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和在家乖乖学习养伤的间隙, 日子过的风平浪静。
因为‘小肚鸡肠’的路教授不情愿去请一个男护工,于是他有了?当着两个阿姨的面?名?正言顺将丽龙主抱来抱去、扛来扛去,甚至两个人晚上住在一间屋子里的理由——照顾病人。
冠冕堂皇, 瞒天?过海, 两人把?屋门一关, 过的就是夫妻日子,交颈鸳鸯, 如胶似漆。
当然, 这是丽龙主单方面主动把日子过成了?老夫老妻, 他骨裂的伤还没好?彻底,腿脚不便,上厕所洗澡的时候也要路峥帮忙搀扶伺候。
尤其是洗澡,脱衣服的时候苏和半分羞赧都?没有, , 总是飞速将自己剥的光溜溜,他本就皮肤细嫩光洁, 好?似一尾灵巧的小?白蛇, 浑身上下都?白的扎眼, 只有一丛乌黑靓丽的长发‘遮羞’——遮路教授的羞。
路峥这双金贵做实验的手, 上得厅堂下的澡堂,如今成了?苏和专属在暖烘烘的恒温浴室里搓澡工和洗头小?哥, 做的也相当到位。
但搓澡小?哥为了?保持最后的体面?,一向?是全副武装上阵, 从头到脚裹的严严实实, 如果?不是浴室的恒温系统太热, 兴许路峥要裹着大衣进来。
哪怕伺候完洗澡苏和,他已经?浑身湿透, 丝织品睡衣严丝合缝贴在隆起的肌肉上,绝对?不答应丽龙主‘厚脸皮’的共浴请求,解开一粒扣子。
用路峥的话讲:还没结婚呢,丽龙主还是个孩子呢,这种事不成。
用苏和的话讲:该做的都?做过了?,你还在害羞什么?
时至今日连嘴都?没敢亲的路教授:?
在丽龙主眼里,他都?跟路峥住到一起,过日子似的一个被窝睡这么久了?,那可不什么都?做过了?,也就差最后临门一脚,高低是看?过古籍里的十八式的丽龙主,要是快三十岁的路峥不行了?,那就叫自己做‘开门’那个人。
背过身去拔浴缸塞子的路教授浑然不觉身后裹着浴巾的苏和在打量他的屁股。
那是一种叫人毛骨悚然的视线。
在医院里见到那一家子人的阴翳插曲,就像是被秋风刮走了?般,消失在了?丽龙主的世界里。
同样被秋风刮走的,还有京市各处景观树上的叶子,杨树、槐树、梧桐、银杏……明明十月份还绿着,现如今却仿佛一夜醒来就已经?满树枯黄了?。
发黄的落叶在雨林里是从没有过的,路峥的院子里,临近温室的附近,有一棵很高的银杏树,春夏时并不起眼,一到秋天?,满树金黄扎眼极了?,这种颜色的树,雨林里也没怎么见过。
丽龙主简直无法想象京市的冬天?,一个不存在绿色的世界,只剩下枯树枝了?。
“不会的,这片区域有不少耐寒的植物,紫杉、雪松、红皮云杉、乔松、樟子松,到了?冬天?也是绿的。”路峥突然想到,“你见过雪吗?”
“好?像没有。”林子里要是下雪,大约就快要世界末日了?,“电视上看?过算吗?”
“当然不算。”路教授将站在窗前了?丽龙主抱进怀里,“等冬天?,我们就去看?雪。”
“去哪?”
“竼州,离你最近的雪山。”路峥能看?出苏和其实想家,想念丽龙的亲人们。
恰好?,与鲁姆郞遥遥相望的雪山普里加托终年驻足依玛拉卓的最北端,那片圣洁的雪域,也是丽龙人曾经?的故乡。
*
许家上下的日子近来愁云惨淡,因为许同康那不太顺利的复查和岌岌可危的肾脏功能,阿娅又开始默默垂泪,许唯也总是唉声叹气的。
话题中心的许同康却不知道怎么安慰自己的父母,从医生那里得到不太好?的消息,他自己都?已经?习惯了?,哪怕对?方说?他没有几?个月好?活,许同康眉头或许都?不会皱一下。
毕竟他从出生起就是这副苟延残喘的样子了?。
年纪轻轻要面?对?死亡对?他来说?,是可预料的必然事件。
阿娅说?着要出门再找个有稳定薪水的工作来,总要给儿子买得起药才行,许唯也是,又厚起脸皮给亲戚们挨个打过去电话,想借一笔钱,可他们夫妻先前借过的钱如今都?还没能还上,临近年关,亲戚们也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只有拒绝。
许同康道:“爸妈,医生说?只是有点情况,也不一定要这么快就开始吃那些药,再观察观察看?看?也行。”
“同同,可是医生也说?,你这样情况发展到危险程度,就要做透析换肾了?!”
“妈,我现在只是轻微肾功能较差,也可能是刚开学,大一课太多,有点累,我这一个月休息休息,锻炼锻炼,说?不定下个月复查就好?了?。”
许同康这种论调只能骗一骗没什么文?化的阿娅,许唯却不肯点头,“无论怎样,爸都?会想办法给你买药,哪怕、哪怕——是把?这房子卖掉。”
虽然是城中的老破小?,但是到底是京市的房子,整体的房价摆在那里,卖也能卖一个不错的价格。
“爸,您这是说?什么呢?”许同康第一个不同意,“卖掉房子,您和我妈住到哪里去?”
别人家卖房子,是人家还有富裕的地方住,可许唯一家三口只有这一套房子做刚需居住用的,卖掉了?,难道要一家人大冬天?出去住桥洞吗?
“你的命比房子重要!”许唯怒道。
“爸!您——”许同康如今想大逆不道地叫许唯清醒清醒。
这世上不是没有为了?孩子付出一切的父母,卖房贷款治病的也多的是,但许同康根本不希望他的父母为了?他做到这个地步。
他们一家的苦日子已经?够多了?。
比起卖掉房子为他治病,许同康更希望许唯能停下对?他健康的偏执要求,快快乐乐地,带着阿娅去过一过属于他们的生活。
假如许同康只剩下一个月的时间,那这最后的一个月里,他也绝对?不愿意吃着自己家人的血馒头续命。
“爸,您不要再这样了?,我求求您了?,我不想看?您和我妈这么累了?。”许同康筋疲力竭道:“你们觉得这样是对?我好?吗?你们有没有真?的为我考虑过?”
许唯怒不可遏地看?着儿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和你妈妈对?你不好?,你能活到现在吗?我和你妈妈为你做了?这么多!”
“难道是我要求的吗?难道是我求你们生下我,把?本来就该被筛掉的基因养育大的吗?!这一切你们有问?过我吗?你们谁问?过我想不想这样可怜地活着——”
许唯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唇角嗫嚅,“你、你这是在怨我们?”
“同同?”阿娅被愤怒的儿子吓的噤声,半晌才上前,扶住许同康猛烈颤抖的身体,“同同,你别吓妈妈啊!你还好?吗?”
在这个狭窄的家里,许同康再也待不下去了?,他摇头,“妈,我没事,我还要赶地铁回学校,先走了?。”
屋门被轻轻带上,梗着一口气的许唯颓然坐在沙发上,他从未想过,那从小?到大都?体贴懂事的儿子,内心竟然有这么大的怨念。
许唯这辈子扪心自问?,他对?不起父母,对?不起阿娅,也对?不起他自己,但独独对?儿子已然是问?心无愧,他和阿娅倾其所有,尽量去给许同康一个明朗的未来,但这孩子内心中的真?实想法竟然是这样的。
做父母的良苦用心,反倒成为了?他的累赘?
“这要怎么办,同同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他原来这样怨我……”阿娅掩面?而泣,那一番话,激起了?她的愧疚。
作为母亲,阿娅也不想带给自己的孩子一身顽疾,她宁可用自己的性命去换孩子的健康。
可当初她太年轻了?,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和自己喜欢的男人在一起,生下孩子,建立起一个小?家。
当年,阿娅无比相信许唯会给她很好?的生活,但如今的种种负累,叫她也后悔也已经?晚了?。
或许,她那时候听了?希泽莎的话,没有一意孤行执拗地去选择一个外地人,今天?也不会沦落到如此境地。
可事到如今,许唯和阿娅也已经?没有办法放手了?,许同康就是他们如今的一切,倘若没了?这个孩子,这些年的坚持和努力,又还有什么意义呢?
许唯只能自欺欺人地,将许同康那一番真?心话,当做是孩子在心疼他与阿娅的付出。
好?在,许唯得到了?次子的下落。
踌躇几?天?,他终于下定决心去联系苏和,无论结果?是怎样的,总要试一试。
*
苏和平时上课学习的时候,手机一向?是勿扰模式加静音,谁发的消息打的电话他都?看?不到。
毕竟,除了?一些乱七八糟的app广告信息和移动通讯商的客户维护电话,也没什么人特意来联系他。
可今天?两节课老师交班的课间间隙,苏和的手机上浮现了?七八通未接电话,是一个来自京市的陌生电话。
这也不像是打错了?,毕竟要是号码拨打有问?题,也不该连着打七八通来。
而且打了?这么多,像是有什么急事儿要找自己一样。
出于礼貌,苏和还是趁课间,给对?方回了?过去。
对?面?一秒接起,似乎一直在等到他的回电,那是一个急切的男声,“是苏和吗——”
话音有点熟悉,但苏和并没有准确听出来这是谁,“我是,请问?您是哪位?”
许唯抿了?抿上火干裂的唇,艰难开口:“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我是许唯,我们之前在京市大学见过一面?的。”
“……”
没听到对?方的回应,许唯忙拿出准备好?的说?辞:“我联系你,其实是有一些事情想跟你说?,我知道你是丽龙人,我年轻时候也到过丽龙,我知道一些……一些过去的事情,可能和你有关,电话里说?不太方便,我想和你见面?谈谈,你方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