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叫声撕心裂肺,听得人?心脏震颤。
小森蚺蹭蹭蹭地跑,头也不?敢回。
走廊上脚步声多而密集,佣人?们匆匆赶来,大厅的水晶灯骤亮。
小森蚺驮着弟弟,钻进地毯里,沿着墙根,小心翼翼又急促地往家里游。
它要赶在妈妈醒来前回去,不?然妈妈没有看见它们,会担心。
身上的弟弟轻飘飘的,没有声?响。
小森蚺百忙之?中伸出?蛇信子去感知,弟弟的呼吸好微弱,就像随时会死掉一样。
它急得呼吸紊乱,眼泪一串一串夺眶而出?。
它好没用,连累妈妈为它有没有吃饱而操心,也连累弟弟变成这样。
弟弟比它还小,连嘶嘶声?都不?会发。因为它在外面被蛇欺负了,连觉都不?睡,带它报仇。
而它,除了哭,好像什么都不?会。
好没用,好没用……
它紧紧圈住弟弟。小森蚺想,以后、以后它再也不?哭了。它要站起来,要保护弟弟,保护妈妈。
小森蚺暗暗下定?决心,抱着弟弟,挤进房间。
妈妈刚醒来,正在穿外套。
小森蚺悄悄地,几?乎是悄无声?息地带着弟弟回到书桌下面。
尽管紧张得要死,但它独立地完成了这项艰巨的任务——没有被妈妈发现!也没有要弟弟为它打掩护!
小森蚺欣慰地昂起脖子。
紧接着,它又去看弟弟。用颊窝和蛇信仔仔细细感受弟弟的状态——弟弟呼吸微弱,但没事。也许是摔晕了,在睡觉。
尾巴上有细细的擦伤。
它伸出?蛇信子,一点一点替弟弟舔舐。
舔舔,好得更快。
它希望弟弟睡醒就能好。
妈妈走过来,它赶紧卷来弟弟的衣服为弟弟盖上,自己装睡。
隔着薄薄的衣服,它感觉妈妈在摸它的头。
妈妈的手好软,香香软软的,它好喜欢妈妈,像弟弟那样喜欢。但弟弟不?准它被妈妈摸,所以平常它不?和弟弟抢。
但现在,妈妈好温柔好温柔地摸它。
弟弟在睡觉,不?知道?。它悄悄享受着。它知道?妈妈的朋友在骂它胆小鬼,但妈妈一定?不?会那样认为。
妈妈是世?界上最温柔的妈妈,它不?是胆小鬼,它一定?会让妈妈和弟弟知道?它不?是胆小鬼的!
它只是没有出?过门,第一次出?门看见那么大那么大的蛇吓坏了。
以后、以后不?会了。
小森蚺鼓起勇气想。
妈妈离开了,脚步轻轻地怕吵醒它们。
小森蚺睁开眼睛,看见妈妈打开门侧身出?去,又很快掩上,防止光线漏进来惊着它们睡觉。
妈妈真的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
小森蚺无比坚定?地这样认为。
“你也来了啊。”
方婷刚出?门,就看见许清月朝这边走来。
许清月点点头,“惊醒了,睡不?着。”
方婷打着哈欠,“大半夜的,也不?知道?什么事。”
忽然,她偏头用古怪的目光瞅着许清月:“咋的全在半夜搞事?”
“晚上没人?。”
许清月简单回答她,环顾四周,女生?们都往出?事的那处去,窃窃私语着。
晚上干坏事,天知地知,独独人?不?知。
477的房间围满了人?。
方婷仗着身高,一边垫起脚尖看,一边问:“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啊?”
前面的女生?回头,看见是她,嘀咕着和她说?:“好像是曾海蝶的蛇被咬了。”
“诶!真咬了啊?死没死没?”方婷语气掩饰不?住地兴奋,不?住地往房间里面张望。
那女生?撑不?住方婷整个人?往自己身上扑,便错开身,让方婷到前面去。
方婷刚挤过四五个人?,前面豁然撕开一道?路来,就见曾海蝶疯了一样冲出?来——
“许清月!我他妈杀了你!”
许清月错愕,她抬头,看见曾海蝶怒目圆睁,将她恨急的模样。
有什么线索在脑海里一闪而过,骇得许清月脸色骤变。
曾海蝶看见她巨变的神情,几?乎要咬碎牙齿:“果然是你!”
她双手紧紧握成拳,就要往许清月揍来。
方婷长?臂一伸,拦住她,抓着曾海蝶的肩膀和腰,让她一步也冲不?出?去。
“放开!方婷你个野牛,放开我!”
她使劲挣扎,抡起手肘往后撞方婷。方婷侧身一闪,避开她的攻击,再松开她。曾海蝶万万没料到方婷会突然放开自己,往后撞击的动作收势不?住,“嘭”地跌坐在地上。
尽管走廊上有厚厚的地毯,也将曾海蝶摔得不?轻,屁股阵阵作疼。
围在走廊的女生?们早已远远散开,丛丛叠叠地望着她。
那些打量的视线,探究的目光让曾海蝶顿觉臊人?得很。
明明她才是受害者,偏偏所有人?都在看她的好戏!
曾海蝶瞪住站着远处的许清月,她像无事发生?一般静静看着自己,那种视线让曾海蝶恨得心里呕血。
佣人?说?她的黑曼巴是中毒了,剧毒,被蛇咬的。
她去看过伤口,两颗牙洞小得像针眼。如果不?是佣人?指出?来伤口在那处,她就是扒了蛇皮也不?一定?看得见!
那么小的牙洞,除了许清月的蛇还会有谁!
一定?是许清月!一定?是因为自己抢了许清月原本要选的黑曼巴导致她差点被淘汰,她气不?过,就让那条森蚺的小崽子来报仇!
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曾海蝶几?乎快疯了地想。佣人?还告诉她,咬黑曼巴的蛇太小,毒牙没有发育完全,咬的时候只是轻微擦破了黑曼巴的蛇颈,否则,黑曼巴必死无疑。
每每想到这些——想起她睁眼就看见黑曼巴躺在地上奄奄一息,想起佣人?扎在黑曼巴身上的针管几?乎有黑曼巴的脑袋那般粗。
针捅进去的时候,她怀疑有没有可能这一针会把黑曼巴扎死。
她还不?想死啊!不?想被淘汰!
许清月好歹毒的心,她不?过是抢选了一条黑曼巴,就要让森蚺咬死她的蛇!
曾海蝶从地上坐起来,瞪住许清月的眼神恨不?得将她吃了。
方婷又要上去捉她。
曾海蝶一挥手猛地拍开方婷,“滚!成天像狗一样跟在她身后,也不?看看人?家记不?记得你的好!”
方婷用力拽住她,单手掐住曾海蝶的下巴,迫使她昂起头来。
“你骂谁是狗?”
方婷五官浓艳,身材又高,练过武术,这样掐着曾海蝶,气势凶狠无比。
曾海蝶踉跄一步,也不?怕方婷,直视方婷的视线,冷冷一笑:“谁?谁心里不?是有数?你不?是狗你急什么急——”
“啪!”
方婷一巴掌扇在曾海蝶嘴上,扇得曾海蝶直接断了话,又因为被方婷禁锢着下巴,脸纹丝不?动,嘴巴连着侧脸很快升起深红的手掌印。
方婷下手极重,曾海蝶觉得自己的牙齿都快打碎了。
“还骂?”
方婷冷冷笑着,俯视手里的脸。
曾海蝶莫名?打了个冷颤,随后突然回过神,蹬着双脚,挥着双臂想从方婷手里挣开。
她对方婷又踢又踹,双手使劲去推方婷,疼到发麻的嘴巴尖声?厉吼着。
“神经?病!方婷你他妈神经?病!放开我,放开我啊啊啊啊!!!”
她像疯子一样凭借着蛮力挣扎,使出?全身力气不?要命地去踢打方婷。
正常人?完全无法承受一个疯子的蛮劲,小腿被踹到一脚。
她嫌弃地看着发疯曾海蝶,松开她,退开去。退了有好几?步远,曾海蝶好似没有看见似的,还在不?断地胡乱挥舞挣扎。
原本站远的女生?们站的更远了,唏嘘地望着曾海蝶瞧。
仿佛瞧一个精神病人?。
曾海蝶被刺激狠了,冲她们大骂:“滚啊!滚啊!”
她又踢又挥。
围观的女生?们纷纷后退,瞅了她一眼,陆陆续续离开。
人?散尽了。
她摔上门,蹲在地上,忽然抱头猛哭。
哭得声?音呛了自己,呛出?嗝来,眼泪流干了,她才缓缓闭紧嘴来。
黑曼巴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游到她的脚边。
她松开抱住膝盖的手,将它捞起来,双手掐着它的脖子。哭得红肿的眼睛恶狠狠地瞪住它。
“你一定?不?会死,一定?不?会死。”
喃呢的语气犹如发了癫,曾海蝶几?近魔怔。
“我也不?会死。我们要回去,回去,拿着钱回去。”
黑曼巴的尾巴盘旋在她的腿窝里,伸出?粗长?的蛇信子舔她。
曾海蝶搂住它,紧紧搂住它,像用力抱住自己一样。
黑暗里,那双红肿的茶色瞳孔折出?恶毒的光。
总有一天,她会还回去的!
“阿嚏!”
许清月打了一个喷嚏,和方婷并肩在走廊里,莫名?其妙有些发凉。
她拢拢外套,偏头看方婷。
方婷脸色极差,沉默了一路。
这一点也不?像她的风格,许清月正准备安慰她。方婷忽然出?声?大骂:“混蛋东西!老子以后一定?要撕烂她的嘴!”
她扭头,盯住许清月的眼睛,面色严厉地说?:“从没有人?骂过我是狗!”
映着光的双眸,泛着光,好似盛了一层泪水。
许清月骤惊——缺心眼的方婷竟然会被一个“狗”字骂哭?
她满面骇色,来不?及震惊,抬手轻轻拍着方婷的后背,温声?安抚她:“没事,没事了。以后我们撕烂她的嘴。如果还说?,就拔掉她的舌头。”
许清月像安慰一个小孩子一样哄着方婷。
哄了沿路,方婷终于消了气,哼哼抱着许清月的手臂,皱眉,“她一张嘴烦死了!和你又没关系,她咬你做什么!”
许清月凝眉,她有些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猜想。但曾海蝶对她的那种怨恨,直白的恨意,让许清月不?得不?忽视自己的猜测。
——很有可能是她的蛇咬了曾海蝶的蛇,还留下非常明确的证据。
除此之?外,许清月想不?出?曾海蝶有什么缘由能那般恨自己。
可是小森蚺那么胆怯,小蛇更是连牙都没有长?,那两小只怎么可能去咬一条成年?蛇,还是速度巨快、毒性极强的黑曼巴?
不?可思议。
许清月甚至忍不?住怀疑有没有可能是别?人?陷害她,却又没有明确的嫌疑目标。
“那个……”
许清月没法回答方婷的疑惑,只能转移话题问出?自己的猜疑:“森蚺是毒蛇吗?”
她仔细想了想,能让曾海蝶明确地恨她,应当是咬黑曼巴留下的牙印极小,只有她的蛇才能留下的痕迹。但她的蛇,咬黑曼巴一百口也该是咬不?死的,除非黑曼巴中毒了,几?乎致死的毒,才能让曾海蝶那么疯癫。
“怎么可能是毒蛇!”
方婷不?可思议。
“森蚺没有毒牙啊!要是森蚺有毒,再配上它那体型,简直就是蛇中巨无霸。谁来一条不?得直接赢游戏啊?”
她用那种“你好单纯”的表情望着许清月,无比肯定?地说?:“要是森蚺有毒,我第一个跟你抢。”
许清月全身放松下来。森蚺没有毒,那么咬黑曼巴的蛇就不?是她的小森蚺。
她知道?小森蚺那般怯弱,怎么敢咬黑曼巴。如今得到方婷确切的肯定?,心情莫名?轻松些。
许清月将方婷送回房间,加快脚步回自己屋。
她想回去看看小森蚺和小蛇。
夜晚最是容易出?事,特别?是她的蛇,刚出?生?,谁都有可能伤害它们。
她应该带着它们的,只是出?门之?前见它们睡得香,不?忍心动它们。
用很快的速度赶回房间。
进门抬头一望,就能看见小森蚺和小蛇并排趴在桌下的脚垫上睡觉,乖乖巧巧的模样。小蛇还穿着昨天那套水蓝色的衣服,衣服被撑得紧紧的,好像束缚着了它,它扭了扭。
它比白天里又长?大了些,该换新?衣服了。
许清月想着明早醒来做。
在桌边静静看它们良久,睡意一点一点袭来,她掩着唇,轻轻打着哈欠。
时间转过夜半三点,她也该睡觉了。
许清月拉灭床头灯,躺上床。
寂静的夜里,呼吸声?逐渐均匀。
小森蚺收缩颊窝感知妈妈睡熟了,它陡然抬起头,静静观察妈妈半响,知道?妈妈不?会醒来,才悄悄扒拉下弟弟身上的衣服,继续为弟弟舔舐。
还好它聪明,在妈妈外出?时,将衣服给弟弟穿上。否则,它和弟弟就要露馅了。
它吐吐蛇信子,为自己的机智感到愉悦。
蛇信子舔得弟弟浑身湿哒哒,那些擦伤的痕迹被浸在黏液里,逐渐淡了,随着天色亮起来,完全淡了。
弟弟看起来又是一条新?新?的蛇。小森蚺收回蛇信,为弟弟穿上衣服,盘绕在弟弟身边,看弟弟睡觉。
嘴里的蛇信子舔了一宿,变得又累又酸,但它分?外愉快,精神亢奋到天色完全亮了,才渐渐有些困意。
当它迷迷糊糊地睡过去时,自己的身体突然腾空飞了出?去——弟弟踹了它!
小森蚺砸在地上,昏头昏脑地懵圈去看弟弟。
弟弟一脸薄怒,气得颊窝紧紧皱在一起,好像闻见什么恶心的气味,死死闭住颊窝,翘起来的尾巴在桌脚使劲剐蹭裹在上面的粘液。
瞳孔里全是对它的嫌弃。
小森蚺恍然醒悟——弟弟在嫌弃它的口水!
“弟弟……”
它想和弟弟解释,并不?是故意舔它。
弟弟扭头冲进浴室,不?听它的解释。隔着门,里面响起哗啦啦的水声?。
小森蚺蜷缩成一团,可怜巴巴地垂着头。
它觉得自己舔弟弟是对的,但弟弟好像不?喜欢。
以后……不?舔了。
很久很久,小蛇才从浴室出?来。
小森蚺已经?忏悔完了,精神抖擞地屁颠屁颠地凑上去,殷勤地询问弟弟看不?看书。
小蛇昂起下颌。小森蚺立刻跑去翻开书,小蛇趴在书的边缘,一个字一个字地看。
妈妈已经?很久没有给它们读故事书了,有好多字它不?认识,特别?是这些书越往后面看,妈妈没有读过的字越多。
看得它迷糊。
小蛇兴趣缺缺地趴下,时不?时地偏头去看妈妈。它好想听妈妈读书。妈妈读书慢慢的,轻轻的,像外面的风,轻轻吹在身上很舒服。
这般想着,频频往妈妈看。在它不?知道?看多少遍之?下,妈妈终于醒了!
它赶紧叼起书,扑去找妈妈。扑到一半,又溜回来,趁着妈妈去浴室洗漱时,赶紧钻进衣服里。
衣服实在太小了,钻得它吃力,小森蚺也在用力帮它。
在妈妈出?来前,它终于穿上去。
然后,叼着书,忙忙去找妈妈。
身体刚动,只听“滋啦”一声?碎响,身上的衣服爆线了!
好巧不?巧,正是肚子下面那根缝合线,还只爆开中间一半。
于是,许清月注意到它时,第一眼就看见它白白净净的肚子从那破线的洞漏出?来。
像一个胖小孩吃多了撑破衣服,露出?圆溜溜的肚子。
只是这颗肚子白花花的,肉肉软软的,让许清月忍不?住伸手去捏了一把。
比想象中软而有弹性,像刚发酵的面团那样手感润滑。
捏着好舒服,好解压。
还想捏。
许清月伸手。
那种捏捏的触感让小蛇犹如惊弓一样弹了起来,腹部传来痒痒的触感,痒得它浑身都像被烧了一样,就着鳞片缝隙的那种小火慢烧,烧得它浑身酥酥麻麻。
小蛇惊恐弹起来,那双翠绿色瞳孔差点惊成了竖瞳。
它呆呆望着妈妈,眸子里充满了不?可置信。
随后,它突然接连几?个爆跳,嘴里的书也不?要了,飞一样快速溜出?门。
“啊……”
许清月有些发傻。
捏一下肚肚的反应这么大吗?
还不?待想明白,她骤然惊醒——
“你别?跑呀!回来!”
小蛇早已经?不?见了身影。
水蓝蓝的一条不?知道?溜去哪里。
一些不?好的画面骤然闪过脑海,许清月面色变了变,衣服都没有时间换,赶紧抓过口袋装起小森蚺去追小蛇。
出?了门,整条走廊上蛇来人?往,人?在走,蛇在爬。
小蛇穿着水蓝色的衣服,哪怕小,但在棕色的地毯上应该很好看见的。
许清月绕着走廊跑一圈,尽管她视力挺好,也没有找到小蛇。
她喘着气在楼梯口停下来。
路口的女生?好奇地问她:“你在找什么?”
许清月摇头敷衍:“锻炼。”
女生?:“……”
她们看她穿着的睡衣,拖鞋歪在她脚上倒掉不?掉。沉默地绕开她,她们的蛇跟在她们脚后,慢悠悠地游着。
许清月忽然想起了小森蚺,她坐在通往四楼的楼梯台阶上。
打开口袋,用很小很小的声?音悄悄问:“你知道?小蛇去哪里了吗?能找到它吗?”
这样问也是在试探佣人?说?的“蛇的意识来源于她们的意识”这句话。
她望着口袋,有些迫切。小森蚺动了动,探出?蛇信子,细小的信子在空中不?断颤荡,随后它爬出?口袋,贴着妈妈的腿回头,见妈妈没有阻止它,它才跳下妈妈的膝盖,顺着走廊往前游。
它小小短短的,游得慢。
许清月要等它游出?去一会儿,才提脚追上,但也仅仅是两步的距离。
路过的蛇冲小森蚺扭动脖颈,粗长?的蛇信子往小森蚺身上探,似乎在感知它有多大,是什么种类,能不?能吃掉它。
小森蚺瑟瑟发抖,好几?次被很大很凶的蛇盯着,几?乎快要不?敢动。但想想弟弟还没有找到,妈妈也跟着它,它又没有那么怕了。
它摇动尾巴,不?再看那些凶蛇,继续往前游。
突然,一条成年?蛇冲它扑来,速度又快又猛。小森蚺还没有完全感应到,那条蛇扑来的高大阴影瞬间覆盖它。
它惊愕抬头,骤然竖起的瞳孔里倒映出?令它熟悉又让它无比害怕的恐怖的脸。
【啊……是昨天的黑曼巴……】
认知刚闪过。
它还来不?及做出?反应,那条扑来的黑曼巴骤然顿住,紧接着头也不?回地跑了,几?乎是用逃跑的姿势,比来时更快。
小森蚺错愕。
不?敢相信黑曼巴轻松就放过自己。
“傻子!”
熟悉的嘶吼声?在感知里响起——那是弟弟的声?音!
小森蚺惊喜扭头,果然看见弟弟站在自己身边,一脸鄙夷地望着自己。那表情是对自己诉不?尽的嫌弃。
不?过,这一次,小森蚺并没有因为弟弟嫌弃自己而感到沮丧。
它满心欢喜!
——弟弟回来了!
——弟弟又救它了!
弟弟虽然骂它,但弟弟再一次保护了它。
小森蚺兴高采烈,乐乎乎地冲弟弟跑过去,飞起身体就要给弟弟一个大大的拥抱。
小蛇躲开。
“啪叽!”小森蚺直直摔在地上。
摔得晕头转向。
依旧傻乐。
那模样傻得没眼看。小蛇别?开头,对它恨铁不?成钢——
“打不?过你就跑,挖一个洞钻进去。它们肥得像头猪,还能钻进去咬你不?成?”
小蛇想翻白眼,奈何瞳孔不?允许。
小森蚺恍然大悟:“!!!”
弟弟好聪明!
紧接着,它又听弟弟说?:“谁吓你,你给它吼回去,实在吼不?赢,你就钻地洞。”
小森蚺死命记住,重重点头。
弟弟被妈妈抱了起来,藏在袖子里。
原本还想再说?些什么的小蛇堪堪停嘴,别?扭地待在妈妈的袖子里。
妈妈还穿着睡觉时的睡衣,是出?来找它太焦急没有换掉。
小蛇安安静静窝在里面,有些后悔自己太冲动了。
只是被妈妈……
妈妈为什么要捏它的肚子!
好坏好坏!
肯定?是嫌弃它长?胖了,把衣服撑破了!
可是……它明明有两天没有进食了……这是自然长?大而已,妈妈就捏它的肚子……以后等它长?大了,岂不?是要……
小蛇不?敢想,将自己蜷缩成饼,把露在衣服外的肚子藏起来,在袖子里委屈到不?行。
许清月是假装拖鞋里有异物?,弯腰取下来抖抖,再在穿上的瞬间将小蛇捞起来,塞进衣袖。
然后,她叫着小森蚺,一路走一路等,引着回屋。仿佛她只是出?门运动一圈,再带着小森蚺散个步。
刚回到屋里,她便反锁门,将小蛇从袖子里倒在桌上。
她弯腰凝望着神情厌厌的小蛇,用手指去戳它的头颅。
“不?要生?气啦!以后我不?捏你肚肚,行不?行?”
【她还说?,还说?!】
小蛇气得鼓起颊窝,瞳孔圆圆的,好生?气好生?气的模样。
许清月忍住笑,“我第一次看见这么白的肚子呀。”而且好圆好有弹性。
【她还说?!!!】
小蛇气得快要翻过去。直接用尾巴堵住颊窝,不?听不?听,再背过身去,不?看不?看。
许清月看见它穿着水蓝色衣服的背,因为衣服在肚子那面开了线,此时往两边敞开,从背后看它,小蛇就像一个发育失败的头小尾巴短身体宽壮的畸形蛇。
她捂住嘴,忍着差点笑出?来的声?音。
“我、给你做、新?衣服。”
因为太想笑,说?出?的话断断续续。
听在小蛇耳里,却像妈妈在哭,因为自己没有搭理她而伤心难过哭了。
还是忍着哭的那种。
小蛇忽然觉得自己坏。
它欺负妈妈了……
再不?喜欢被摸肚子,也不?能让妈妈哭。
小蛇一边甩着尾巴抽自己,一边向妈妈转头去,心里想着,如果妈妈喜欢捏它的肚肚,又一直哭不?停,那它、那它……就再给妈妈捏一下。
如果捏一下还不?行,那、那就再加一下……
它转过身体,小心翼翼地去瞅妈妈,尾巴尖尖刚探出?去,想要安慰妈妈。
它的脑袋一点一点转过去,瞳孔一点一点落在妈妈脸上,然后,它看见——啊啊啊!!!!
妈妈在笑!
好开心地笑!
嘴角高高扬起,望着它,笑得好快乐!
这一瞬间,它内心那些想要安慰妈妈不?要哭的想法像鞭子一样抽着它身上,疼得小蛇直抽泣。它天真地以为妈妈在哭,还想着情愿放出?自己的肚子给妈妈捏几?下也要哄好妈妈……结果、结果……
【妈妈好坏!】
【坏透底了!】
一气之?下,它扭回身体,决定?永远背对妈妈。
【再也不?想看见妈妈了。】
它从书桌上的金属架子的投影里看见妈妈笑了好久好久,然后妈妈抬起柔软的手抚摸它。
轻轻替它脱下坏掉的衣服。
妈妈拿出?针线和花色的布来,坐在桌边缝衣服。
那些衣服是比之?前的衣服更大些,却也没有比小森蚺大。
小蛇知道?,那是妈妈给它做的新?衣服。
它哼哼出?气。
内心决定?哪怕妈妈给它做一百件衣服,它也不?原谅妈妈。
“来,乖宝宝,试试合不?合身。”
妈妈收好针,将那件新?衣服往它身上套。
小蛇不?想的,但它的尾巴……控制不?住地伸直、翘起来,让妈妈更方便给它穿衣服。
小蛇埋着头,唾弃自己。
穿上了。
妈妈捧它起来欣赏,脸上露出?发自内心的笑意。
“真好看。”妈妈夸它。
小蛇昂昂头。
藏起来的瞳孔荡起骄傲。
当然好看。
那是它穿着的,是妈妈亲手做的衣服。
肯定?最好看。
瞳孔一转,看见桌下仰头望着自己的森蚺,小蛇眼里的骄傲一僵,张嘴冲它:“嘶!嘶嘶!”
呆瓜一样的小森蚺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往后退到弟弟看不?见的角落,呆呆站在那。
它……好像看见弟弟长?牙了。
小小的,短短的,还没有长?大的牙,毒牙!
弟弟好厉害!
有毒牙!
小森蚺发出?嘶嘶的惊喜,在房间里兴奋地滚来滚去。
仿佛长?出?毒牙的是它一般。
桌面上的小蛇看着莫名?其妙发疯的小森蚺,只觉得牙痒。
实在想不?明白妈妈为什么会捡一条傻瓜回来当它的哥哥。
不?忍心再看那傻样。
它沉默地钻进荷包,开始补觉。
昨晚那条黑曼巴太壮了,它飞上去咬它,成年?黑曼巴的反应极快,也来咬它。还好它敏捷地躲过,再从刁钻的角度盘到它脖颈上狠狠咬住它的脖颈。
只是刚咬住,黑曼巴的尾巴就朝它抽来。
抽得它摔出?去。
但它咬住了!咬破了它的鳞片撕了它的肉。可惜,它的毒牙是刚长?出?来的,太短,毒素不?够多。却也算是为傻子哥哥报仇雪恨了。
小蛇趴在荷包里,枕着脸颊,
它想,总有一天,它要长?出?无比巨大的毒牙,毒死那条黑曼巴。
头顶光亮敛去,小蛇陷入温暖的黑暗里,昏昏欲睡。
许清月系拢荷包,挂在腰间。
换好衣服,回头一瞧,小森蚺又不?见了!
许清月额角疼。
为什么别?人?的蛇那么听话,宛如影子一样跟随,她的蛇,偏爱四处跑……?
许清月自我反思,她不?是挺爱出?门的人?,投射到她养的蛇身上,理当也该不?爱出?门的。
“小森蚺……”
许清月在房间里来来回回唤,没有嘶声?。
直唤到方婷来找她去吃早饭。
她看着时间,已经?八点半了,早餐时间还剩下半个小时。
没时间细细找小森蚺,她打开门,沿着走廊找它。
方婷诧异:“又跑了?那么胆小还敢出?门啊?”
“是……”音调还未落下,许清月远远瞧见小森蚺在322门外的墙根处刨着什么东西。
刨得地毯一拱一拱的,像老鼠打地洞。
它的身体和地毯有些像,寻常是很难在地毯里轻易找到它的,偏偏它的动作幅度非常大,再加上许清月很用心地找,便一眼瞧见了。
“你在干什么?”
许清月走上去,盯住它。
打地洞的小森蚺整个动作停住,讷讷地仰头看许清月。
它从妈妈眼里看懂了妈妈在问它什么。
于是,它翘起尾巴,用尾巴尖指指刚挖的地洞,再指指自己,又指指许清月挂在腰间的荷包。
它在告诉妈妈:弟弟教它挖地洞保护自己。
许清月:“想玩钻地洞?”
说?着,她回头面色复杂地问方婷:“蛇的爱好这么古怪吗?”
方婷耸肩,“很明显是你的蛇古怪。你看——”她挥手往房子里画个圆,“哪条蛇爱好钻地洞?”
扶手栏杆、墙壁、地毯、楼梯,四面八方的蛇蜿蜒游走,最与众不?同的也只是竖着爬而已。
许清月:“……”
好吧。
她摸出?衣服里的口袋,放在地上。
小森蚺留念地望望地洞。这个地洞它挖有好些时候了,刚刚能藏进弟弟,只需要再挖深些,它也能藏进去了。
它想着,四面八方地挖,以后它和弟弟出?来玩,都有地方躲。
小森蚺还想挖。但妈妈的口袋不?让,妈妈想带它走。
小森蚺甩着尾巴游进口袋——那它只能晚上来挖了。
许清月系紧口袋,提在手里。
小森蚺身上全是挖洞留下的灰,在口袋里滚一圈,簌簌落下一层。
粉粉的口袋变成灰灰的。
许清月皱眉,她将口袋提起来,放在面前。
“以后不?许私自出?门,要出?门告诉我,我带你出?来。”
像它刚才那样,如果曾海蝶带着黑曼巴来找它,它怎么办?
当真钻进地洞里一辈子不?出?来?
“……?”
许清月陡然亮起眼睛。
这……真是个无与伦比的好办法啊!
再次望着小森蚺的眼睛里都充满了惊喜的笑意。
小森蚺看迷糊了,没有办法理解妈妈突然的高兴是为什么。
许清月神采奕奕地对小森蚺说?:“挖地洞这个爱好,好,加油挖!”
这句话小森蚺听懂了,妈妈在鼓励它挖地洞!
它用力点头!
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妈妈。
妈妈真好!
“只不?过……”
妈妈又说?话了。
视线落在从它身上簌簌而下的灰尘,眼神温柔。
“今晚你要洗澡哦,洗得干干净净才能上桌。”
“诶?上桌吃吗?”
方婷忽然凑过来,直勾勾打量小森蚺。
而后,她唉声?叹气,“太小了,太小了,一两肉都没有,不?够塞我牙缝,要不?再把太子加上吧。”
小森蚺顿觉惊恐,缩成一团。
“你又吓它。”许清月推着她走,“去吃饭吧。”
两人?刚走进餐厅,林弯弯迎面走来,挡在两人?面前。
“你们看见曾海蝶没?”
方婷被曾海蝶骂过,一听别?人?说?这个名?字就容易暴躁。
“神经?病啊,我看她干嘛?”
林弯弯颤着睫毛,情绪低低地说?:“曾海蝶不?见了。”
“她不?见了关我什么?”
方婷推开她。
林弯弯踉跄一步,冲方婷背影吼:“昨晚你们放蛇去咬她的蛇,今天她不?见了,不?问你问谁?你们不?是都看不?惯她吗?”
她的视线带着控诉地落在许清月脸上。
许清月宛如没有听见,找一张餐桌,拉着方婷坐下。
林弯弯见她们这样,竟然低低哭起来。哭得一颤一颤的,可怜得很。
身旁的女生?不?忍心,安慰着她:“是不?是在房间里上厕所?或者逛逛去了?”
林弯弯摇头,“我都找过了。”
她轻轻打了个哭嗝,声?音低低地哭泣:“当初我亲眼看见周燕放火,我说?出?来了,她们就排挤我,可是我能不?说?吗,那火差点也把我烧死了!我亲眼看见了为什么不?能说?!说?了、说?了……”
她抬眼,怯怯地盯了方婷和许清月一眼,仿佛她们威胁过她似的。
“……说?了,她们又排挤我,怪我坏了她们的逃跑计划。如今、如今只有曾海蝶愿意和我在一起,她们、她们又去伤害曾海蝶的蛇,想让曾海蝶淘汰,她们就是见不?得有人?和我在一起罢……”
“现在曾海蝶也不?见了……”
她说?一句哭一下,断断续续,有说?不?完的委屈,话还没说?完,再一次抽泣起来。
周围的女生?们亲眼见过一些事,见过林弯弯之?前和许清月如何好,也见过周燕一事之?后,两人?分?道?扬镳。
现在和曾海燕在一起,曾海燕不?仅蛇受伤,如今连人?也不?见了。
众人?唏嘘,觉得林弯弯怪可怜的。
她们拉着林弯弯坐下来,一人?一句安慰着她,甚至有人?用鄙夷的视线去看许清月和方婷。
“你还要不?要脸!曾海蝶在哪和我们有屁关系!”
方婷简直没想到林弯弯这么不?要脸,站起来大步冲向林弯弯。
“以前你说?你手表被曾海蝶偷了,现在又要说?我们把曾海蝶怎么样了是吧!你是饭没吃几?口,倒打一耙装了个像模像样!”
她来势汹汹,林弯弯吓得浑身发抖。
身边的女生?们顿时齐齐站起来,将林弯弯护在身后,拦住方婷。
“昨晚你打曾海蝶就算了,今天你又要打林弯弯,是不?是明天还打我们啊?”
有人?质问方婷。
方婷看神经?病一样看那个女生?,“我和你无冤无仇打你干嘛?”
那女生?寸步不?让,“那你打曾海蝶干嘛?现在打林弯弯又要干嘛?”
方婷扬口就说?:“她们……”贱呗!
话没说?完,许清月拉住她。
许清月瞥眼被女生?们维护起来的林弯弯,只觉得有些犯呕。
怪她没有见识,今天终于知道?世?界上还有林弯弯这种生?物?。
她踮起脚尖,俯在方婷耳边说?了一句话。
方婷听着听着,瞪向林弯弯的眼睛一点一点从生?气变成了带笑。
幸灾乐祸地笑。
她甚至“哈哈”笑两声?,无比大方地对林弯弯说?:“懒得和你计较。”
然后,跟着许清月坐回餐桌边。
佣人?端来早餐,掀盖带起的腾腾热气里,方婷笑眯眯地向许清月凑过去。
“小月儿,你好坏哦。不?过……”
她嘿嘿笑。
“——我好喜欢啊!”
刚才,许清月告诉她。
“你先让她得意,等她得到她想要的,再搞废她。”
短短一句话,方婷直白地感受到了从许清月身上流淌出?来的黏稠的恶意。
那是第一次。
第一次在温温和和宛如包子一样的许清月身上见到那种比杀人?还痛快的刀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