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的地◎
护士走进病房的时候, 坐在床上的英俊外籍男士刚好挂断了电话。
原本金棕色头发的男人在睡着的时候便一直紧皱眉头，像是做了噩梦，窗外的阳光倾撒进来，照在对方棱角分明的脸庞上, 像是古希腊的雕塑一般忧郁。
但此刻的男人却好像和睡着时完全不一样了, 男人正沉默无声地侧过脸看向窗外, 原本高大强壮的身体因为绷带和病号服的关系看上去, 显得格外虚弱。
他缓缓地闭上深邃的眼睛, 隐约还能看到湿漉漉的水珠浸湿了阳光下的金色睫毛，胸口不断地起伏, 光影将他的脸映照成两半, 挺拔的眉骨和鼻梁被光线柔和，就像一只努力克制着悲伤的狗狗一样。
那一瞬间, 护士觉得有点被自己脑海中的想法给惊到了，她努力地摇了摇头, 虽然眼前的男人真的很英俊，但对方可是警方亲手送来的，据说还以一敌三控制住了三个魁梧的壮汉, 可一点儿都不简单。
她很快便恢复了自己的职业操守, 试探性地开口询问。
“刚刚我帮你打电话的时候发现你好像会中文……所以，你联系上你的家属了吗？”
在护士刚开口的时候, 男人便微微地动了，只是或许是因为身体出现了脑震荡的症状，一脸疲惫而不适地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
但在听到家属这个词的时候, 对方整个人都僵住了, 而后才沮丧地垂下眼眸, 看上去更像是一只被抛弃的小狗了。
“我的家属……”
卡斯帕菲尼克斯在那个瞬间想起了很多人, 脆弱无助的母亲彻底离开了他，他的父亲从未在他的人生中出现过，而表兄诺亚沃尔维兹则给他带来了这一切的灾难……
他孑然一身。
仅剩的就只有，本与他毫无关联，却在那一场逃亡中，命运逐渐交缠在一起的路佳。
“我、我骗了她太多次。”
他的声音还沿袭着之前的破碎沙哑，原本好看的薄唇此时干燥起皮，脸色也由此变得苍白不堪。
“——所以，她不要我了。”
想到这里，菲尼克斯闭上湿润的双眼，自嘲地笑了。
他觉得自己和诺亚沃尔维兹不愧是有着部分相同血脉的表兄弟，其实，他们本质上就是一类人，都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菲尼克斯为了自己的逃亡，无辜地牵连了一个天真纯粹的女孩，却又因为爱上了那个女孩，所以奢望她在经历了这一切之后还能无条件地原谅自己。
但这怎么可能呢？
路佳选择开始新生活，才是聪慧的她理应做出的正确选择。
只是……对于卡斯帕菲尼克斯来说，他便真的一无所有了。
*
新晋打工人张晓兮一连给路佳发了好几条催促的消息，过了好久才终于等到她的回复。
她虽然有些纳闷，倒也没有特别放在心上，高高兴兴地给她拨打了语音电话，打算和她策划今年十一假期的旅行计划。
要她说，她们最好就花个三四天来个短途游就好，剩下来的时间还可以在家里休息休息，别玩得太累了，毕竟假期结束打工人还要回去上班呢！
“佳佳，你觉得怎么样啊？”
“……”
语音电话看不到脸，只能看到漆黑的屏幕和她的笑脸头像，但过了良久，张晓兮才终于听到路佳的声音，她竟轻轻地吸了吸鼻子，用略有些不对劲的颤抖声音道，“嗯……好呀。”
她隐约地觉得有些不对劲，毕竟是相处了四年的室友，彼此之间还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对她还是很了解的，“路佳，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路佳对于张晓兮却并没有任何掩饰，但她又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和她解释，最后，千言万语就化为了一句不确定的试探，“没什么……晓兮，我只是想问你，你想不想去澳门玩呀？”
“只去澳门？那香港不去吗？而且十一假期去那里的人应该也挺多的吧？”
其实路佳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怎么做，就想要把决定权交给一无所知的张晓兮，毕竟对于经历过一切的路佳来说，她一向是正确的。
“你说的对，我就是问问而已，我们可以再看看别的地方。”
可张晓兮却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敏锐地感觉到事情可能并没有那么简单，她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路佳闭口不谈的那失踪的十多天。
只是，她又仔细地想了想，越想就越觉得去澳门玩也挺好的，一方面那里地方小、旅游景点少，她们不用当急行军到处跑，另一方面当地美食真的很合她的口味。
更重要的是，上次她在澳门威尼斯人用区区二十块赚到了三百块巨款这件事成为了张晓兮人生的一大传奇，赢得了同学们羡慕和敬佩的目光，还奠定了她神婆的名声，因此她觉得这个地方对于她来说多少是有些好运在的。
那就去呗。
“你这么说，我还真有点想去，我们上次去还是大一的时候呢，一晃都四年的时间了……你等着，让我先掐一掐。”
“……”
路佳在电话的那头张了张嘴，她欲言又止最终却又什么都没能说出口，过了好久，她又忍不住追问，“怎么样？我们真的去澳门吗？”
片刻，张晓兮的语气坚定，“小吉，去！”
*
菲尼克斯却并没有在医院等到路佳，他所受的伤虽然不轻，但因为身体很强壮，因而在医院呆了一周左右的时间便好的差不多了。
和其他有家属帮忙忙前忙后的病人不同，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办完了所有出院手续，然后走出了这家医院。
在菲尼克斯住院期间有警察来给菲尼克斯做了简单的笔录，但因为里面涉及了太多的不能明说的信息，因此他在出院后还要再去警局跑一趟。
菲尼克斯在抵达澳门的警局之后，他敏锐地发现这里多了一行不普通的人，这些人身上的气息他曾经在北京感受过。
果不其然，澳门普遍说得也是粤语，而这一次和菲尼克斯交流的人则说着一口流利的标准普通话，儒雅祥和地就这一次事件继续询问他。
即便在与路佳的那通电话之后，菲尼克斯整个人都变得消沉忧郁，但他还是将一切他所知道的情况配合地告知，不仅如此，他更是提出可以帮他们找到隐匿在普通人中的特工。
无论如何，他都想要见到她。
这场交谈大概持续了一整天的时间，只是对方到底没有给予他明确的回答。
一天后，菲尼克斯一个人回到因为打斗而被弄得乱七八糟的暂住地，原本的他有非常严重的洁癖，眼前的一切对于当时的他来说，他一定会皱着眉头尽快将这一切整理干净。
可是此时的菲尼克斯早已失去了对周遭的一切感知能力，他疲惫地坐在沙发上，出神地看着远处已经变得漆黑干涸的血液，还有被砸碎在地面的玻璃渣，只是沉默。
片刻，他转过头看向免受劫难的电脑，它仍安然无恙地静静呆在那里，屏幕虽然暗了下来，但指示灯显示它还在工作。
于是菲尼克斯起身，缓缓地走到了它的面前。
电脑重新亮起，一周的时间过去，路佳父亲的消息在nofa的数据库中依旧没有任何下落，他好像从未在美国这个地方出现过。
遗憾地垂下眼眸，菲尼克斯艰难地关闭了关于对方的搜索，在彻底关闭整个数据库的时候，他的动作稍稍停顿，像是想到了什么之后，缓慢地在算法中输入了一个他心心念念的名字。
jia lu。
短短的十几天，菲尼克斯对于她的一切几乎了如指掌，在输入有关于她的全部信息后，幽暗的光芒照映在他优秀而出神的面部轮廓上，算法开始快速地运行。
几乎没有花费多少时间，与她相关的所有信息便一个接着一个跳了出来。
她在美国留下的痕迹并不多，毕竟路佳只是一个纯粹的游客。
但因为当时她被自己连累而引发出来的失踪案闹得沸沸扬扬，多少还是被互联网记录下来。
当时菲尼克斯在拉斯维加斯打晕她的视频、她借由那对搭便车的情侣发布的澄清视频和其他的少量内容在一年多时间之后重新呈现在他的面前。
菲尼克斯一个一个点开，在终于通过视频看到那张熟悉却又无法触碰到的脸庞后，他的心情复杂至极，只是贪婪地用目光跟随，直到时间来到最后一秒。
被他在电梯里打晕的路佳，在赌场里一脸困倦且不情愿地跟在他身后的路佳，还有在镜头前一本正经地澄清自己是她男友的路佳……
他从未想过这一切对于现在的自己而言会是如此珍贵。
想到这里，菲尼克斯看向最后一条信息，上面显示的是一个有些久远的nofa账号。
这显然与路佳不应该有任何关系，应该是哪里搞错了。
但即便菲尼克斯不喜欢诺亚，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算法不可能出现如此低级的错误。
因此，他有些疑惑地皱起眉头，迟疑了良久之后，然后才将账号信息点开。
只是当菲尼克斯扫过这个账号的内容时，他沉郁而平静的灰蓝色双眸终于产生了波动，不由得惊讶地睁大了双眼。
而就在此时，菲尼克斯的手机传来一声轻微的提醒。
——来自‘she’。
这暧昧不清的备注却一下子挑动了菲尼克斯的神情，他的眼眸瞬间迸发出了不一样的神采，他迅速打开手机，看到了屏幕上显示来自路佳的一条消息。
“我男友想要假期来澳门看看你，告诉我你的详细地址。”
寥寥几句，尽显屏幕那头的冷淡。
但菲尼克斯却极尽可能地跳过了‘男友’这两个字，反复地看着剩余的文字。
这句话的主语并不是她，那么她到时候会不会一起过来看自己呢？
看了好久，他才终于抬起头看向面前的大屏幕，本想迫不及待地告诉路佳自己的发现，但思及上面的内容更像是时代的产物，对于最终的结果根本毫无意义，最后还是没有提及此事。
“好。……以上就是我目前暂居的地址。”
“路佳，我等你。”
菲尼克斯按下发送按钮之后等了很久，但手机的另一头却始终没有任何回音。
虽然对于路佳的态度已经有所预料，但是菲尼克斯还是忍不住感到些许失落。
他抬眸看向混乱不堪的房间，想到即将可以见到她，菲尼克斯终于重新拥有了难以克制的驱动力，决定在她带来之前，现将眼前这个好似犯罪现场的屋舍清理干净。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今天实在是太卡了qaq
马上就要见面了！无论是虐还是甜，都得见面了才能更好的输出呀（嘿嘿
看到了小天使们的留言和评论，又充满力量啦！真的非常感动，爱你们！！
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