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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镜冢(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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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的是一只屏蓬,驴身猪头,长着两颗脑袋,大大的耳朵垂在脸侧,一颗头长在本该是屁股的地方。

地狼冷冷地盯着将昏迷的女孩护在身后的男人:“把她交出来,饶你不死。”

“有本事自己来拿。”管家捂着胸口汩汩流血的伤口,将飘摇伞打开,无数缥缈的梨花花瓣顿时飞散在空中,纷纷扬扬地罩在了昏迷的景青青身上。

地狼舔食着利爪上男人的鲜血,猛地握紧了狼爪:“那就成全你。”

猛烈的风从地狼的身体四周骤然刮起,俯冲过来的地狼,袭向浑身是伤口的管家。管家回头看了眼昏迷中的景青青,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他还是没有保护好她,让她受了惊吓。而现在,他要彻底背弃他当年的承诺了。

景青青发间那根红绳,落在她呢喃的嘴角,她似乎是在喊他的名字:“雪之,雪之……”他几乎要忘记了,其实他还是有一个名字的——范雪之。

她想起来那些曾经的记忆了吗?他如此想着,嘴角带着视死如归的决绝,握紧了拳头,挡在了景青青的身前,他是死都要保护她的。

“砰!”一道明亮的橙黄色挡在了地狼和男人身边,是一个女子的纤细侧影。

“子碧……”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女人。

“你受伤了。”子碧皱眉。

他看了一眼浸染了鲜血的白衬衫,对子碧无声地笑笑:“阿碧,带她走吧。”他挣扎着想要站起身,终于失败,重新重重地跌倒在地。被格挡出去的地狼凶狠地看着他们,龇牙咧嘴地咆哮起来。

子碧犹豫着,看着昏迷的景青青,又看看浑身是血的管家。

“凌晨的时候,我会赶回去的。”他勉强支撑着身子颤巍巍地站起来,对她艰难地笑了笑,伸手将手中的飘摇伞递给了子碧,“这把伞阿碧你带回去吧。”管家朝她摆摆手,摇摇晃晃地走向地狼,头也没回地淡淡地说道:“阿碧,我又欠了你一个人情。看来要给你打工到下辈子了。”

子碧定定地望着他背后的伤口,她从没有看见过他像现在这样坚定,于是她抱紧了怀里的景青青,咬咬牙狠了狠心,转身:“我和冬荨等你回来,你答应了他的,要做鱼给他吃的。”

他回头看着子碧的背影渐渐隐匿在夜色中,心中松了口气,转脸看向地狼,握紧了拳头!

其实这一生他也没有什么遗憾,阿碧会照顾好她的吧。如果这一生有遗憾,他只遗憾没能陪着一个崭新的景青青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没有看见她真正长大,看着她毕业,看着她找到自己爱的人……

“这是谁?”冬荨看着子碧将怀里沉睡的景青青放在沙发上,“管家呢?阿碧你不是去找管家了吗?”

她一言未发,提起脚边的飘摇伞,步入了屏风后面。

“喂喂,阿碧,管家呢?呀!这个女孩子受伤了吗?怎么会有血?”冬荨低头嗅着景青青身上的血迹,他大大的赤瞳忽然睁圆了,不敢相信地呢喃,“这,这是管家的血?”

冬荨皱眉愣愣地盯着景青青:“阿碧?阿碧?”冬荨跑到了屏风后面,被眼前的一幕惊住了,子碧手里的飘摇伞,已被拆散了一地。

“你想要知道的话,去用观心盘看吧。”子碧静静地说道,一双纤手迅速地拆解着飘摇伞。

冬荨想要问她为何要毁掉飘摇伞,要知道,那可是她的师傅留给她的唯一东西。冬荨踉跄着跑到木柜旁,激动地拿出观心盘,缓缓地走到景青青的身边,拉起昏迷的景青青的手指,放在了观心盘上。

一阵令人眩晕的白光瞬间笼罩了整艘浮屠船。

一片鸟语花香的景象出现在冬荨的脑海深处,溪流汩汩流动的声音叮叮咚咚。

5

夜晚的溪流声总是最好听的,阿青最喜欢坐在屋顶,晒着月光,听着溪流声入睡,红头绳夹裹着乌黑柔顺的长发,在夜风中缓缓飘荡。但是今晚,阿青被另外一个声音吸引了。

阿青不可思议地抱着怀里的秤砣,粉嫩的小脸蛋紧紧贴着冰凉的寒铁,仔细聆听着。

“咕噜咕噜。”秤砣里发出奇怪的声音,“呜呜,放我出去。”

阿青好奇地抱着秤砣,左右上下查看着,到底是谁在讲话呢?

这是范先生几日前,从云露山山巅回来时带回来的物什,阿青从来没有见过,便央求了范先生拿来玩耍,范先生告诉她,这个东西世上是没有的,是范先生住在山巅的师傅交给范先生的,说用它便可以持天下之公平,富甲一方。

阿青见过范先生的师傅,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头子,白胡子白头发,天天围着烧得旺旺的炼丹炉,喃喃自语,每次看见阿青,都两眼放光,拉着阿青说东说西,问她如何炼丹,如何成仙,如何渡劫……一个怪好玩的老头子。每次阿青都会摆摆手说:“哎呀哎呀,我都不知道啦!我给你的炉子扇扇风吧!”

阿青于是便抱着大蒲扇帮老头子扇炼丹炉里的火,只留范先生和老头子面面相觑。

不过纵使老头子多奇怪,阿青还是无法理解,一坨黑色的铁,就算是罕见的千年寒铁所铸造,就能富甲一方么?阿青抱着秤砣正胡思乱想着,没承想秤砣里却发出了声音。

“快放我出去啦,这里面好黑。”秤砣在她的手心跳跃了一下。

阿青急忙抱住了:“啊?好黑吗?”

“嗯,还好热啊!”秤砣烦躁地在她手心挣扎着。

“可……可是我不知道怎么把你放出来啊。”阿青也很着急。

秤砣安静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想事情,过了一会儿,才又说道:“你是谁?”

“我是阿青啊。”

“那我是谁啊?”秤砣问。

这可难住了阿青,阿青去问范先生,范先生拿着秤砣打量了几眼,表示完全听不到阿青说的那个声音。阿青又去找山脚下种地的大伯,大伯说也听不见。阿青不服气,跑到山腰去问寺庙里的老和尚,老和尚他也听不见,不过他知道它叫什么。

“啊?太好了,大师你知道啊?”

“嗯,这叫缘分。阿青,你是一个有灵气的小姑娘,你要对秤砣好一点,说不定哪一天你的灵气就感染了他,他就会跑出来和你玩耍了。”老和尚笑眯眯地敲打着木鱼,送她出了山门。

老和尚站在山门口告诉阿青,这世上的每个人都会遇到一个叫缘分的东西,有的缘浅,有的缘深,但都是上天的恩赐,是上辈子你们修来的福分,是下辈子你们要偿还的债数。

阿青听不懂,阿青只是每日抱着大秤砣坐在门槛上,看日升月落,四季更迭,时光飞逝。她日复一日地和秤砣里的那个声音说着云露山里好玩的事情。再后来范先生带着阿青出山了,范先生有了很大的府邸,阿青每晚就跟秤砣讲外面世界的那些士兵,那些大臣,还有他们范先生非常尊重的越王。

那个时候的阿青觉得,秤砣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朋友了,他们永远不要分开。每每想到这里,阿青就会抱紧怀里的秤砣。而秤砣呢,它觉得那个有着银铃般笑声的阿青描述的世界真是好玩极了,要是能出去看看就好了。

于是阿青就带着眼馋的秤砣到处跑,她把秤砣放进溪流里,告诉秤砣这是有很多小鱼儿的清冽溪流;她把秤砣堆进雪人里,告诉秤砣它现在是雪人啦!秤砣觉得最舒服的是,当阿青把自己放在夜晚的屋顶晒月亮的时候,那薄纱一样的光芒就透进密不透风的黑暗世界里,让秤砣觉得真是好看。

“真想出去看看啊。”秤砣里是一个孩童的声音。

阿青今年十二岁了,距离她第一次看见秤砣已经有八年过去了,她已经从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顽童长成了眉眼讨喜的小姑娘。秤砣的声音也从婴孩变成了小男孩的声音。

阿青抱着秤砣坐在月亮下的屋顶上,时值盛夏,秤砣里的男孩不断喊着好热好热,埋怨自己怎么会住在这么一个黑暗的地方。阿青于是把它捧在手心,朝它吹着气,笑嘻嘻地问:“有没有凉快一点点?”

“好凉快好凉快,不要停啊。”

阿青欢喜地继续吹气,忽然秤砣在她手中一轻,声音消失了。阿青正觉得奇怪,一回头,看见了站在自己身后的男孩。男孩看上去和阿青年纪相仿,眉清目秀,身上穿着薄纱般的黑色纱衣,站在夜晚的月光里,仿佛从广寒宫里跑出来的小神仙。

他说:“哇!你就是阿青啊。”

阿青说:“哇!你终于出来了!”

他问:“我之前住的地方太黑了,果然还是外面亮堂一些。”

她说:“可不是嘛,秤砣里确实很黑。”

他撇撇嘴,不相信:“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住在秤砣里,哈哈哈,你这个人真是好玩。”

“不相信算了,我要是告诉你我是一只妖怪,你是不是也不信啊!”阿青撇撇嘴说。

“不信!”男孩双手叉腰别过脸,“你就是一个小屁孩!”

“你,你!”小女孩气得脸都红了,“我真的是一只妖怪!我还能看见你心里在想什么!”女孩子说着,用手戳向男孩,男孩急忙躲开,吐吐舌头对小姑娘做了一个鬼脸。

不论阿青怎么解释,他都假装不相信自己是住在秤砣里的,直到惹得阿青蹬鼻子上眼,着急地到处找人给她作证。

阿青要范先生作证,对自己的身份作证,顺便告诉男孩他是从那个黑乎乎的秤砣里跑出来的,范先生只是无言地笑笑,拍拍阿青的头,认男孩为义子,说:“以后你就叫雪之吧,范雪之。”

义父对他和阿青很好很好,义父教他认字,研习商道,还教阿青跳舞、舞剑。义父的府上有了越来越多的门客,那些江湖中的人都是和义父一样是很好很好的人,他们常常开阿青的玩笑,说长大了范先生就要让她和雪之成婚。

阿青也会在听到这样的玩笑话之后脸颊绯红,她低下头,用小如蚊子的声音争辩道:“谁,谁要和他成亲嘛!”而雪之只是皱着眉头拉着阿青离开这些哈哈大笑的江湖人士:“我有什么不好啊!我这样英俊潇洒,我就要和你成亲,你不愿意么!”

阿青脸颊更加绯红。

他得寸进尺,握住她的手:“就这么定了!改天我就去告诉义父,你觉得怎么样?”

阿青低着头,挣脱他的手掌,跑进房间里,好几天看见他都躲着走。

很多年的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

雪之十八岁那年,阿青已经成为一个曼妙的女子。过了生日就要成年的雪之发现外面的世界也并不像阿青说的那样好玩,比如阿青偶尔被义父领出去,她回来的时候必会满脸抑郁,不论雪之问她什么,她都只是摇摇头。

雪之渐渐悟出来,阿青每次出去遇到的,可能都是一些可怕的事情。

他去找义父,义父也只是沉默,让他好好研习商道。

某个夜晚,义父又带着阿青出门了。雪之站在府门前,看着阿青上了马车。据说吴国的奸细来到了越国,义父这几日都在带着阿青去见各种人。雪之不知道阿青和奸细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他只是担心她。

阿青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恍惚的。义父神色凝重,把阿青留在了房间便匆匆离开。

那个夜晚,他喊了无数声阿青,然后他看见阿青的眼泪簌簌落下。

“雪之,我受不了了。”她伏在他的肩头啜泣。

他在那天得知了阿青不快乐的原因。

那个夜晚,他和阿青坐在屋顶,月亮好圆好大,时值深秋。她告诉他说,她是一只镜妖,活了很长时间。雪之想起来了,他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她就噘着嘴告诉过他,只是那时候他不相信。

“我可以看见人心底的秘密,只要我触碰到他们,我就能看见。”她凝视着遥远的星空,一行眼泪从眼角流下,“可是我不想去看,雪之,那都是一些很可怕的事情,很可怕,很可怕……”

他猛地起身:“我去找义父。”

她拉住他的衣角:“没用的。”

他怔怔地站在月光下,夜风吹来,他的衣角在风中翻飞,他缓慢地坐在她的身边,伸手抱住了她:“别怕,我会保护你的。”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事情,“过几天是我及冠成人礼,义父会带我回云露山行成人礼,到时候我会向义父求亲的,这样我就能保护你了!”

“不要!”她忽然紧张地拉住他的衣袖,他奇怪地看着紧张过度的她,她低垂了眉眼,抱住了他,在他的耳畔低语,“其实能每天看见你,我就很知足了。”

“你,你还是不愿意和我成亲吗?”他愣愣地说。

她沉默,心情复杂:“也许我们在一起是不会快乐的。”

“怎么会,我们这么多年都在一起,我没有什么不快乐,现在是你不快乐,只要我去找义父求亲,我们成亲了,义父以后就不会再带你出去做那些不快乐的事情了。”他固执地扳正她的肩膀,认真地跟她诉说着。

“好,好吧。”她咬着朱唇,艰难地点点头,一行清泪从她的颊滑落。

他欣喜地拥她入怀,抱紧了她。

“可是雪之,是妖,就会为了生存不择手段,你要学会这一点。”她莫名其妙地在他耳边淡淡说道。

6

义父的房间空荡荡的,雪之轻唤了几声义父,没有人答应。门人小萝明明说义父在歇息。让他进去说事,怎么偏偏又没有在呢,真是奇怪。

外面响起一阵甲胄撞击的嘈杂声响,待他反应过来,满屋子都是兵器的寒光。义父沉着脸色走了进来,压抑着怒气喊了一声他的名字:“雪之。”

“义父?”他正疑惑为何会出现此等景象,卫兵中出现了一个女子的身影,淡淡地指着他,道:“是他。”

义父的脸上闪过一抹惋惜,紧紧地握住了女子的手腕:“阿青,你再好好看看,确定是雪之?!”

女子冷冷地看了一眼他,点了点头。

义父的手颓然地垂在身侧,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雪之。

“义父!不……”

站在义父身边的将军模样的人大手一挥,几十把冷冷的兵刃架在了他的头上。

而他,从头至尾都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站在兵士中间的女子。

“为什么?”他低着头问,“为什么……”他在被押解至越王都城王宫的路上一直在呢喃,越王说要亲自审讯他。是夜,倾盆大雨,他坐在囚车里,抬头仰视着深邃的夜空,不明白为何会是如此。

她的眼神是那样冷漠,她甚至不愿意看他一眼。他是吴国的奸细吗?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多年前她说他是从秤砣里来的,而他现在相信她是妖了,是妖总会妖言惑众,他也想相信自己是秤砣里跑出来的妖怪,可是既然他也是妖怪,为何却有了人的七情六欲,为何却逃不出她给他画的牢笼?

他的成年礼便在这一天,只是他再也回不到云露山了,再也回不到那个他们初遇的地方了。

天下着瓢泼大雨,泥泞的路面,行车艰难,囚车里的他湿漉漉地回想着过去的一切,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

是妖,就会为了生存不择手段,雪之,你要学会这一点。

电闪雷鸣间,他忽然想到。

巨大的闪电劈过整个夜空,照亮了暗无边际的夜。一道闪电甚至劈断了他所乘囚车的铁锁。他蜷缩在囚车的角落里,士兵们纷纷下马,寻找避雷的地方。忽然,天雷轰隆轰隆着滚向大地,一道雪之平生从未见过的天雷,自漆黑的云层中劈砍向大地,直直地袭向他所在的囚车位置,雷电照亮了一切,兵丁们甚至看得见雪之上下蠕动的喉结,有洪亮的不可知的厉声大喝自天穹爆出,仿若天神怒喝。

范雪之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一道红色的身影自他的头顶飞升,在漆黑的夜空里,拥抱了劈砍而下的雷电……

豆大的雨点瞬间停止了,士兵们面面相觑。抬头仰望着月空,圆月当空。

大家都觉得奇怪至极。

只是瞬间,瓢泼大雨,电闪雷鸣,一切都消失了。

范雪之睁开眼睛,惊讶地发现车子竟然是向云露山方向行驶,与越王宫相反的方向,他来不及多想,便被匆匆赶来的义父带了回去。

那晚之后,范雪之活了下来,义父为他求了情,他以罪人之身待在云露山,为义父的师傅守灵,终身不得离开半步。

那时他才得知义父的师傅在那晚死于雷电之下,而他再也没有看见过阿青。府里的门客说,他离开的那一晚,吴越大战,越军败北,越王被困,好不容易求和,不几日范先生便要和越王前往吴国,做他国的囚徒。而阿青,则是范先生献给吴王的美女,改名西子,此刻已在去往吴国的路上。

他沉默地听着,手指掐入掌心,鲜红的血溢出了指缝,不知是恨还是惜。无所谓了吧,爱与恨,不都只能如是了吗?

从此他再没有开口说过只言片语,只是每天坐在云露山的山巅,静静地看着面前的日升月落。山中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几十年过去了,山脚下种地的大伯也老得牙都掉光了,半山腰的老和尚圆寂了,留下一堆舍利子。

听说吴国最终败了,越王称霸了中原,他还听说义父离开了越王,终得善终,而那个叫西子的女人,则成了吴国亡国的罪人,随着倾覆的大厦一起失踪了……

他的心底涌起一股难言的情绪,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他听闻着人世间的种种变化,几十年过去了,几百年过去了,他认识的所有人都死了,他想,她也死了吧。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依旧还活着,他无处可去,依旧心如死灰,依旧每天坐在山巅的巨石上,遥望着吴国的方向,只是吴国都已经不存在了,听说大秦统一了天下,听说一个叫刘邦的人又推翻了大秦……世事更迭,却始终无法更迭掉他心里的那一点记忆,哪怕是一点点。

后来,有成精的妖怪在山中整夜整夜地唱着古老的歌谣,有个四季会穿着不同裙子的女子出现在山中,偶尔,她会在山巅静静地站一个晚上,手中托着一个奇怪的罗盘,总是发出咔咔声。

渐渐地,他们熟络了起来,他告诉她,他叫雪之,他问她那是什么物什。她告诉他,这是观心盘,可以寻到古往今来任何想要寻找到的人,唯一的条件是,你得是真的想要找到那个人,不顾一切地想。

“这样啊。”他淡淡地呢喃着,望着云海翻滚,望着秋叶飘摇,望着寒冬断溪流。他本以为时间的洪流终能帮他抹平过往一切褶皱,但直到他再次想起心底的那个叫阿青的女人时,他才知道一切皆是徒劳。

某一个大雪纷飞的冬日,他的手终于放在女子手中的观心盘上,他定定地望着女子,轻声道出了一个名字:“阿青。”

很多年后,几十年,几百年,两千年,其实不论过去多少年,雪之都记得那晚那个名叫子碧的女人告诉他的那句话,她说:“你要找的人,就在这山中。在每一片树叶上,在每一条溪流里,在每一朵飘落的雪花里。”

她告诉他,阿青的游魂是被天雷劈散的,她还告诉他,有些话也许你不知道会比较好。

他执意想要知道,她淡淡一笑,说:“我没有权利告诉你,毕竟那是阿青最后的秘密。如果你真的想知道,不妨等我先问问她吧。”

那个托着观心盘的女人,用了三天三夜的时间,从每一片叶子每一条溪流每一朵雪花上,帮他收集到了阿青的一缕游魂。

她告诉他,从前有一只善良的镜妖,她是西王母的看花镜跌落凡间所化的妖怪,她拥有可以看出人心的法术,后来她被一个野心家收养,善良的镜妖本来想要逃离,可是她遇见了那个从黑乎乎的秤砣里跑出来的小秤妖。镜妖很喜欢那个小秤妖。后来他们都长大了,镜妖每天被野心家威胁着去帮他看人心底那些阴暗的七情六欲,镜妖很不开心,可是镜妖只要看到秤妖的笑容就觉得其实还是可以撑下去的。直到有一天,她得知了野心家要把秤妖送到云露山师傅那里,用秤妖的身体帮助野心家的师傅躲过天劫。聪明的镜妖为了阻止秤妖被送到云露山,只好冤枉秤妖是奸细,镜妖知道只有恨才能让秤妖在得知她死去了之后,不会那么难过。镜妖不想看见秤妖难过,她想要的,只是秤妖能好好地活下去,哪怕要用自己的身体替他挡下天雷……虽然,镜妖也想要嫁给秤妖,与他成亲,可是比起这些,镜妖更想要他活下去,长命百岁,因为只要秤妖活着,她就觉得,哪怕是自己灰飞烟灭了,也是值得的……

他负手站在山巅,静静地听着那个叫子碧的女子诉说着,他望着遥远的天际,一动不动。

可是雪之,是妖,就会为了生存不择手段,你要学会这一点。

很久很久之前,这是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那时不懂,却自以为懂了她,而现下,他是真的懂得了她。她是妖,为了生可以不择手段。可这生,不是为她自己,而是为他。

“你说她是游魂,有办法可以让她活着吗?”过了很久,他终于回过头看向托着观心盘的女子,“我想要和她说一句话,一句就好了。”

“办法倒是有,我可以帮阿青投入轮回司,只是鬼差那里需要打点,需要金山银山,需要万贯家财,纵使如此,还需要排队,两千年后,方能投胎为人。”

她还说:“两千年很长很长的,长到记忆可能就此失散,你看见她,她也不认得你了。你若想好了,便来浮屠船找我吧。”

他问:“为何帮我?”

她转身,步入山风中,衣袂飞舞:“从前有一个人说我是天生孤命,唯有渡人,方可渡己。帮你,便是帮我自己。更何况,我也在找一个人,我相信这两千年时间里,你在等待的时候,也可以帮我一两个小忙。”

7

管家带了浑身的伤,倒在了浮屠船的舱门口。冬荨发现他的时候,他正挣扎着起身,穿过船舱,抱起沙发上昏迷之中的景青青,慌不择路地寻找着出口,时针此刻指向了零点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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