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山河·莽昆仑（2）（1/2）

萧朗月仿佛并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脸色自然，出手却没有留有一丝余地。

谢清欢将她的神情看在眼中，心中蓦地闪过一丝悲凉，刀尖已经逼近要害，她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微微躬身收腹，空着的右手悠然探出拂柳摘，轻描淡写地去卸萧朗月手中的小刀——那是把折叠的水果刀，萧朗月昨天还用这把刀给她削了个苹果。早上出门的时候还看到这刀随意地横在水果盘里，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带在身上的。

萧朗月的目光清亮，隐约带着几分凶狠，一击得手之后脸上的表情却动摇起来，很是挣扎的模样，似是矛盾又似是痛苦，无力的手指执拗地紧了紧握着的水果刀。

谢清欢身上的衣服被划开了一道口子，刀势挨上小腹顷刻便止住了，因此新添的伤口倒是不深，仅是浅浅的一道，正缓缓地身处零星的血珠。

这点儿小伤对谢清欢来说，并不算什么。眼下最让人担心的，是萧朗月这种受制于人时不时就抽风的状态要如何破解。

林天华原本跟谢清欢一道同行，萧朗月的异常他也看在眼里。见谢清欢快步上前去搀扶萧朗月，他才刻意放慢了脚步在后面一步一步地踱着。但再如何慢行，统共就那么几步路，赶上来也就是这片刻的功夫。

谢清欢的唇角习惯性地勾起，手上加了力，利落地将水果刀从萧朗月手中抽走，那刀在她掌中一晃瞬间没入袖中。

水果刀从手中脱离的刹那，萧朗月一惊，手指徒劳地在空中虚抓了一把。随即身体剧烈一震，看向谢清欢的目光变得迷离困惑起来，片刻之后她的目光一路下移，定格在谢清欢受伤的小腹上。

谢清欢今天不巧穿了件白色的衬衫，沾点儿灰都看的一清二楚。如今染上了点点血迹，煞是刺目。

萧朗月瞪大眼，目光落在那血迹上，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她本就伤了一只脚，现在心神巨震，半边身体都是软的，倚着谢清欢细细抖着。

“怎、怎么会……”她脸上的血色褪尽了，嘴唇颤抖，发出的声音虚弱得仿佛是濒死的小动物的哀鸣。

谢清欢此刻的心情也十分不爽快，被人掌控了意识，受制于人才做出违背本心的事情，非关理智，非关意志，待到清醒过来，痛苦是必然的。

隐于幕后仿佛无处不在的那只黑手，显然很清楚人心的弱点所在，并以操控人心看人痛苦为乐。不管他最终的目的是什么，谢清欢都不能原谅如何肆意恶毒地破坏他人的人生。

眼看着惯常豪爽脸上总是洋溢着热情欢笑的萧朗月皱着脸，一副要哭不哭仿佛下一刻天就要塌下来的表情，谢清欢心中幽幽一叹，温柔地拥著她，就像更为久远之前，安慰某个寂寞的孩子一样，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平日里风风火火豪爽大气的萧朗月，在这一刻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一种难言的悲伤。到了这一步，她怎可能还察觉不出什么来？亲手伤了发誓要当做妹妹来疼爱的此生最好的朋友，若不是谢清欢会武，这一刀下去，还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一想到几乎亲手杀死谢清欢这个事实，萧朗月心中就好像针扎一样疼，还伴着一股难以压抑的悲凉。原来，所以所有自以为最为诚挚，永不会背叛的感情，亲情也好，友情也好，到了神志昏蒙，心神受到外力若有若无地引导，仍会狠下杀手。

“欢欢……”萧朗月张了张嘴，无声呼唤，从相识到如今，已经十来年了，亲眼看着彼此脱去最初的童稚，见证彼此的成长，一路行来，萧朗月第一次对彼此之间深厚的情谊产生了怀疑。

谢清欢十分无奈且无言地看着萧朗月的神色瞬息百变，从痛苦变成惊疑，又从惊疑变成纠结，暗暗心道世人所传女人心海底针倒是没错，就算豪爽如萧朗月也不能免俗。瞧瞧这变幻莫测的小表情，指不定这会儿她的思路拐到哪个死胡同里去了。该不会是琢磨着以死谢罪吧？

就这么会儿功夫，萧朗月的心情已经完全转入了愧疚模式，一本正经地盘算着让谢清欢立马回家养伤，她就在边上端茶倒水做牛做马。至于《山河》什么的，都通通见鬼去吧。这片子从开拍以来就各种波折，小命儿都被威胁好几回了。

谢清欢瞧着她的神色不对，心中已有计较，并指轻柔地在她的睡穴上拂过。

林天华迈着老人步，慢悠悠晃过来，正好见到萧朗月猝不及防中招软到在谢清欢怀中，目光轻轻一闪。

自《山河》开拍以来，先是威亚崩裂，而后暗殿中伏，今天遭遇惊马，方才那洗手间显然也发生了点儿什么，再来就是现在——林天华的目光若无其事往谢清欢小腹染血的地方一瞥，再看看前一刻还健步如飞此刻状似昏迷的萧朗月，这一溜儿的事，线索每到了关键时刻就突然断了，让人无从继续。

这几件事看似毫无关联，但林天华知道这只是表面，在暗地里隐约有一双黑手，在无声地针对着谁。

而被针对的那个人，十有*便是谢清欢了。

让林天华想不通的是谢清欢的背景十分简单，为人虽然算不上圆滑世故，但起码谦逊有礼。就性情方面来说，确实过于冷硬，不太讨人喜欢，但也并不惹人厌。总体来说不功不过。究竟是谁，下了如此的血本就为了针对她？

林天华看着神情自若的谢清欢，默默地收回目光，淡淡问道：“需要帮忙吗？”

谢清欢也不矫情，略一沉吟，大方问道：“林导有认识好一点的心理医师吗？”

“有。”林天华立刻点头道，“要现在过去还是？”

“现在吧。”谢清欢原本想找鼎星特聘的那位心理师，但转头一想，还是觉得找外头的比较合适。撇开林家少爷的名头，林天华在圈子里也是响当当的青年才俊，正所谓人以群分，他介绍的人，应当不会差。“这事，算我欠你一个人情。日后有需要我帮忙，请尽管开口。”

林天华听了这话，不由啼笑皆非：“谢清欢，你定要分得这么清楚吗？朋友之间相互帮助，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谢清欢的目光清澈，唇边噙着一抹浅淡的笑意。在她的眼中，朋友与日后要相伴一生的那个人一样，都是一辈子的，所以在择友方面，她向来慎重。

她敬佩过很多人的才华，叹服过很多人的品德，但她的朋友，从来不多。为帝师的那一世，几乎她所有的朋友，都用心维系着，直到她离开那个世界。

如今，她敬佩谢言墨的演技，赞叹孟青流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欣赏林天华的才情，但她心中真正承认的朋友，迄今为止，仅萧朗月一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