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南话音刚落,两人心照不宣地同时陷入沉默,这时候,无论一开始是不是那个意思,现在绝对就是那个意思了。

    两个人像蜡像似的在原地杵了片刻,楚究换了个更加慵懒的姿势,二郎腿一翘,饶有兴致道:“你一天到晚都在回想什么?”

    郁南都差点给楚究竖起大拇指,大老板果然是大老板,用词非常精准,他应该弃商从文,多写点文章,后世考试用他的话做阅读理解。

    本来是他说得模棱两可,现在他用“回想”两个字,把锅甩了过来,还用了“一天到晚”这词扣了个帽子,郁南再次感慨大老板果然是大老板,特别擅长甩锅。

    背锅的事情他可不爱干,也不擅长干,毕竟他不想晋升,也不想当老板跟前的红人,他决定把锅甩回去。

    郁南特别无辜地耸了耸肩,睁着杏眼胡说八道:“我没有回想什么啊,你觉得我在回想什么?”

    郁南觉得自己这把锅帅得比米其林大厨要稳当许多,他非常满意。

    锅又回到了楚究手里,看他怎么颠。

    楚究提了下嘴角,抬起头,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下,忽然开始解领口那条藏青色的领带。

    郁南:“?”

    楚究唰地抽出领带,抬眸看他,慢条斯理地卷着领带,“我不知道你在回想什么。”

    郁南:“……”这么大个老板,为什么只买一种颜色的领带!

    郁南看到这颜色的领带就脸热,无法直视,可如果此时移开眼睛,那他可就不打自招败下阵来了。

    他才不想败下阵来。

    郁南梗着脖子问:“你解领带做什么?热?”

    楚究又把领带慢条斯理绕回去,“太紧,重新系。”

    郁南:“……”

    楚究低头系领带,抽空看了他一眼,“不然呢?解下来绑手不成?”

    郁南有点无语,算来他现在是22岁,楚究32岁,楚究多吃的十年饭看来全用来长心眼子了。

    他字字句句不提那天晚上的事,但字字句句都在说那天晚上晚上的事,还装着其实说的都是字面意思。

    还好医生来了,不然郁南会忍不住连脚趾都竖中指。

    医生进来的时候,被眼前的气氛吓一跳,这两个人刚才肯定干过,不是干架,就是干点别的东西。

    还没等医生细想到底两人方才干了点什么事时,郁南突然一阵恶心,脸都扭曲了都止不住,连忙跳下床奔到卫生间扶着洗漱台狂吐。

    吐的声音非常地社死,但并没有吐出什么东西。

    隔着玻璃门,听到楚究问医生:“他有没有脑震荡?”

    医生:“没有脑震荡,只是皮外伤。”

    只见楚究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冷了下来,医生以为楚究是对这个结果存疑,又强调了一遍,“皮外伤,核磁共振结果正常。”

    楚究仍面色不悦,“那怎么吐?”

    医生看着楚究的脸色,很无语,难道一定要脑震荡吗?是有什么黑幕吗?

    医生解释:“他这是孕吐。”

    楚究木着一张脸:“哦。”

    郁南也吐完了,拉开门走出来,医生:“没什么问题,郁南你就可以走了,注意伤口不要碰水,不舒服及时就医。”

    医生说完走了,郁南吐得脸色苍白,病房里有保温壶,楚究帮他倒了杯热水。

    郁南接过小口喝,终于舒服了些,他舒了口气,楚究也跟着松了口气。

    郁南:“谢谢。”

    楚究:“乔林西都被抓起来了。”

    提到乔林西,郁南突然有点窘,乔林西是郁南到这个世界来之后第一个想海的对象,不料被楚究给搅黄了。

    郁南:“为什么被抓了?”

    楚究:“聚众淫乱,吸食违禁品,男女通吃,据说还有未成年,估计能判个十年吧。”

    郁南:“哇哦。”

    郁南当晚一看就知道他们玩得花,没想到那么花,还是他道行浅了。

    郁南想起楚究那天晚上撤回的信息,楚究提醒过他不要和乔林西玩,原来是这个意思。

    想到那天自己跟个花蝴蝶一样周旋在乔林西他们几个当中,也难怪楚究嘲讽他不挑,那天在厕所孕吐时他第一句话问的也是:你喝酒了。

    所以楚大董事长直觉认为,他那天呕吐,其实是和乔林西他们一起玩。

    楚究貌似还说过,如果个人私生活影响到公司形象,那是要被开除的。

    郁南求老天保佑楚究忘记这个事。

    楚究忽然笑了下,“哇哦什么?向往吗?我记得还有人要约乔林西一起喝酒来着。”

    郁南无语了一秒,原来他没忘:“那不是被明察秋毫心地善良的大老板及时制止了吗。”

    楚究:“如果不制止你,现在被抓的人当中就有你,从犯判3年。”

    郁南心想现在肚子里揣着两个崽不至于瞎浪。

    楚究嗤了声:“不过一个乔林西倒下了,还有千千万万个乔林西冒出来。”

    郁南觉得这话从楚究的嘴里说出来有点无厘头,但也无法反驳,只好小声附和:“这倒也是。”

    郁南悄悄瞄了眼楚究,这架吵的明明是他败了,为什么楚究看起来更加憋屈呢,好奇怪。

    楚究这回不打算粉饰太平了,语气冰凉地冷嘲热讽,“要是哪天你玩得过火了,倒在工作岗位上,公司一定要鉴定,到底是不是工伤。”

    郁南油盐不进:“是是是对对对那是必须的。”真是个好老板,无时无刻心系公司利益。

    楚究:“……”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两人一个隐忍,一个敷衍,僵持几秒之后响起敲门声。

    小护士拿着碘伏和纱布站在门口,“可以进吗?”

    郁南立刻笑靥如花:“小姑娘请进。”

    看着郁南前后两幅面孔,楚究暗暗唾弃。

    被一个看起来比自己要小几岁长得还很帅的男生叫小姑娘,小护士心情不错,“你多大叫我小姑娘。”

    郁南笑嘻嘻夸人:“我多大跟你还是个小姑娘没关系。”

    小护士笑着把药递过来:“这是医生开的药,每天消毒更换纱布。”

    郁南接过纱布和药水:“谢谢。”

    小护士看了眼他伤口的位置,“如果不方便自己更换,可以到医院的换药室换药。”

    郁南点了点头。

    小护士看了眼楚究,又说:“也可以让家属帮忙。”

    家属楚究点了点头,抢答,“行。”

    郁南:“?”

    小护士吩咐:“换药不复杂,取下纱布,涂碘伏,等干了再贴上纱布,观察伤口有没有出水发炎,如果有,及时就医。”

    楚究又点了点头。

    郁南想解释他是老板,不是家属,但好像也没必要,解释干什么呢,无论解不解释,楚究都不是他的家属。

    但还是要侧面否定一下楚究不是家属这件事。

    郁南:“不用,我自己会换,我之前在医院上……”班。

    郁南说完打住了,另外两个人四只炯炯有神的眼光看着他。

    郁南改口:“我在医院公众号上看过科普。”

    护士:“家属还是要注意,不要让宝爸受伤,孕期能用的药并不多。”

    护士交代完就走了,郁南躺回床上,被护士小姐姐“宝爸”这个词搞蒙圈了,宝爸?

    尴尬的是,另一个宝爸也在。

    所以以后如果孩子生下来,该怎么称呼呢,如果都叫爸爸,那多乱,那叫一个爸爸,叫另一个爹?

    那他得当爹,爹听起来比爸爸更有气势。

    楚究:“你在想什么?”

    郁南赶紧回过神,“想工伤能赔多少钱。”

    楚究:“……”

    郁南从床上起来,楚究连忙过来扶了下,接着两个人同时愣在原地。

    郁南看了眼楚究搭在他手臂上的手,然后抽出来,“老板,我没瘫痪。”

    楚究机械收回手,语气也硬邦邦的,“护士说尽量不要宝……”爸受伤。

    郁南:“……”

    楚究卡壳了下,把剩下的话说完,“尽量不要你受伤。”

    郁南笑了,嘴比脑子快:“护士说什么就是什么?他还说你是我家属呢,你是吗?”

    “从生物学的角度上说,是。”

    “……”他当家属的代入感还挺强,郁南忍不住呛他:“从打工的角度也是,毕竟公司是我家,老板是我爸。”

    楚究饶有兴致:“也行。”

    说出的话,泼出去的水,郁南暗暗下决心,下次不能光练嘴皮子,脑子也要练一练。

    郁南嗤了声,翻了个白眼,从病床上起来,开始收拾东西。

    楚究:“不过你还是不要瞎玩的好,以你的智商应该逃不过警察的追捕。”

    郁南很无语,原来楚大董事长一心认定他这个样子还会出去浪。

    郁南重重放下手中的东西,冷眼看他:“我智商是不怎么样,但是老板你的智商有时候也很捉急,怀着孕给你打了一天的工已经精疲力尽了,哪里还有精力去花天酒地呢,你以己度人,自己是什么样,就以为别人也是什么样。”

    楚究也气笑了,“我?我也上一天班,你怎么会觉得我有精力去花天酒地?”

    郁南也很生气:“怎么会没有?公司是你的,你挣的钱多啊,赚得盆钵满满,不去花天酒地做什么?”

    楚究:“我洁身自好,可不像你,对小护士也孔雀开屏。”

    郁南嘲讽地嗤了声,“洁身自好?那不也被我给办了,无论你找什么借口,英雄难过美人关也好,阴沟里翻船也罢,耐不住寂寞经不起诱惑也行,甚至归到男人都会犯的错也可以,你就是被我办了,还洁身自好呢。”

    楚究:“……”

    楚究不搭腔,空气突然安静,郁南的脑袋嗡嗡作响。

    都说这人啊,不能激动,一激动说的话都是些什么屁话。

    郁南心中五味杂陈,懊恼算不上,生气也觉得没必要,只是觉得荒唐至极,幼稚可笑,莫名其妙地就和老板吵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