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局 直待春去苦尽时(下)(2/2)
李焯淡淡一笑,道:“这是徐棋圣的意思,怕知道对弈者,会有意针对,以保证公平。”
魏长卿点了点头,心里却暗赞徐灵化为人光明磊落。他不喜欢王元所,但是对徐灵化可以说是十足的敬佩。
魏长卿入座,旁边的郭奉也早就坐在一边,见魏长卿来了,悄声道:“今天棋圣授二子,有一定胜算,师弟定要拼尽全力。”
魏长卿只是重重的点了点头,按照往常一对一,徐灵化让一名一等弟子二子,也是绝对可以赢的,然而罗汉局却不然。同时下十八盘棋不禁会让对弈者神怠力倦,就连计算也不会太过jīng细,如此一来这些人自然有赢得机会。
棋局开始,徐灵化似乎并不想在布局上多费工夫,只是随意落子。云翊堂高大恢弘的屋顶,回荡着清脆的频频落子的声音。
因为徐灵化下一圈需要一定的时间,所以这对魏长卿来说有足够的功夫思考布局。这样的棋如果不能在布局上走出优势,到了中盘拼计算力的时候,他们便会亏得一败涂地。
只听“啪嗒”一声,魏长卿连忙扭过头看,郭奉的手几乎僵在半空中,肩膀颤抖得厉害,额角不断地冒着汗。魏长卿刚要开口关心,却听身后王元所一声厉喝:“不许交头接耳!”
郭奉苦笑摆了摆手,试图抚平自己的神思。这也难怪,郭奉和魏长卿二人可以说是背负着京师派所有一等弟子的期望,况且郭奉又是第一次和身为棋圣的徐灵化对弈,自然是临威交手,战战兢兢。
魏长卿虽想安慰郭奉,却碍于王元所,只能重重拍了拍郭奉的右臂,让他暂且平复一下思绪。
坐在周围的人除了宾客外,皆是有席位的棋士,这些人或窃窃私语,或谈论棋势,然而这群跟着永嘉派徐灵化身后的人,大多数却谈论的是这个年仅二十一岁的京师派棋手——魏长卿。
李焯沿着边缘走了一圈,十八名一等弟子的棋他都看在了眼中。王元所的弟子基础扎实,继承了王元所行棋狠戾的风格,徐灵化的几个弟子,布局如流水潭渊,透着一汪灵气,杜芝舫的弟子计算周密,赵延华的弟子步伐轻速如马踏飞燕。这十六人可谓各有千秋,百花齐放。
当李焯走在郭奉身后时不禁皱了皱眉,他看了看身后的秦苑,后者也仅仅摇了摇头,露出了叹然的神情。
走到魏长卿身后时,李焯却站住了,此时正轮到魏长卿行棋。李焯粗略看了一下盘面,不禁略微吃了一惊,魏长卿这盘棋可以说是十八盘棋中,唯一一个稍稍有优势的棋。此时魏长卿正与徐灵化争夺腹地,徐灵化自是攻守得当,大家风范,魏长卿更是灵中固稳,气拔山河。
站在一旁的秦苑也不禁唏嘘,他曾听好友唐有为说过魏长卿的棋,只因自己平rì事务繁多,并无交手机会,如今看来,自己的确要和魏长卿好好地下一盘。
李焯淡淡一笑,不露声sè,转身走出了云翊堂,秦苑立刻会意,跟随而出。
“你觉得长卿的棋如何?”李焯问。
秦苑略思一会,赞道:“几月前不过是懂得智取拼杀,如今看来,另十七名弟子,早已绝非他对手。”
李焯也不禁频频点头:“看来子逸这几rì也没少下功夫,说到底,咱们京师派恐怕也只有子逸可以与徐灵化相抗了。不过,今rì看魏长卿,也是人中龙凤,听说他学棋很晚?”
“不错,学棋不过三年,师从野雪大师。”
“是了,是了。”李焯仿佛回忆起来,“等我和白璟过了三十,恐怕也要走下坡路了,到时候这个年轻人,一定会跃高而居上,前途不可限量。”
秦苑听李焯如此说,以为玩笑,道:“泽休这是哪里的话,京师派的嫡系传人,众望所归的,一直都是您。”
李焯只是淡然一笑,摆了摆手:“还是要服老,说实话,围棋这行当,过了三十岁便愈发觉得力不从心,当年师父曾经在棋坛独占鳌头,就连他老人家也说,他的棋是从三十岁开始便止步不前了。”李焯一边说,一边望向远处的绿竹翠烟,岸芷汀兰,眼中似有仓皇寥落之感,“泽休,这是师父起的表字,‘泽物为霜休自苦,且来相伴约斋閒(1)’,这样淡然自若的意境,恐怕在昭和弈苑中,是永远体会不到了吧。”
风动流香,远处的鼓乐依稀入耳,却被思绪驱散开来。李焯沉浸在这份清净淡然之中,因为他知道,在昭和弈苑中,他所拥有这样的机会,并不多。
“铛”的一声,铜锣敲响,罗汉局结束。李焯也堪堪收回驰骋太久的思绪。旁边的秦苑和靖道:“十八人,只有魏长卿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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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1)出自宋代张镃的《chūn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