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2/2)
孙头头一路狂奔,推开楼梯间的门,直冲特护病房,直接闯了进去。赵力权眼角滑下一滴泪,他突然泄力一般,松开手,轻柔地拿毛巾给吴善道擦去嘴角翘起的死皮。孙头头大喊:“你干什么!”赵力权平静地转身:“没干什么,我给吴老师擦擦脸。”孙头头快走几步,一把推开赵力权,查看吴善道的情况,发现并无异常。赵力权:“我看他嘴很干,有死皮了。有签吗,我想给他喂点水。”孙头头:“不用你,我会做的。”赵力权:“你行吗?刚才这里可是什么人都没有。你不是说会寸步不离站岗的吗?”孙头头:“是不是你搞的鬼?”赵力权:“你又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孙头头:“你现在马上给我出去。我一会儿就去调监控,你刚才干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赵力权:“我什么都没干。你和这里的护士一起玩忽职守却都被拍下来了。”孙头头:“你!”护士甲:“头头!怎么了?”孙头头:“什么怎么了?”护士甲:“刚才护士台检测仪数据报警!有什么情况吗?”孙头头愤怒而疑惑地看着赵力权。赵力权堂而皇之把毛巾放在桌上:“一切正常。”
师承班和中医药大学的学生都来了不少人,叽叽喳喳在特护病区外的走廊问孙头头。同学甲:“头头,吴老师现在能认人了吗?说话什么的都没问题了吗?”同学乙:“我听说后来药是直接挂进胃里的,任师到底开的什么方子?”彭十堰:“脑出血就像发洪水,会把人脑的分区都淹没模糊,很多人醒来都会失忆或者词不达意,吴教授现在怎么样?有什么影响吗?”孙头头:“你们说好的吗?怎么今天都来了?不知道特护病房进不了多少人吗?”彭十堰:“不是力权约的大家吗?说他昨天来看,吴老师情况好多了,大家可以来看了。”同学丙:“对对对,是赵师兄在我们师门群里发的消息。”孙头头:“这么多人,师叔还在恢复中,精神很短,我怕你们影响他休息。”
沈歆被赵力权从电梯里扶着走出来:“哎呀!谢谢你们都来看我们老吴。大家分批进去看一看,呆两分钟就走,不碍事的,头头。”孙头头很不客气地直逼赵力权:“你把大家都喊来想干吗?”赵力权:“吴老师醒了,他的学生来看一看不是应该的吗?大家都很挂念吴老师。”孙头头:“别人都能进,你不行。”赵力权:“我师母在这儿,还轮不到你。”沈歆:“头头,怎么了?你跟力权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孙头头:“沈老师,你相信我,为了师叔好,不能让他进。”
孙头头狠狠地瞪赵力权。沈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力权怎么得罪你了吗?”
赵力权故作老实恳切的样子:“师母,她容不下我,是因为她又没有医师资格证,又想摆掌门人的威风,我没有顺着她,听她指派。这里大小事,都由头头说了算,我每次好求歹求,她就是不同意我跟她替班看老师,好像生怕我抢了她的风头。其实,我完全没有那个意思。功劳,全部都是头头的。”孙头头快把牙咬碎了:“我师父让我站这个岗,你爱怎么说是你的事,但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让你进。”
三人争执期间护士站的护士闻声都围过来,吴妈妈拉开特护病房的门往外看。
护士甲:“这里是医院,不许喧哗,你们要吵出去吵。我们在监控器里都能看到你们乱作一团。都走远些!”同学甲哀求:“我们想看看老师,不吵,排队进。”
护士甲:“探视时间没到。到了让头头安排你们进。头头,我这里交给你了。你保证秩序啊!”护士说完转身走了。
孙头头傲然看着赵力权,两手交叉守门。赵力权小声嘟囔:“搞什么鬼……”
沈歆按住赵力权:“头头,谢谢你啊!那我可以进去吗?”孙头头:“沈老师可以,您和彭十堰进吧!第一批。剩下人等探视时间,不等就回吧!”赵力权立刻拉住沈歆:“师母……”沈歆:“让力权也看一眼吧!他心里很着急的。一大早接我来……”孙头头:“他昨晚来看过了,差点没把师叔看死!”赵力权:“你这话什么意思?”孙头头:“没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你知道。”沈歆也不高兴了:“这是很重的罪名了,你说说看,他怎么把吴老师看死了?”
孙头头不作声。赵力权得意:“功劳都是你的,如果有危险,都是我的责任,可以吗?这样就算是我服从你管理了吧?我可以进去了吗?”孙头头:“你!你不要在这里装可怜,好像谁欺负你一样!你说!昨晚你偷偷跑来是想干什么?为什么你一到我师叔监控器就报警!?”赵力权:“你栽赃!你撒谎!没有的事!你天天污蔑我,跟我对着干,就是怕我揭你的底!但我赵力权不是你这种小人!我即便知道你的秘密,我也不会揭穿你!”孙头头劲上来了:“我行得正站得直,我代表任师,代表中医门派,就要守住这道门,我没什么秘密怕你揭,倒是你!我虽然不知道你干了什么,但师叔的这场难,你有逃不开的责任!我一点不急,我劝你也不要急,等师叔完全清醒了,他自然会解开谜底!”赵力权:“你算哪门子门派代言人?你是假的!你根本没有任何资格站在这里!还代表任师!代表门派!你连你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你看你骨头轻的!给根绣针就敢当棒槌使!我不揭穿你,是给任师面子!是给我老师面子!”任天真:“赵力权,你说什么呢!”孙头头:“你这话什么意思?”赵力权从包里拿出两份文件,都是复印件,上面能明显看出一条一条的拼接痕迹。
赵力权:“我说,你根本不是梨针的嫡亲传人!你谁都不是!爹妈是谁根本找不到!你就是个野孩子!你的身份是假的!”众人瞠目结舌,都不敢接话了。孙头头:“不可能!”
然后一把抢过赵力权手里的文件,死死地盯着,呢喃:“怎么会呢?这不可能,这不是真的……这是你伪造的!你是小人!我!我的曾奶奶是梨针创始人,我的妈妈在抗洪救灾中牺牲了!我是中医之后!”任天真把材料一把夺去也粗粗看了一遍:“你哪来的这个材料?这是什么东西?没头没脑?”赵力权:“这是我从吴老师办公室找到的,吴老师亲口告诉我这个骗子的身份,说不定你爸也是同伙!孙头头就是个冒牌货,她不配站在这里大义凛然!她拦着我不让我进就是怕吴老师在意识不清楚的情况下说出真相!她早就知道她自己是冒牌的!”孙头头急了,上去要揍赵力权,被任天真一把拉住。孙头头:“你胡说!你胡编乱造!你就是想害我师叔!你昨晚就是想害我师叔!被我发现了回去就做假资料来胡说八道!我就是梨针派传人!我没有说谎!我若说谎立时立刻让雷电劈死我!”赵力权:“我们俩到底谁胡说谁心里清楚。我要是敢说虚言,立时立刻让雷电劈死我!”孙头头眼泪呼地就涌出眼眶:“你是骗子!劈死你!马上劈死!”孙头头拉着任天真:“他说的不是真的!你信我还是信他?”
赵力权冷冷地看着孙头头:“他当然信你!从你们俩开始……”
任新正果断推开楼梯间的门,和宋灵兰从楼梯间缓缓走出,任新正:“她配,她有这个资格。”学生们听到任新正的声音纷纷让开一条路,任新正和宋灵兰走到门口。孙头头:“师父!他……我……”任新正安抚地向孙头头点点头:“你做得很好。”转身面对赵力权和所有同学:“她的确不是梨针派的传人。”众人一片哗然。任新正:“但没人比她有资格站在这里。她是我任新正的女儿。”众人震惊,宋灵兰、任天真、赵力权异口同声:“这不可能!”沈歆:“你,老任,你不是这样的人啊!”任新正:“这件事,整个缘起在我,是我委托吴善道替我做的这件事。”
特护病房门口一片死寂。宋灵兰死死盯住任新正,一脸悲愤,一手指向孙头头:“她,比天真小……”任新正当然知道她这话是质问他是否婚内出轨:“就是你听到的这样。”宋灵兰眼泪奔涌而出:“任新正!”然后有些哀求地看着任新正:“你说的每句话,都要负责任的……新正……”
沈歆和吴妈妈一人一边坐在吴善道床边,吴善道仍旧安稳地睡着。沈歆握着吴善道的手,突然很感慨:“妈,你说……灵兰会不会出事?”吴妈妈:“唉,这事闹的。怎么都想不到这一出……”沈歆:“妈,你说这是真的吗?头头真的是老任的私生女?”吴妈妈:“唉!这可怎么善后啊!善道要是个鲜活的人,至少他能解释,能圆场。可现在……”沈歆:“妈,我要不要跟师父师母说?”吴妈妈:“你别去多嘴。”沈歆:“这么大的事,瞒也瞒不住,他们迟早会知道的。”吴妈妈:“谁告诉他也很重要。”沈歆:“我跟灵兰这么多年朋友,我知道她。她肯定不会跟二老说。这个事儿太大了,直接影响到他们家的家庭稳定。以灵兰的性子肯定是离完了才告诉爹妈。到那时候,就成定局了……”吴妈妈:“你看你,自己家还这一摊事还没料理清楚,还去管别人家。”沈歆:“现在善道躺在床上,我很难过,可想想如果换个身份,我若是灵兰,遇到老任这样的事,这是挖心挖肉啊。跟灵兰比,我忽然觉得,可能我的境遇要好些。”吴妈妈:“人生哪哪不是坎呢,一关一关都得熬。”沈歆:“所以,能帮的我们还是要帮一把。宋老爷子是胸有乾坤的人,关键时刻,还要他老人家把握大局。”
宋灵兰坐在顶楼边,紧紧裹着羽绒服,看着夕阳一点一点落下去。宋亦仁和张继儒一左一右走到她身边。张继儒:“不管几岁,你一不高兴就喜欢来老家的屋顶。”宋灵兰眼泪吧嗒吧嗒掉:“我对这个天台的记忆都是甜的,春天晒杏脯,夏天晒桃脯,冬天就是晒生。我第一次见他也是在这里,他还一直以为我们相遇在学校的百草园。”宋亦仁走过去,一把搂住宋灵兰的肩膀:“丫头啊!忆旧可以,不许离天台太近!寒冬腊月的,你爹你妈经不起吹。要想忆当年,我们回家在暖气房里说。”宋灵兰:“爸,这都是我自找的吗?我这一辈子,只求个天长地久,结果,就求来这个结果吗?”宋亦仁:“这路才走一半呢!你爸都不到盖棺论定,你哪能就算有结果了呢?日子还长着呢!边走边看。”宋灵兰:“我没有任何地方对不起他,他为什么要对不起我?!”宋亦仁:“回屋说,回屋说,哭也回去哭,不然眼泪都要结冰豆了。”宋灵兰坚持不下楼。宋亦仁:“好姑娘要听劝。你爹妈都80多了,你忍心我们这样陪你站在风里?莫不是你故意这样,等着新正来哄你?那我给他打电话。”
宋灵兰怒目圆睁:“不要!我不想见他!”
宋亦仁笑了,刮刮闺女的鼻子:“你这样就对了嘛!这样我就放心。你对他还有气,有气就有情,有情就断不了。走走走,回家骂他去。”宋灵兰又哭开了:“这样的事,是骂能够解决的吗?我,我们俩,再也回不去了……”宋亦仁有些丧气,对张继儒说:“你闺女她根本不听我的,你说说她,你劝。”张继儒:“我不劝。我是女人,我特别懂我女儿的伤心。心一旦碎了,很难补回去。”宋亦仁立刻敏感地意识到老婆要说啥:“你不要添乱啊!家里已经够乱了。多说好话,少说丧气话。哦对,今年的冬至汤熬了吗?没几天日子了。”张继儒诧异地看着老伴:“都这时候了,你还惦记着汤?”宋亦仁:“人生哪一坎都是按部就班地过,跟事,跟心情没有关系。那司马迁就算宫刑过后,也是要过清明过重阳过冬至,心定才能成器。不然怎么会有《史记》?丫头,明天,我跟新正说,把今年冬至汤的方开出来,你去医馆,布置下去,熬汤!家里的节气,该过还得过!”宋灵兰:“我没有心情!”宋亦仁:“哎!不能因为你没有心情,我们就不喝汤了呀!”宋灵兰:“你少喝一顿冬至汤又不会死!我心力不够干这些!”宋亦仁:“多一个孩子也不会死啊!”宋亦仁还想说什么被张继儒一个眼神刹住。
任新正坐在客厅,见到宋亦仁进门立刻站了起来:“师父……”宋亦仁一抬手:“你该干的活儿还是要干,这都什么点了,今年的冬至方开了吗?”任新正:“我……我这就去。我是想跟您说……”宋亦仁:“我相信你。我把位子交给你,我把女儿交给你,我就从来没有怀疑过你,以后也一样。此事到此。”任新正抬头,也是一脸坦然:“谢谢师父,感恩师父。”
一阵阵风吹起。张继儒拉着宋灵兰的手站在风里,忍不住咳嗽两声。宋灵兰回过神:“妈,你回屋吧!不要陪我站着。”张继儒并不说话,宋灵兰有些怒:“你回去!”张继儒:“你多大,都是我的心头肉。你站这,我不放心。”宋灵兰:“我不会死哒!我的生命里又不是只有一个负心男人!”张继儒依旧平静地看着她。宋灵兰忽然哭了,哭得像个小孩,开始絮絮叨叨:“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他还把孩子带回家……他还骗我……他还跟善道一起编那么大的故事……他哪点值得我对他好……我到底做错了什么?那个孩子比天真还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