无异样。用皇上的话来说,既是求学,就要有个求学的样子。
马车一路直行到了长安书院门口,比起肃静的皇宫大院,这里显然更热闹一些。门口已经围了不少没事儿做,自发前来围观的百姓,不少妇人手里还拎着菜篮子。
林素问挑起帘子一角,往外头瞧了瞧,被人群惊了一惊。她定了定神再望向门口,只见两扇墨玉大门紧紧闭着,不远处有秩序地停着马车,书院门口已经有不少穿着院服等待的子弟。
林素问跳下车,夹着书包走向书院门口,好奇地打量着自己未来的同窗们。越之墨的马车紧跟着也到了,可他下了车却故意站得离林素问有些远,一副和她不熟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