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也让陆巡别怕, 但他那口气只能撑住陆巡,撑不住他自己了。
最近天气转热,老太太晚上起夜, 想着陈也天气一热就不爱盖被子,但晚上气温下降, 温差还是有的。
老太太推开门, 刚往里走了两步就停住了脚步。
房间里没开灯,但窗帘没拉, 很浅的月光落在了房间里,在一片昏暗中, 陈也坐在椅子上。
“小……也?”老太太讶异的走了过去,
陈也过了几秒才抬起头,“奶奶?”
老太太看着他皱起了眉, “几点了你知道吗?你明天不上课了吗?”
陈也又低下了头。
老太太原地站了两秒, 重重叹了口气, 走到了床边坐下了。
“陆巡……家里怎么样了?”
陈也没回答, 过了会儿才开口喊, “奶奶。”
“哎。”老太太伸手拉住了他的手,
“陆巡有没有跟你讲过,你很像他外婆。”陈也说。
“……是嘛?”老太太有些惊讶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不是长的像。”陈也笑了笑, 笑完又停住。
“奶奶。”陈也终于抬起头, 看向了老太太的眼睛。
“哎。”老太太应他。
“我想陪着他。”陈也低声说。
老太太抓着他的手收紧了。
“可我……过不去, 我连陪着他都做不到……”陈也痛恨无能为力,痛恨距离, 他能做的实在有限, 而仅仅这一点的有限他都无法做到。
老太太走之前挂着泪摸了摸陈的脸, 接着又在陈也背后打了两拳。
陈也最近晚上不是太睡的着, 脑子里事情太多,又杂又乱。
因为时差关系,陈也也不太敢睡,怕没及时收到陆巡那边的消息。尤其是这两天,陆巡连消息都发的少了。
陈也在房子里呆不住,坐久总觉得压抑。等老太太睡沉了之后,陈也会去外面坐会儿。
小区里有颗大树,平时不少老头在树下面下棋,老太太们也喜欢坐下面闲聊择菜。树很高,茂密交错的枝条挡了半边天,陈也靠着树背,视线里的另一边天是深深浅浅的黑色。
看不见星星的踪迹。
陈也打开了手机里的听力,闭上了眼。
晚上有点风,吹过来带着树叶的涩味。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机里的英语听力渐渐没了声音,手机提示快没电了。
陈也把耳机从头上拿了下来,又拿出手机看了眼,已经两点了,他得回去了。
自从上次老太太半夜撞到他之后,每天趁着起夜都会悄悄去他房间看一眼。
陈也低头慢慢缠着耳机线,这个耳机是陆巡送给他听英语的。他平时不习惯用耳机,总觉得戴耳机耳朵痒痒。
但陆巡给的这个耳机戴着很舒服。
“陈也。”
陈也缠着耳机线的手一顿。
“怎么还没睡。”陆巡说。
陈也猛的抬头,陆巡就站在前面,手里提着包。
陈也惊讶的都忘了站起来,坐着看着他,开口声音都抖了,“你……回来了?”
陆巡没说话,上前几步,手落在了陈也脸边,“你还好吗?”
陈也噌的站了起来,和陆巡对视了两秒,把人紧紧揽进了自己怀里。
陆巡外公也回来了,状况很不好,下飞机直接转进了一家私人医院。
第二天,陈也终于见到了老人。
老人已经彻底不记得人了,大脑里对于大部分记忆乃至常识都已经没了。分不清时间,季节,甚至忘记了自己。
一直昏睡是大脑病变发下的最后通牒,医生说如果人在一周内还醒不来,基本就没希望了。
可就在回来没几天,老人像是感应到什么,睁开了眼睛。
这是最近唯一的好消息。
老人醒来后身边24小时都不能断人,陆巡除了每天在学校之外所有的时间全扔医院了。
白天岑惊和刘姨会来看着,晚上陆巡陪着。陆巡也不放心其它人,只有陈也来接会儿班,他才能睡实过去。
陈也每周会过去三天晚上,这样让陆巡不至于太累。
老太太也会在陈也要过去的那天,提前煲好汤,放在客厅的桌子上,老太太虽然什么都没说,但陈也明白她的意思。
“陈也。”走廊上迎面走过来的沈玉卓喊住了陈也。
“沈班。”陈也停住脚步。
“找你有事。”沈玉卓示意他跟上。
“先说好……我最近没打架啊。”陈也摸了摸眼眶上还在疼的伤口。
“没说你打架。”沈玉卓笑了,“你眼睛我知道怎么回事,找你是其他的事儿。”
“噢。”陈也跟了上去。
“最近考试不错,英语老师跟我说了,现在能稳定在及格线了。不过——”沈玉卓说到一半,听见陈也肚子里的动静,伸手拉开办公桌的抽屉,拿了个面包出来扔给他,“没吃早饭?”
“啊……”陈也今天起来迟了。就直接来学校了。
“边吃边听。”沈玉卓拿出了最近的一叠成绩单,“总分数在往上拉是没错,但离你想去的那个学校,还差了一大截吧。”
陈也撕开包装的手一顿,“你怎么知道我想去哪个学校?”
“不知道。”沈玉卓说,“但我知道陆巡会去哪个学校,我找他聊过了,他对自己规划很明确。”
“你呢,”沈玉卓又问,“你对自己的未来有什么看法。”
陈也低头咬了一口面包,这方面他没仔细想过。以前他可能想过,但后来就慢慢忘了。
“时间你还有,但照你现在这个进步速度下去,那所学校你大概率还是没指望。”沈玉卓直截了当。
陈也蹙起眉,一口面包在嘴里被他说的不知道该吞还是该吐。
“去竞赛。”沈玉卓给他指了一条明路。
“你有天赋,也很喜欢数学。”
陈也把嘴里的面包咽了下去。
“可丑话说在前头,天赋并不代表一条捷径,只是让你多了另一个选择。”沈玉卓说这话的时候脸色很严肃,看着跟平时不太像了。虽然大多时候他都是一副和善的样子,但班上的人莫名其妙都还挺怕他。
“我知道。”陈也点了点头。
“我跟蒋主任量过了,如果你想好了,我来正式带你。”
“你……为什么。”陈也一时想不通,“帮我。”
“你数学考第一,我作为班主任,我不帮你帮谁?”沈玉卓笑了。
陈也当时就点了头,沈玉卓没有意外,把一叠早就准备好了的资料和流程从办公桌下提了上来。
沈玉卓年轻,教学风格严格但不死板,课堂里也算是轻松。可这个小班真开起来,沈玉卓跟变了一个人一样。
几个和陈也一起拼竞赛的同学天天被训的头都抬不起来。
海一样模拟题占据了陈也一大半的脑子。可他一点都不累,相比之前他心里还踏实了不少。
周末,陈也上完沈玉卓的课,拿着还没做完的题去了医院,在前台正好碰上陆巡。
陆巡怀里捧了一大束各种颜色,各种形状的花,那一大簇但凡换个矮点的人都得被花给淹了。
“哟,”陈也提着书包差点看花了眼。
陆巡看见他来,也笑了笑,接着从里面抽出了一朵玫瑰,递给了陈也,
“不是,就给一朵啊?”陈也接过了花,乐了,“一人送一朵,照你这么送,你还有多少个人送啊,送的过来吗你?”
“眼睛好点了吗?”陆巡空着的那只手轻轻触在了他眼周。
“本来就没砸多重。”陈也不在意,“早不痛了。”
陆巡拧着眉头,又摸了摸陈也还青着的伤口。
陈也眼睛边的伤是被外公拿水杯砸的。
有天半夜,老人醒来嘴里喊着水。陈也倒好水刚递过去,老人拿着水杯直接砸在了他头上。
陈也反应快,没砸实,但眼眶边缘被狠狠的磕了一下,当时就肿了。
陆巡是被惊醒的,他就睡在旁边,没等他反应过来,陈也就压下了他起身的动作。
“没事没事……”陈也小声说着,“不小心掉了个杯子。”
因为老人醒来时间不固定,病房里一盏小灯始终没熄过。陆巡借着昏暗的光依旧看清陈也已经肿了的半边眼睛。
老人扔完杯子已经安静了下来,闭着眼睛像是睡了。
陆巡沉默起身,拉着陈也找到了值晚班的护士。护士给拿了简单处理的药。
陈也看着一言不发的陆巡莫名有些紧张。
给陈也涂完药,陆巡去洗了把脸,再出来情绪已经整理好了。
老人最近心情好像不太好,对周围一切都不信任,会把药扔掉,拒绝吃药。甚至想逃出医院。但还好,人没有再一天一天的睡下去了。
只是陈也的眼睛,把陆巡心疼坏了。
“真的没事。”陈也看着他出来,伸手摸了摸他的手,“你继续睡吧,你昨天没睡好。”
“一起睡。”陆巡拉着人一起躺下。
虽然是私立医院,但陪护的病床也不大,两个男生躺着,还是得挤在一块儿。
陆巡侧身躺着,看着陈也,轻声说,“辛苦了。”
“靠,躺在这儿辛苦个毛。”陈也说完乐了两声。
陆巡跟着笑了笑,接着闭上了眼睛。
陈也在他背上拍了拍。
陆巡最幸苦,也最难熬。
这段时间,所有人都累,但谁也不会停下。
陆巡没有让陈也不要再来医院,陈也也没有劝陆巡别这么一夜夜的守着。
两人都明白对方的选择,并且无条件的放纵对方。
“你妈走了?”陈也看着病房里的刘姨。
“嗯,她最近有点忙。”陆巡把花放在了老人床头。
老人游离的没有落点的眼神,一下就有了目标。老人盯着那一大束花盯了一会儿,接着就笑了。
刘姨见他们来了,端着需要整理的东西,先出了病房。
“给外公买的。”陆巡这才解释,“今天是他和外婆的结婚纪念日,每年他都会送一大把各种花给外婆。”
“那……”陈也看着手里的玫瑰,愣了愣,说,“要不把这朵再插回去?”
“那朵是我给你买的。”陆巡笑着说。
陈也立马低头闻了闻,说,“香!”
陆巡笑着在他头上揉了一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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