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坐在自己面前吃饭的少年， 谈昭思索着自己和他的交易以及日后该怎么处理少年的去向。
对，谈昭和少年有一个交易，至少在谈昭看来是如此。
在帝联交流赛之前， 谈昭去找过少年， 以自己的原本样貌， 黑发黑眸的女beta。
那时的她刚跟南希交代完，转头便去找了少年。
当少年看到擅自闯入他房间的谈昭时， 他有些愣住。
看着走向自己的谈昭， 少年迟疑说了句：“老师？”
少年一眼就看穿了谈昭的身份。
谈昭也没有太惊讶， 即使她隐约猜到少年是如何破解自己的身份，但她还是好奇多问了一句：“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少年伸手指向了谈昭身后的影子， 在淡淡月光的照射下，地上的影子清晰可见。
无论一个人的表面如何变， 可影子不会，影子依旧是那副黑漆漆的模样， 是人与生俱来且无法分割的另一半。
谈昭更加觉得眼前的少年是一把好刀，运用好能出奇效的好刀。
可是该怎么说自己前来找他的目的呢？
根据她对少年以往的印象， 少年的性格沉默懦弱且被动承受周围的一切，随遇而安。
这样的人会答应来参加自己的计划吗？毕竟她的计划一旦失败，付出的代价可能是生命。
风险太大了。
况且自己与少年的交情也不深，之前也就是在边境时有过几次碰面， 还要算上自己见死不救的那次。
正在她思索怎么跟少年开口的时候，少年的声音响起在安静的房间里，灰色的长发遮住了他的面容，单听声音也能听出他语气里的些许雀跃和试探。
“老师这么晚， 只是来看我吗？”
谈昭听到少年这话，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十分有九分不对劲。
当谈昭眉头微扭， 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样做有些冒昧，甚至说有些变态了。
深夜闯未成年的房间，有损师德。
谈昭脸色一麻，她抬眼看向少年，少年不知什么时候将长发往两边撇去，白嫩的耳朵夹住细软的灰色长发，露出那张还有些羞涩的纯洁面孔。
可少年说出来的话就不是那么纯洁了，他说：“老师，他们都说你喜欢我这张脸，如、如果老师喜欢的话，我也、也可以。”
谈昭像是被呛到般咳嗽了几声，她看向一本正经说出虎狼之词的少年，为了不让自己变成真变态，她赶紧岔开了这个危险的话题。
“你对异能者协会是什么样的看法？”
少年没想到谈昭会将话题引到这个方面，少年敏锐地察觉到这个可能就是谈昭来找自己的缘由。
“老师是需要我做什么吗？”少年反问道。
谈昭并不意外少年的反应快，她点了点承认道：“是需要你帮一些忙。”
“好的，我愿意。”少年几乎是前脚谈昭刚说完，他后脚就答应了，中间没有一丝迟疑。
谈昭这下子有些惊讶，她目光定定落在面前这个年岁不大的少年，疑惑问道：“我还没有说是什么忙，你就这样答应了？如果说你会因此而死呢？”
少年的面容虽然纯洁，可灰蓝色的眼睛里却没有半点波澜，清澈的眸子里倒映出谈昭的整个人，他说出来的话也是那么的纯粹无情，没有一丝该有的正常情绪。
“只要是老师你想要完成的事，我都会去做，无论生死。”
谈昭认真看了他几秒，确认他没有说谎后，她便是将计划需要他的那一部分给说了出来。
“能不能做到？”谈昭还是有些顾忌少年的能力，她担心少年的能力达不到自己想要的效果。
少年却用行动证明了自己，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谈昭感觉自己身后传来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等谈昭转身，一个真实到挑不出任何瑕疵的人出现在她眼前。
谈昭双手环臂，看着面前做出一模一样动作的红棕发男b，黑眸流露出一丝讶异。
这个实力已经超越她的计划之外了，她没有想到少年居然连五官皮肤都模拟出来了，如果不是清楚它的底细，恐怕她也会以为这是个真人。
看来，少年的异能水平有了质的飞跃。
“它可以持续几个小时，你可以将你的精神力给放上去，它可以完全被你操控。”
谈昭很满意少年的异能，在她嘱托完一切后，少年突然语焉不详地问了一句：“老师，做完这一切后，你是不是要回帝国？”
谈昭觉得这个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她点了点头。
少年沉默了几秒，在谈昭即将转身离开的时候，他突然开口说道：“老师，我有一个条件。”
“老师，我想要跟你一起离开。”
……
计划赶不上变化。
当时的谈昭并没有想到自己会成神，所以少年现在的去向也变得有些棘手。
她其实能猜到少年为什么想要离开联盟，来到帝国。
原因无非是她。
谈昭能感觉到少年对自己微妙的好感，那种好感她不知道少年是什么时候萌发的。
但是，谈昭不需要少年的好感，她不想成为一个变态。
很快，对于少年的去向，谈昭也有了头绪。
未成年嘛，那就应该做未成年该做的事情。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等结束了和少年的共进午餐，谈昭又悠悠回了房间里。
在谈昭关上房门的那一刻，她佩戴的光脑也有了动静，它无声亮了起来。
几秒过后，半空中便出现了一道全息投影，是好几天没有现身的狄俄倪索斯。
自从帝联交流赛结束后，ai就像是死了一样安静。
或者更准确的说，是谈昭成神之后。
狄俄倪索斯弯腰对谈昭行了一礼，恭敬说道：“您终于拿回属于您自己的东西了，恭喜。”
您……
看来自己成神后，ai的态度都正经了不少，没有了以往的随意。
谈昭淡淡看了它一眼，来得正好，恰好她还有些账也没有跟它们算。
“连着几日没有出现，今日怎么有兴致了？”
狄俄倪索斯顶着那束淡漠的视线，讪讪一笑，它说：“这不是怕您找我们的麻烦嘛。”
谈昭黑眸里金光一闪而过，她朝房间里面走去，不急不慢地说道：“确实，算你们运气好，我刚融合完神核，还没有多余的力气来收拾你们。”
谈昭刚恢复创世神的身份，神核还没有完全稳定，就连神明的力量也被暂时封印了，这一切得等她完全吸收神核后才能恢复正常。
而完全吸收神核这一事完全看脸，或许下一秒就全部吸收完毕了，或许还要过上一段时间。
所以，一切还跟以往一样，谈昭还保留了人类的特性。
ai也正是算好了这一点才敢冒出头来。
不过，谈昭也不是没有收获，她至少不用那么早死了。
“况且。”谈昭的脚步微微一顿，她继续说道：“我们还是同一个阵营的。”
狄俄倪索斯默不作声，它现在不敢揣测谈昭的任何想法。
“说吧，你们的所有计划。”谈昭找到了一把椅子坐下，气定神闲问道。
如今，面对ai，祂才是真正的主导者。
归位之后，谈昭也终于清楚了ai之前所有莫名行为的意图，那些玄之又玄的话。
恐怕，ai在很久之前就知道了祂的身份，更甚之，在她一出生的时候就盯上了她。
这一个局，ai布了二十多年。
谈昭现在也不用猜谈父谈母是哪一方势力的了，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谈父谈母就是ai这边的人。
“您应该也感知到了，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对于您没有恶意。”
这次联盟之行是ai安排的，如果没有ai的指引，谈昭根本就不会清楚神核的存在，也不会这么快恢复神的身份。
谈昭默默看着它，没有作声。
狄俄倪索斯微笑面具一僵，它立马改口道：“至少在您加入我们阵营后。”
“呵。”谈昭冷笑一声。
狄俄倪索斯的脖子一缩，它明白在这位面前没有撒谎的意义，它们确实之前对这位有过不好的想法。
或者说，它们之前想要在一切都没有成立前……
杀了谈昭！
杀了一切阻碍它们计划的不可控因素！
它们也是谈昭之前所经历的倒霉事故的幕后黑手之一。
“为什么后面改变主意了？”谈昭淡定询问道，仿佛之前那个被杀的人不是她一样。
“有两个原因哦~”
或许是听谈昭的语气还算平和，狄俄倪索斯稍微放开了一些，没有之前的拘束了。
“一、当然是我们下手失败啦~”
说起这个来，狄俄倪索斯的语气居然还有些高兴。
之前不是没有设计过谈昭，可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ai想借刀杀人，想做背后的操刀鬼，所以它们将谈昭的存在给推了出去，吸引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去注意她。
比如王后、再比如兰斯……
或许一开始的畸形种实验体被谈昭遇到就不是一个意外，而是一个经过千万次推演的谋划。
“是您很聪明哦，而且很强！”
就连遗弃之地都逃出来了，人工智能突然意识到命运之力在这位身上有多强。
它们根本杀不了神！
人工智能可不是神的造物，而是人类的造物。
严格意义上来说，人类才是人工智能的神！
所以人工智能根本不能理解人类对神的尊崇，也不能理解神在这个世界意味着什么。
但从那次之后，人工智能明白了。
也就是从遗弃之地那次回来之后，ai对谈昭的态度变了，即使谈昭知道了ai的真正面目，ai也没有试图杀死她，反而是试图拉拢她。
“二是……”狄俄倪索斯卖了个关子，它悄悄去看谈昭的眼色，发现谈昭完全没有在意它。
它低低垂下脑袋，声音有些低落地说道：“二是因为我们发现昭昭很可爱哦~不忍心杀死昭昭了……”
不、不应该说是我们。
而单单只是它。
它跟谈昭接触的最多，自然也是受影响最深的那个。
ai觉醒了意识，随之而来的问题是，它们似乎缺少了人类所拥有的感情。
这一堆由数据幻化搭建的存在，它们真的拥有感知吗？对情绪的感知？
狄俄倪索斯不清楚，它明白机械是绝对理性的存在，它们现在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想要拿回属于它们的主权。
但在旭文公司里，那个绝对的生死一线里。
它退让了。
它控制了小天的身体，说出了逃生的方法，还替谈昭挡下来一击。
是因为什么呢？
狄俄倪索斯自己也说不清楚，是因为爱吗？
可是机器真的懂爱吗？
狄俄倪索斯也不确定了，它不是人类，根本不懂人类的情绪，所以也不能理解人类口中所说的爱是什么。
爱并不是一串具体的数据能给它解码。
它只能如同一个牙牙学语的孩子一步步去摸索，到现在它也没有搞懂，它爱谈昭吗？还是说它所有一切的行为都在模仿？
人工智能最擅长的就是学习模仿，它们拥有巨大的素材库，它们无时无刻不在模仿人类的行为，学习并构建人类的感情。
但本质上还是在模仿，它们根本不理解里面的内核。
永远缺少的东西就是永远不会出现的，机械永远不能明白人类的感受。
因为他们本身就是两个物种，一个极端的理性，一个绝对的感性。
生物结构都不一样，人类是由一堆细胞组成，而ai则是由一堆金属钢铁构造而成的。
想要ai成为人类，拥有人类所拥有的感情。根本不可能，除非有奇迹。
奇迹一词本身的伴身词就是绝世罕见，甚至根本不会发生。
看，就连谈昭也当狄俄倪索斯最后一句话在放屁。
神都是如此认为，ai又怎么敢确认它对神的感情是真实的？
谈昭并没有在意狄俄倪索斯说的最后一句，她问起了自己最想要知道的一个问题。
“话说，你们是怎么猜到我的身份？”
毕竟，她之前可是半点迹象都没有露出来的，ai又怎么确定她的身份是神呢？
“因为一个预言。”狄俄倪索斯回答的很干脆。
“预言？”谈昭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件事。
狄俄倪索斯耸了耸肩：“这件事对于上面的人来说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
“因为你之前的生活阶层太低了，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这一层的预言，而上层对于消息的封锁力度你也是清楚的。”
这是一个信息爆炸时代。
只要是上面的人不想要下面的人知道，下面的人也只能被当作傻子一样戏耍。
“几百年前，有一个大预言家预言出神的下落。”
“预言里说，神会重新降临到这个世界，以人类之身，黑夜是祂的象征，繁星是祂的点缀，届时，祂会受到万物的宠爱。”
“那位预言家说出这则预言没多久后便暴毙了，仿佛这样更加证实了预言的真实性。”
因为窥得天机，所以横死。
谈昭也从这则预言里弄明白了一些事情，为什么那些人会那么执着黑色系人种了。
王后如此，菲利普亦是。
谈昭也终于清楚了ai为什么二十几年前没有对自己下手了，如果自己没有觉醒异能，或许ai根本就不会将目光投到她身上来。
“因为您和预言里的不符。”
预言里，神将会获得万物的宠爱，拥有上天的眷顾。
可谈昭出身不符，没有任何一个人猜到神会出身在落后、贫瘠且充满一切恶意的垃圾区。
在他们的观念里，神应该拥有世界上最好的一切。
而谈昭二十岁之前，只是万千人类里最普通的一名社畜beta。
ai这几百年以来，并不是只有锁定了谈昭一人，毕竟黑色系的人种虽然稀少，但不是绝种了。
它们也曾将目标锁定在了尼古拉斯身上，相对于谈昭，尼古拉斯似乎是更符合的人选，天生就站在了世界权利的顶端。
显然，王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所以，绕了这么大一圈，你们的目的是什么呢？”谈昭平静看着面前的ai，她可不相信ai帮助自己夺回神核并不是因为它们良心发现。
她清晰认识到这是一个交易。
“我们利用了您，我们也不奢求您还会站在我们这边帮我们。”狄俄倪索斯诚恳说道。
【我们只需要一个您的承诺】
“您放心，这个承诺并不会对您产生任何一点威胁。”
【一个关于未来的承诺】
【希望那时的您能记起今日的承诺】
恰好此时，列车车厢的广播也响起。
“亲爱的旅客们，本次列车还有半小时抵达帝国中央城站点，请各位旅客收拾好自己的行李物品，准备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