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无心剑无情 世间我无名（2/2）
老人看着剑无心，看着他已经变白了的头发，看着他浑身破烂的样子，心中一酸，眼泪差点落下，“徒儿，徒儿啊，你怎么会弄成这样呢？”老人摇头长叹，剑无心没有回答，依旧在哭，仿佛要把心中所有的不快，所有的悲伤都随着这哭声发泄出来…老人右手抚着他的脑袋，感觉到他的悲伤，绝望，就好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心中一痛，左手在其睡穴上轻点，剑无心身体一软，碧雅赶忙扶住，看向老人，神sè不善，不知道他对剑无心做了什么，“你这女娃，不必担心，我只是点了他的睡穴，他已经太累了，让他好好睡一觉吧！”老人的声音有些低落，碧雅沉默，看不出老人与剑无心的关系，但她知道老人没有恶意，这便足矣，旋即将剑无心背起，带回客栈…
房间内，老人坐在床上，手搭在剑无心的左手腕处，半晌不语，而后叹息…“我叫河图，是他的师傅…”听到这话，碧雅大惊，赶忙行礼，河图示意不用，“他身上的主要经脉闭塞，而且有几条受创严重，真气无法运转，内力尽失，武功算是废了…”说到这，河图又是一声叹息，自己得意的弟子竟会落到这个下场，他的心也不好受…碧雅与他讲了事情的经过，河图脸上露出苦涩，自己这弟子从小便冷漠，出谷后当时自己让他选择做什么，他却选择了做杀手，因为杀手冷血，zì yóu，不受那些烂规矩的限制，而这几年来，他也确实做到了，成为了一个冷酷无情的杀手，一个几乎没有弱点的杀手，然而就是这么一个无情的杀手，却突然有了情，那就是最大的弱点，敌人正是利用了他的弱点，才会弄成这样，河图心中叹息，“为什么你我师徒都逃不过情这一关呢？”…“河前辈，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碧雅不死心，“可以说几乎没有，除非有传说中的补天丹，传言补天丹可补青天，有修复之功效，不过那东西已经消失多年，整个武林都未必会有…”河图肯定的说到，他却没看到，在他说出补天丹三个字的时候，碧雅脸上的震惊、欣喜以及，犹豫…河图转身，看向床上的徒儿，一时间也苍老了几岁，“先让他在红尘中随缘吧，跟我回去，未见得是好事，小丫头，我这徒儿就先交给你了…”碧雅闻言，脸sè微红，却还是点了点头…
当剑无心醒来的时候，河图已经走了，但却给他留下了一封信，信上开导了他一番，告诉他可以先在这世俗中散散心，过段rì子心情若好些了，觉得无趣了，便回天心谷吧…剑无心眼角流泪，师傅是他的亲人，在这个时刻，他需要亲人在身边，所以那天见到河图后，他会控制不住的哭起来，碧雅看出他的难受，上前安慰，剑无心示意自己没事，拿起桌上的酒壶，喝了起来…
中原东北方向，有一座都城，名轩，此城虽然不大，但却是一个巨大组织的总部所在，组织名为暗夜…暗夜，集天下所有yīn暗一面，将所有江湖恶势力统一起来，形成一个地下秩序王国，这就是暗夜形成的初衷，江湖人多不胜数，一心为恶的人更比比皆是，这样一群人组织在一起，暗夜的力量可想而知，只是暗夜做事向来有分寸，而且将这些恶人组织起来加以约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所以中原武林才会默认它的存在…此时，暗夜的总部一个大庄园内，夜玲珑站在一间屋子的窗前，眼睛顺着一个方向看去，呆呆的出神…过会儿，一个穿着黑袍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看到夜玲珑站在那里发呆，明显有心事的样子，不由感到奇怪，便走上前来，开口问道：“公主，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夜玲珑没有回答，仿佛没有听到，黑袍男子皱眉，又试着叫了一声，夜玲珑反应过来，看到来人，忙问道：“水叔叔，您怎么来了？”黑袍男子见她神情不对，继续问道：“公主，你怎么了？怎么魂不守舍的！”“水叔叔，你说，喜欢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呢？”黑袍男子愣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听夜玲珑继续说道：“我本以为当初只是为了完成任务，所做的一切都是假的，也不会跟他有任何感情，可到了现在，我才发现，我还是骗了自己…”黑袍男子心中疑惑，他只知道夜玲珑完成了任务，可却不知道具体怎么完成的，现在听他这么一说，心中好奇，“公主，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可以，跟水叔叔说说，看看我能不能帮你什么…”夜玲珑转过头，看着黑袍男子，眼中突然有泪水滑落，黑袍男子看到后大惊，夜玲珑慢慢的事情的来去给他将了一遍，当黑袍男子听到剑无心最后的下场时，躲在袖子里的手突然不自主的抖了几下，他尽量保持着神情不变，安慰道：“公主，其实事情也不能完全怪你，毕竟你当初只是单纯的想完成任务，而这感情之事，有时确实很意外…”叹了口气，黑袍男子没想到事情会搞成这样，一时间也有些心乱，公主从小就不喜近人，对男人更是隐约有种敌视，却不想这次竟然动了情，而那人，竟然还是他…“公主，你也不要想太多，感情这种事还是顺其自然的好，你这样做只会折磨自己，解铃还须系铃人，若公主真的解不开心结，还是去找剑无心吧！”夜玲珑望着窗外，没有说话，半晌，她回过身来，再次变成了那个冷漠无情的女子，“水叔叔，您放心吧，我自己知道分寸，我与剑无心只会是敌人，以前是，以后也是…”“公主，不要再骗自己了，我知道这不是你的本意，我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你的xìng格，难道我还不了解吗？”夜玲珑面无表情，打断黑袍男子的话，“水叔叔，您不要劝我了，我心意已决，玲珑知道该怎么做，这件事还请水叔叔替我保密！”黑袍男子看着眼前这个倔强的女子，无奈的叹了口气，“既然这样，水叔叔也不再多说什么了，只希望公主记住，切莫委屈了自己，若真的感到难受，就告诉水叔叔，水叔叔或许帮不了你什么，但开导开导你还是可以的！”夜玲珑点头谢过，黑袍男子又说了几句，但心思已经飘到了轩城之外，告辞夜玲珑后，他便向帝尊找了个借口，离开了轩城…
自从河图说过补天丹之后，碧雅就调转了方向，一路向西，剑无心没有在意，只要有酒便好，对他来说，哪里都一样…半月后，剑无心与碧雅来到一座无名小镇，小镇无名，却以无名为名…街道上有很多人在摆摊，很是热闹，然而对于这二人来说，却置若罔闻，就在这时，二人前方出现一个摆摊的算命先生，那先生手扶下颚处的山羊胡，神情自然亲近，很有一股仙人风范，当他看到剑无心二人走过来时，略有深意的向剑无心看去，碧雅发现了他的古怪，不过也没有多想，没有停下的意思，但就在剑无心二人要过去的时候，那算命先生却突然开口：“这位公子，观你脸sè黯然，周身卷带颓废之气，想必是受了什么打击了吧！”剑无心看了他一眼，停下脚步，却没有答话而是继续喝酒，算命先生接着道：“公子也就二十出头，却满头白发，必是悲情到极致，才一夜发白，若是因为父母，则眼神中必流露出依恋，而公子眼神空洞，充满了漠然，此乃无情之兆，yù无情，则先必有情，想必公子是为情所困吧！”碧雅神sè诧异，这位先生看到还真准，碧雅上前，“先生既能看出，可有化解的好办法？”算命先生摇了摇头，“情伤难却，事者心结为主，本人若不想解，无解…”碧雅失望，“感情一说，乃人内心虚幻的假象，感情越深，则当局者投入的越多，假象越真，外在表现越真…若最后能堪破虚幻，心神相融，则足以弄假成真，在现实中双宿双飞，若不能，则现实虽真，但虚幻无尽，待到尽时，伤人伤己…”听到算命先生这一番话，剑无心动作一滞，“现实虽真，但虚幻无尽，待到尽时，伤人伤己”，他想到了现实的真实存在，也想到了真实尽处的虚幻，如果不是被那种甜蜜幸福的感觉蒙蔽，他也不会在那虚幻中越陷越深，原来自己一开始便错了…他放下酒壶，拱手请教，“先生之言至理，敢问，若有情，则深陷虚情，若无情，则终究悲情，如此，何解？”“公子过于执着了，世间种种，虽有缘由，但终必成空，有情无情，不能一概而论，情到有时须有情，无情落幕须无情，人之一世，不能单表有情或是无情，伤情悲情乃附生之物，得自心寓于情中之感，伤情也好，悲情也罢，仅如一世囹圄，圈着圈中人罢了…”算命先生摇头轻叹，剑无心心神震颤，“原来自己始终是被困在了一个圈中啊！”算命先生见他心有所悟，便继续说道：“都道情关难破，但在我看来，那是弱者之意，情是什么？情，是一种依赖，一种信任，甚至是一种寄托，人为什么能奴役动物，不是因为人有情，而是因为人能自己控制感情的走向，人，比之动物最可怕的地方，莫过于人那种近乎完美的控制力，可实际上，大多数人都是在跟着感情走，被感情所控制，这样主仆颠倒，怎能不身陷伏囹…”剑无心闻言，懂了些什么，又似不太懂，“如果完全控制感情，岂不少了自然之意？”“自然便是一种规律，一种下意识的对出现的相同或者类似与以往的情况，作出近于以往的反应，这又会因人而异，要控制的，不是自然，而是在自然流露的感情，以及感情之后的结果，就像身处圈中，你就要控制着不让自己在圈中循环，而是，打破…”剑无心轰然领悟，当你被感情上起枷锁的时候，缺乏的，不只是勇气，还有，一个指引…
碧雅在旁边听着两人的对话，有些懂，却又不是很懂，但看到剑无心的变化后，她忽然有些惊喜，或许，他，就快回来了…
算命先生没有再说话，只剩下剑无心一人在思考，他感觉到了自己的世界里，有着什么规则正在被打破，他看到海水翻涌，大地震裂，就连那天空也出现裂痕，他看见从天空中，伸进来一只手，那手泛着金光，将云雾中的灰蒙灼烧，露出一片清明，那手落在他的额头，他的脑海轰然一阵，下一刻，他睁开双眼，看到的是一个老人，那老人正冲他点头微笑，他看到了站在一旁，神sè有些紧张的碧雅，看到了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群，看到了不远处玩耍的孩童…他的世界被打破了，也可以说，他的世界与现实的世界完美融合了，所以，他回来了…片刻，剑无心向着算命先生弯腰一拜，“多谢先生指点，先生大恩，无心谨记！”算命先生摇了摇头，“我什么都没做，是你自己走出了牢笼，打开了枷锁，老朽不敢贪那恩情！”“先生客气，如果没有先生今rì之言，或许，无心这一辈子都会被困在那囹圄之中…唉！”剑无心长叹，回想这段时间自己的状态，他也有些无奈，算命先生见他还要去想，便道：“嘿嘿，怎么说老朽我也帮了你点小忙，你是不是应该表示表示…”见算命先生前后风度一下子转变，剑无心有些愣到，旋即苦笑，道：“小雅，你那可还有银两，替我答谢一下这位老先生，我的好像早就没了！”碧雅见他真的回来了，一时激动的眼泪掉下，看着那个会笑的剑无心，她好像笑，可当她听到剑无心对她的称呼，却先哭了出来，“这段时间，谢谢！”碧雅嗯了一声，剑无心抬手，替他擦干眼泪，“再不拿钱，就让老先生看笑话了…”听到他这句玩笑话，碧雅脸sè一红，赶忙要把身上所有的银两都拿给算命先生，算命先生连道不可，最终只收了一两，用他的话说，自己真的没做什么…
告别那算命先生，二人继续上路，这次不是剑无心在前面走，碧雅在后面跟着，而是两人并排一起走…虽然剑无心解开了心结，但却尴尬的没有话说，他不说，碧雅一女孩子也不好意思先开口，就这样，两人沉默的走了好一会，终于，剑无心注意到了前进的方向，“你是要回西域吗？”“嗯！出来好久了，不知道总坛情况怎么样了，我想回去看一看…”剑无心点头，但想到自己武功尽废，现在和她去西域，或许会给她带来很多麻烦，便不想前去“小雅，还是你自己回去吧，我现在已经是一个…”碧雅伸手阻止，没让他把废人二字说出口，抢着说道：“无心，你放心，我教有一种丹药，能够治疗各种内伤，一定能把你的伤治好，真的，相信我…”剑无心看着她倔强的双眼，不忍心拒绝，片刻后，点了点头，他不想让这女子再为自己伤心，虽然他没抱什么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