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报复(2/2)
玲珑深谙这个道理。
过了小半个月,玲珑外出了一趟。
玲珑打的是外出散心的理由,到了外面,直接把沈氏派的人给安置到别处。去了元泓的居所。
她来的突然,元泓府邸里上下都有些戳手不及,一面招待她,一面告诉她现在郎君不在。
元泓不在,她就等她回来。
元泓今日不用在宫城内上值,回来的时候,立刻有仆役告诉他,玲珑来的消息。他从马背上下来,还没停歇一会,就立刻奔进去。
到外面的时候,元泓才想起把自己的冠帽扶了一下。
走进去,见着玲珑正在摆弄之前她送给他的那一套茶具。茶具是玲珑专门令匠人照着自己的想法做的。全天下,就这么一套。
这里不是平常的会客地方,而是元泓的书房,她之前看到在众多卷轴里有个盒子,好奇打开,就发现自己送出去的茶具。
茶具被慎重的放在盒子里,茶壶茶盏等物,还有蜀锦制成的小包包住。
外面传来声响,玲珑抬头,见着垂挂下来的竹帘被一只白皙修长的手直接卷起。
而后人直接进来。
玲珑忍不住坐直身体,直愣愣看着他。
元泓走近几步,颇有些手脚无措。或许是为了不让母亲再发怒,玲珑很少主动到他这里,突然看见她,欣喜之余,竟然不知道要如何反应。
在朝廷上口若悬河引经据典的中书侍郎,在她面前,竟然变回了那个涉情窦初开的少年郎。
他正要说话,她已经丢了手里的茶盏,直接奔过来,一头扎入他的怀里。
元泓环住她,很快发现了不对劲,怀里传来呜咽声。他伸手在她脸上一抹,就触碰到了她的泪水。
“怎么了?”元泓问。
玲珑只是在他怀里流泪,她哭的伤心,好几次都哽咽的喘不过气来。
元泓不知缘由,也怎么劝不住。
他扶住她的肩膀,低头下来,“若是有事,只管和我说。”
玲珑这才哽咽着把于夫人逼迫她嫁给于六郎给说了,“于家势大,我总不能让我阿爷为了我,把前途也给搭进去。我是和你告别的。”
元泓眉头一皱,圈住她的手臂紧了点,玲珑感觉自己在他怀抱里,简直喘不过气来了。
她低声要他放开一点,但是他却置若罔闻,“你真的要嫁给他?”
玲珑满眼无辜,“我不想嫁。”
元泓极其难看的脸色这才有所好转,“你若是要嫁他,那我立刻把他杀了。”
戾气十足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叫人打了个寒颤。
元泓绝对不是发狠而已,他既然说得出,自然也做的到。
玲珑眼泪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止住了,趴在他胸口上呆呆的看他。
“都哭成这样了。”元泓伸手把她脸上的泪水擦干净。她肌肤娇嫩,被泪水一泡,就有些红肿。
元泓叫人送热水过来,亲自绞了帕子,给她把脸擦干净。
“你怕甚么?”元泓抬起她的下巴,给她仔细的擦脸,“这种事还用得着让你哭?”
他一说,玲珑的眼睛顿时又红了,元泓见她又要哭,“我没怪你。”
玲珑眉毛都要皱起来了,“我家里阿娘都快要急死了。我能不跟着着急呀。”说着她抽气了两声,“你不知道,当时我听着于夫人和我阿娘说的那些话,可气死我了。我家没有得罪过她,不过就是不想嫁给她儿子而已,竟然侮辱我阿娘,还要把我阿爷也牵扯进去。”
玲珑越说越气,她不管不顾的直接扑到他怀里,“你说,气不气人!”
元泓手上还拿着之前给她擦脸的帕子。他只好腾出另外一只手来抱住她,她的身形在秋衣下,还是显得有几分单薄。
“一切有我。”元泓道。
玲珑从他怀里,抬头起来,眼角泛红,可怜巴巴。
“真的?”
“当然。不然,你也不会找到我这里来了。”说罢,元泓把手里的帕子丢到铜盆里,溅起一片水花。
玲珑见被他戳破,一头钻到他怀里,“我想你了。还有我有事,第一个就是找你,是不是很喜欢你?”
元泓被她这么一番话,问的简直无话可说。不过听着,的确是很高兴。
手指揩拭过她的眼角,落下的泪水已经被他擦干净了,肌肤温软,带着些许潮湿。
“除了我之外,你还能嫁别人吗?”他低声问。
话语问的平和,却暗涌着危险。
在山林里,是她先招惹得他。既然让他动了心,自然不可能让她还去嫁别的男子。
“那于六郎怎么办?”
元泓笑了笑,他长得好,笑起来的时候,似乎眸中有星辉闪动,好看的不得了。不过此刻笑意不达眼底,面上在笑,眼里却还是冷的。
“他对你有企图,他阿娘更是对沈娘子出言不逊。这两样加在一块,也够让他好受的。”
玲珑咬了下唇,“可是于六郎的伯父是太尉。”
“太尉。”元泓重复了一遍玲珑的话,意味不明。
他看向书案,见到被打开的锦盒,还有丢在一旁的茶盏。
“怎么把这个丢到地上。”他松开玲珑,转身去把落到地上的茶盏捡起来。玲珑见他仔细的将茶盏擦拭干净,放回去。
“这些其实并不是甚么值钱的。”
元泓弯下的身子稍稍顿住,“那是你送我之物,自然……无价之宝。”
他走过来,“你也是。”
玲珑瞅着他。他现在身上还穿着官服,头上还带着笼纱冠。玲珑伸手去解他下颌的冠缨,纤细的手指勾上去,轻轻用力,冠缨就解开了。
玲珑正要把冠帽从他头上摘下来,却见得他俊脸通红。
她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男子的头似乎有什么禁忌,说是碰不得。
“是不是,不喜欢我碰你呀?”玲珑轻声问。
元泓伸手,不可避免的触碰到她,肌肤接触,脸上的涨红越发明显。玲珑有些好奇,见着他耳朵都红了。
“并不是。”元泓把头上的笼纱冠摘下来放到一旁,他拉住她的手。
“只是不觉得,我们这样和夫妻并无二致么?”
玲珑觉得自己真是小看了他,上一刻还红晕满面,这一刻倒是说起了情话。
“并无二致?”玲珑看他的目光狡黠,她凑上去,手放在他胸膛上轻轻一握,“才不是呢。”
他朝服磊然,头上的冠帽已经摘下,可骨子里的风貌却是改不了半点。他越是正经,玲珑就越是喜欢逗弄他。
哪怕曾经他被逼的狠了,把她狠狠压在怀里。她也还是甘之如饴。
“郎君清贵妖冶,与日月同光。若是只能看,那岂不是太可惜了。”玲珑说着,手指轻轻压在他的衣襟上,想要找个溜进去的缝隙。
元泓一把握住她的手,持到唇边轻轻吻了吻,“胡闹。”
他拉她坐下,亲自给她煮茶。煮茶一事上,元泓的确是没有什么天赋,玲珑在一旁指点了一二,还是觉得他笨手笨脚,干脆替把茶壶拿了过来,自己开始烹茶。
“对了,你打算怎么办?”
元泓看着她,氤氲热气里,她的容貌都有些模糊。
“到时候夭夭就知道了。”
玲珑抬头起来,“真的不和我说啊。”
“现在说了,那就没意思了。”元泓说着,发现她手有些歪了,倾倒出来的水有些歪了,“小心。”
元泓伸手把她的手扶正,“待会烫到了,可不是说笑的。”
说完,也没有放开她手臂的意思,茶叶远道而来,再精心保存,也失了最开始的香醇。
“不过此事不会让他们都不痛不痒过了,放心。”
玲珑听着,嗯了声。
第二日,皇帝并不在宫里,而是去园林狩猎,洛阳内外有不少园林,或建美室,或豢养各种珍奇走兽,以供达官贵人玩乐。
秋日主杀,正是适合打猎。
年轻的皇帝在皇宫里待不住,要带上人出宫游猎。
元泓最近在朝廷上的应对都很得皇帝的意思,也要跟随一同前去。园林说是园林,其实就是一片被圈起来的山林。
御林军们吹奏牛角,把藏匿在山林里的野兽全都赶了出来。
一番角逐之后,自然是皇帝的战果最多。
“你的猎物也不少。”皇帝年幼的时候,元泓曾经入宫做过才做太子的皇帝的陪读,虽然这么多年,儿时的情谊已经不剩下多少,但皇帝到底还是记着他一点。
皇帝伸手在元泓的肩膀上拍了拍,“在山上那几年,没让你把骑射的本事丢了。”
“臣在山林中,和鸟兽为伴,闲来无事,自然是要锻炼身手的。”元泓说着,他看了一眼皇帝身边人里的于六郎。
皇帝带出来的人绝大多数都是勋贵家的年轻人。
于六郎自然不例外。
“这位有些面生。”元泓看向于六郎,“不知是哪家的郎君?”
他满脸和气,言辞温和,更是让人如沐春风。
于六郎不自觉答道,“我伯父是太尉……”
元泓颔首,“那你就是于家那位在陛下宿卫的那位了。看郎君年纪轻轻,就能坐上羽林郎,想必一定有过人之处。”
于六郎自然是客套一番。
元泓仔细打量于六郎,于六郎容貌只能算得上勉强能看,一想到竟然这样的人敢肖想玲珑,心下戾气满涨。
他看了于六郎一眼,“既然是护卫陛下,向来一定武艺了得,不知是否愿意赐教?”
于六郎没想到元泓竟然会提起这个请求,他看了一眼皇帝,年轻的皇帝顿时也来了兴致。汉化的时候,皇帝已经十五六岁,早年是照着鲜卑人的习惯养的,骨子里还有尚武之风。
见皇帝都不出声,于六郎只有硬着头皮答应,不过看一眼这位渤海公修长瘦削的身段,他觉得自己或许凭着蛮力有赢的可能。
年轻贵胄们立刻给他们让出地方。年轻男人喜欢杀戮抢夺,这是作为男子的天性,越是年轻,就越是明显。
于六郎看着眼前的俊美青年,大声嘶吼了一声,就扑上去,在他就要扑到元泓身上的时候,元泓一手拍在他的脊背上,身形腾挪,一两拨千斤的直接化解了他的所有的攻势。
于六郎只觉得那瞬间浑身上下的力气化了个干净,然后一头直接砸到了地里头。
能在皇帝身边做羽林郎的人,不仅出身好,并且武艺也要好。
谁知道这人竟然连人的衣角都没有碰到,就一头砸在地里了呢?
在场众人谁也没有想到这么一场比试竟然结束的这么快。
“好一个不堪一击。”在座的又和于家不睦的人毫不客气,直接开口道。
皇帝听见之后,脸色越发不好看。
元泓伸手轻轻弹了下袖子,对爬起来的于六郎颔首笑道,“承让。”
他一派的风淡云轻,反而显得地上的于六郎越发狼狈不堪大用。
皇帝看了一眼左昭仪的这个弟弟,扭头过去,紧接下来一天里,再没有看他一眼。
两日之后,于六郎就从宿卫里被除名。
此举算的上极其不给脸面了,这个位置算是勋贵子弟们往上爬的一个位置,若是这个位置都没有了,丢了位置还是小事,脸面都丢完了。
于六郎爷娘知道消息之后,急的嘴里长泡,到处活动找门路。
于夫人才从平原王王府出来,她都不知道这到底怎么回事,儿子好好的就被宫里给赶出来。
正头痛中,外面突然吵嚷起来。马车也跟着停了。
于夫人放下撑着脑袋的手,刚想要问一句怎么回事,面前的车廉就被掀翻,扑进来一个妇人,“阿嫂,你就放我一命,放我一命!”
于夫人看清楚面前人的脸,正是曾经和自己儿子有私情的那个妯娌,做下这种事,她用了点手段,让小叔子把人关起来了,派了不少人看守,而且关押的地方离洛阳还有好长一段路。
她是怎么出来的?!
还没等于夫人想个明白,那个妇人已经完全扑在她身上,嘶声力竭大叫,“阿嫂你给我一条活路,至少我和六郎做过几日露水夫妻,你们这么对我呀!”
妇人声音极大,加上车廉都被掀飞,那声音直接传了出去,被外面人听个正着。
于夫人脑子里轰的一声,心道完了。
洛阳里热闹非凡,除去宵禁之外,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人来人往,身上人疯女人吼的一嗓子,恐怕不少人都听见了。
玲珑在家里都听说于家的热闹了,于家的那点事闹得沸沸扬扬,于夫人大白天的,竟然被一个疯女人给拦住了,说看在和家里儿郎几日露水情缘的份上,饶了她一命。
后来有好事者不知道从哪里挖出的消息,说是那个疯女人竟然是于夫人的妯娌。
这下可热闹了。
玲珑坐在沈氏身边,看来串门的女眷说起这事简直眉飞色舞。
“也不知道这里头到底是有多少龌蹉呢。”
玲珑听着,“说起来,好想挺久没有见到于夫人了。”
“似乎是身体有恙?”沈氏道。
“这个节骨眼上病了,说出去谁信啊。”对面的女眷说到兴头上,满脸都是兴奋,“恐怕是躲起来了。”
沈氏点点头,玲珑在一旁看着,见着自己母亲的嘴角略略勾起。
客人走了之后,沈氏笑了,声音里竟然还有几分痛快。
“她也有今日。”
沈氏还记得于夫人那日上门出口威胁,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轮到于夫人龟缩在府中,连出来见人都不敢了。
“不过这种事,就算传到陛下耳中,恐怕就是当做一段风流艳闻,”沈氏说到这里,叹了口气。
玲珑也垂头下来,知道沈氏所说不错,不过现在这情况,只要她把自己布下的那道棋子摆出来,也就差不多了。
她走出内室,芍药跟过来,“七娘那边如何了?”
“听回报,两人打的火热,最近于家六郎和七娘常常来往。”
那也是,毕竟他才被夺了功名,而且家里又爆出丑事,不可能往她面前凑。只有在消息不灵通的苏惠那儿寻求慰藉了。
玲珑想想之后会发生的事,乐得噗嗤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