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蛇的脑袋已经被踩碎，但是它的神经末梢依旧控制着它长条状的身体在地上翻滚卷曲。
林景扫了一眼地上的蛇，然后急忙跑到了那个老大爷面前。
这个老大爷是早上起来晨练的时候，被草丛里突然冒出来的蛇给咬了一口。并且因为现在是夏天，他身上穿的都是浅薄的衣物，蛇牙一穿就透，直接在他腿上咬出了两个血洞。
他蹲下去，看了看老大爷腿上的伤口，伤口周围已经有青黑的痕迹了，并且还有继续往上面蔓延的迹象。
“120打了吗？有没有绳子，给我一根绳子。”
“打了打了。”
旁边立刻有人回道，然后一片嘈杂声后，又有人给他递过来了一根绳子，看绳子的样子，估计还是临时从谁的裤腰带解下来的。
林景拿着绳子在蛇咬到的伤口的上方把他的腿给捆好了，他看起来十分冷静，动作也麻利，周围人也逐渐冷静了下来。
他也没有什么太多的医疗救助知识，只能凭借着自己之前听过的处理方式处理，有没有效果他也不太清楚。
他缠好了以后，就站了起来对着周围的人说道：“先别动他，等救护车过来。”
“好好好，谢谢你啊，小伙子。哎呦，我家这老头——”
一个老太太过来抓着林景的手感谢他，刚才就是她的大嗓门把林景吵醒了。
“刚才我们就是路过，看到草里有东西在动，我家这老头非要去看，结果谁知道里面竟然窝着这么大一条蛇啊！”
老太太指着旁边的草丛直拍腿，有好事的人还过去扒拉一下，结果在里面又看到了一条蛇的尾巴，吓得他退了好几步。
那人立刻就叫道：“好久没见过这么大的蛇了，这里面还有呢。”
“今年怎么这么多蛇？”
“不知道啊。”
“楼层低的人买点雄黄粉、驱蛇粉什么的在周围撒撒，小心蛇爬进屋里去。”
周围的人也议论纷纷。
旁边的死蛇已经不动弹了，软软的一条躺在地上，林景过去用脚踢了踢它，仔细地查看着它身上的花纹。
不是恶心的斑点花纹，是黄色网状纹路。这让林景松了一口气，还好，这只是一条普通的蛇。
救护车很快就开了进来，护士们将老太爷抬上来了车后，又对着他们说道：“被什么蛇咬的？你们看到样子了吗？”
“知道知道，蛇还在这里呢。”
有人找了个袋子把蛇装好了也一起带上了救护车。
救护车的警报声逐渐消失后，留下的人群也都散开了。
从他们的脸色表情来看，今天早上发生的这件事也让他们受到了很多惊吓。就连走路的时候，都只会走到中间，不会走在靠近草丛的那一侧。
蛇这种东西不管是在普通人的认知还是传说中的形象都是代表着恐惧、邪恶和鬼祟，不然也不会有以蛇为题材的灾难片了。
林景也转身上了楼，楼上西雅先生也已经醒了过来了，睁着一双迷蒙的眼睛看他。
现在并不是他们平时的起床时间，如果没有刚才楼下的尖叫的话，现在他们应该还相拥着在黑色的梦乡。
他一般会用人类的形态和林景一起睡，人类光滑温热的皮肤会让林景不自觉地蜷缩进他的的怀里——特别是被他半夜把空调开到16度的时候。
人类是渴望拥抱、渴望肌肤相贴的，用人类形态，林景会感到更加安心，精神也会明显变得平静。
偶尔他也会用一些怪物的形态，这种情况相当少，林景不喜欢在床上摸到一手会动的奇怪部位。
特别是他有一次在床上摸到了一朵可以开合，还能分裂的奇怪结构，然后好奇地玩了一个小时，最后却发现那其实是生|殖|器以后——他禁止西雅变成那些奇怪的生物体躺在他的床上！
昨晚上林景实在是太困了，西雅好不容易找到机会用非人形的形态和他一起睡，甚至今天早上林景醒来的时候都还是躺在他的两根触手中间，怀里还抱着的一根长着冰凉鳞片的尾巴，这是西雅很喜欢的姿势。
很难遇到的！
但是在刚才，他被狠狠地抛下了。
可恶的人类！明明数量那么多，死一两个有什么关系？
林景完全注意到他的小情绪，他从衣柜里面拿了两件衣服出来，一边换下睡衣，一边对着西雅问道：“我马上要出去了，今天你要跟着我一起吗？”
西雅面露纠结之色，他甜品制作还没有完成。
“那你就在家里的做甜品吧，我觉得你的手艺每天都有进步。”
“你喜欢吗？”
“当然喜欢，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
标准的渣男发言，但是林景用他那张脸说出来，就显得格外的真诚。
“我今天给你做芒果千层呀~”
“行行行。”
林景转身在他嘴上吧唧了一口，然后转身就走了。
外面街道上也有一些蛇在角落里蜿蜒爬行，时不时就有救护车从公路上飞驰而过，消防队和警察都在外面捕蛇，那些黑色口袋里被抓起来的蛇塞得鼓鼓囊囊的，一大团蠕动的生物让人忍不住远离。
他也在捕蛇的队伍中看到了特管局的人，他们是有针对性的从蛇群中挑出来一些蛇，那些长着圆形斑点的、受到了伊格的诅咒生物变成的古怪蛇类。
它们的毒性和普通毒蛇不同，人类被它们咬了以后会很快死亡。
昨天的那个司机和他的同事就是因为它们的毒而死掉，毒发非常迅速，人类根本无法救治。
林景看到了一条青色的小蛇从一家服装的店门口滑过，一个微胖的妇女拿着一个拖把从门里出来。
她的眼睛圆瞪，将拖把高高举起，就在她即将砸下去的一瞬间，林景眼睛一凝，他感觉不太对！
“住手！”
他急忙叫了一声，但是他依旧没来得及。
那条小蛇已经被拖把砸成了扁形，尾巴尖扭动了一下，就直接死掉了。
林景感觉到了在蛇死亡的一瞬间，那个女人灵魂的味道就开始变了。
他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了这样一句话，“这是伊格降下的诅咒。”
冷酷无情的祂会降下可怖的诅咒——对于那些对祂不敬以及伤害崇敬祂的子民的生物——它们都退化成了带着斑点花纹的没有理智的长虫。
这就是降临在a市的那个大规模灾难吗？
那个女人还在疑惑地看着林景：“小伙子，怎么了？”
林景摇了摇头，说道：“没事。”
在她奇怪的注视下，林景直接拦了一个出租车，赶往了特管局，顺便在路上也联系了他的两个队友，让他们也到特管局集合。
特管局现在也很忙碌，陆行雪带着人在会议室开会，林景进去的时候，他们正在讨论城市中的那些蛇的解决办法。
“那些蛇，我们不能期待每个人都有能力去控制自己不去伤害那些蛇，那些蛇遵从伊格的意志而来，有人做了让祂发怒的事，祂派来了虔诚的子孙来惩戒那些人。”
“我当然知道，我他妈这辈子就没见过那么多蛇。”
林景随便找了一个位置坐下，然后拍了拍旁边的一个人，指了指他手上的资料。
那个人立刻把手里的资料恭敬地递给了他。
他随便翻了翻，里面有很多尤卡坦公司的资料，比如尤卡坦公司成立的保护野生蛇类基金会其实背地里也是一个捕蛇的组织，每年都会给尤卡坦公司提供数万条野生蛇种。
尤卡坦公司每年都会发生几起试验事故，光是几年就已经发生了三起，每一起事故都会导致一些人去世，但是在尤卡坦公司高昂的赔偿下，那些事故都会很快平息。
不过在经过对受害者家属的问询之后发现，在事故中去世的人都没有返还尸体，也就是说发生事故的那些人是不是真的死了都还有待商榷。
尤卡坦公司在业内的口碑甚至还算不错，工资高，福利好，和很多高校都有合作，一些顶尖的动物专家和他们也有联系。包括之前邮件里面的那个廖教授就是一个知名高校的老师。
特管局已经顺藤摸瓜找到了不少的人，已经联系了其他分局，让他们再进行深入调查。
林景又拍了拍旁边的人，眼睛看了一眼他的笔，那个人立刻又把那只笔递给了他。
“谢了。”
他在纸上勾勾画画了起来，很快就把重点的信息圈了起来。
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试验事故”几个字上，陷入了沉思。
“或许我们去找到印第安人的巫医？他们对付蛇很有一套，或许可以让我们在彻底把尤卡坦公司解决之前，让那些蛇不要太过于狂躁。”
“你觉得可能吗？让他们离开那片土地简直比登天还难。”
“我们可以去学那些驱蛇的必要仪式，反正就是一些手鼓、口哨还有嘎嘎的声响……”
“这更不可能了……”
他们陷入了新一轮的热烈的谈论，黎元胜和邹飞英也从会议室的后门露出了脑袋，找到了林景的位置后，他们立刻跑了过来坐在了他的旁边。
“队长！我们找到了一点东西！”
邹飞英把电脑摆在了林景的面前，示意他看屏幕。
“什么？”
邹飞英点了下鼠标，然后上面的视频就开始播放了，他说道：“这是我朋友费了好大劲才扒拉下来的一段监控。”
“监控？”
林景微微皱了皱眉，眼睛落在了屏幕中心。
监控是黑白的，画面上先是出现了一个女人，她穿着白大褂带着一个口罩倒着从电梯里面出来，随着她的走动，他们也看到了她的手上拉着一个拖车，拖车上有满满的几箱东西。
箱子被黑色的布料遮盖着，看不清楚里面装着什么。
她一步一步地往前面走，拖车的轮子在地面上发出了滋啦的声响。整个走廊都没有人，那个声音在长长的走廊上显得莫名的空洞。
在带着东西行走的时候，她没有往走廊两边看上一眼，动作非常的单一，就像是设定好程序的npc一样。
很快，到了走廊中间的某个房间的时候，她停了下来，并且推开了门，将那一车子的东西都拉了进去。
然后整个画面中就只剩下了空荡荡的走廊，并且过了很长时间，都只有这一个单调的画面——她一直都没有从房间里面出来。
林景看了看进度条，才走了不到三分之一，离结束还早得很。
邹飞英伸出了一根手指按了加速，等到画面中重新出现人影的时候，他才停了下来。
走廊尽头的电梯中又出来了两个人，一男一女，身上同样穿着白大褂，甚至其中一个人的手上还带着绿色的乳胶手套，看样子都是做实验的研究员。
两个人步履匆匆，脸上都带着肉眼可见的慌张，他们到了之前那个女人进去的房间面前，敲了敲门，还按着锁使劲往里面推，里面都没有什么反应，门从里面被反锁了。
男人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不一会儿，电梯里面又出来了一堆人，走在最前面的人手上还有一把钥匙。
他们用钥匙把门开了。
门刚打开一条缝，就有几条蛇从里面爬了出来，门外的人瞬间尖叫着往后面退。
越来越多的蛇从里面出来了，但是很奇怪的，那些蛇并没有对他们表现出攻击的意图，它们只是在光滑的白色地砖上缓慢爬动着，展示着自己细长的光滑身体。
那些人对那些蛇有非常大的恐慌，就算那些蛇只是安静地在地上爬动，他们都不敢做出任何的动作，更别提把它们抓起来放回笼子里面去。
他们在原地尖叫了一会儿后，就一起往电梯那边跑掉了，只留下了一走廊的蛇。
在此过程中，林景还看到房间的门口有个什么东西一扫而过，但是速度太快了，他没看清。
他把进度条往前面拉，然后在那个东西出现的时候，按了暂停，放大。
然后他就清楚地看到那是一条和人的小腿差不多粗的蛇尾。
黎元胜看着画面里的东西，嘴里不由地吐出了两个字：“蟒蛇？”
林景低声反驳，“不是，应该是另外的东西，蛇人或者他们制造的试验品。”
监控画面重新开始播放，在那些人离开后没有多久，又有一些人来到了这一层，这次来的人不是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了，而是几个强壮的男性。
他们手里有一些专业的工具，腿上和手臂上都格外粗大，看起来是绑了防止蛇咬的防护用具，手里也拿着抓蛇杆。
他们很快就将跑到走廊中间的蛇抓进了笼子里，等到走廊中间的蛇清理干净了以后，其中一个男人的手就放在了门上，似乎想把门打开。
看他们轻松的样子，他们应该是对房间里面有什么东西完全不清楚。
林景看着那个男人把房间门拉开了一瞬间，就被一个尾巴卷住身体拖了进去，剩下的几个人已经被眼前的场景吓傻了，直接呆在了现场。
直到一个男人飞扑上去把门关上了，其余人才连滚带爬地往电梯那边跑了。
画面定格在他们爬进电梯的那一刻，整个视频就结束了。
林景手里的笔转起来了，这是他的学生时期在思考时养成的小习惯。
邹飞英看他不说话，就先说道：“这是尤卡坦研究所的监控视频，从画面来看，那个研究所的内部应该也出了一些问题。”
“呵，特管局都没办法完全隔绝邪神的污染，他们难道就有办法了？”
林景冷冷地扯了下嘴角，“而且应该就是因为研究所里出问题了，我们才能察觉到他们究竟在做什么。”
陆行雪从上面下来了，对着他们问道：“什么做什么？”
“你们开完了？”
“差不多了，你们怎么都在这里？”
“这不是过来找你。”
林景把他之前看的资料放在了他的面前，“他们的试验品来源找到了吗？”
“找到了。”
陆行雪一屁股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回道：“之前一直往报案的失踪人口方面查，结果发现都不是。他们根本没有再另外找人当试验品，那个研究所里的研究员本身就是试验品。”
“实验事故？”
“是的，实验事故。”
陆行雪捏了捏自己的鼻子，一脸疲惫地说道：“在曾进家里发现的那个试验品蛇人就是一个已经“死去”的人，他在前年硕士毕业后被招收了进去，然后死于尤卡坦研究所去年9月的一场实验事故。”
林景刚才就有些猜到了，但是现在从陆行雪的口中被证实，还是忍不住“夸”了一句：“很聪明。”
陆行雪闭了闭眼睛，然后重新睁开眼，眼睛里面一片清明：“我已经给你们制作了假身份，你们过两天就去应聘尤卡坦研究所的新研究员吧。”
“收集好了信息，我们才好行动。”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嗜血的意味。
林景微微勾起嘴角，对他优雅地笑了笑：“当然没问题。”
*
“近期天气湿热，a市各区域有毒蛇频繁出没，请各位市民提高警惕防止蛇虫咬伤，为保障市民安全，现将有关事项通知如下:
一、各社区、单位将开展蛇虫咬伤安全教育，并免费赠送驱蛇粉。二、请各位市民尽量不要到草地、公园等草木茂盛的地方玩耍，所有公园都暂停开放，请各位市民理解。三、如果发现身边有蛇类出没，请保持镇静，不要突然移动也不要对它们发动攻击，绕道而行，或拨打除蛇热线……”
林景靠在窗户上，端着一盘黄色的“芒果千层”慢慢吃着，看着下面的人在小路边、楼道里和窗户下都撒上黄色的驱蛇粉末。
等电视里面的新闻播放完毕，他盘子里的三角形的芒果千层也被他吃光了。
今天制作的千层饼皮是普通的人类食材，只有里面夹着的“芒果”不是真正的芒果，虽然同样是黄色的，但是吃起来的味道却和芒果完全不一样。
从总体来说，芒果千层的味道比昨天的鲜花饼要稍微好上那么一点点。
林景不想去探究它们究竟是出自西雅身体上的哪一个部分，口感为什么这么奇怪，毕竟一个合格的对象从不会去打击伴侣做饭的热情。
他转过身刚想把手里的盘子拿去洗了，就看到了西雅端着一盘他切剩下的芒果千层站在了他面前。
林景：“……”
他看着西雅，再看着那一整个比他脸还大的甜点。
沉默。
“我真的吃不下了……”
……
于锦意蜷缩在了宽大的沙发上，电视里同样刚播完了关于蛇的新闻，现在正在播放着无聊的广告。
他麻木地看着电视屏幕上几个男男女女蹦蹦跳跳热情地念着广告词，眼睛一眨不眨。
脑子里有声音在叫着让他快跑，但是又有另一个年幼的声音在不断地呼唤着哥哥。
哥哥？
于锦意身体轻微地动了动，眼睛转向了旁边。
在他的另一侧还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他有强壮的下半身，肌肉鼓起的上肢，粗大的脖子，恍若蛇类的头。
他本应该和对面的男人是最亲的存在，那个男人是他的哥哥，是除了爸爸妈妈外，和他拥有最近血脉的人，但是他为什么是这幅模样？
脓肿的蛇尾在地板上蠕动时发出了令人恶心的黏腻声响。
于锦檗到了于锦意的面前，微微弯下腰，说道：“锦意，现在外面太危险了，这段时间跟着哥哥好不好？”
奇异的颤音。
于锦意的灵魂因为他的声音发出了无声的尖叫，痛苦淹没了他，他的眼睛噗嗖噗嗖地落下了泪来。
等他哭完了以后，他的精神状态又再次稳定了下来。
他看着面前可怖怪物的眼睛里充满了濡慕，还乖巧地点了点头说道：“好的，我和哥哥在一起。”
于锦檗似乎对他的反应很满意，他把于锦意从沙发上抱了起来，然后又蠕动着自己的蛇尾往门外走去了。
于锦意神态和动作好像都退化成了年幼时期，他靠在于锦檗身上低声问道：“哥哥，我们去哪里？”
“嘶嘶，去爸爸妈妈工作的地方。”
“好！我好久没看到爸爸妈妈了！”
于锦意脸上露出了一点高兴的神情，他立刻又问道：“陈姨也跟我们一起去吗？”
“她和我们一起……”
外面已经停好了一辆车，车前站着两个人，他们的眼神呆滞，皮肤上隐隐有些凸起，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从他们的皮下长出。
于锦檗把于锦意放上了车，亲手给他系好了安全带，嘶哑着声音对着他们说道：“去研究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