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在洞外浅声浅语说着话,洞穴里,路宁宁睁开?了眼?。
她用手肘顶了顶身旁方婷的腿,方婷惊醒,张嘴就要大声说话,被?路宁宁先一步捂住嘴。
“嘘……”
方婷停止挣扎。
两人往远一些的地方蹑手蹑脚地挪动,蹲在一块岩石后?面。
路宁宁悄悄说:“许清月是假的吧,她都没蛇。”
方婷睁大眼?,“不?是跑了嘛?!”
“自己的蛇怎么可能跑啊?”路宁宁说,“她的蛇比我们的蛇聪明,我们的蛇都没跑。”
稍顿一会,路宁宁瓮声瓮气地讲:“要不?我们分开?走吧,怪吓人的。说不?定许清月在房子里等我们呢,她一直都很胆小啊,怎么可能一个人下来找我们,而且……干粮全在楼上,这个人只拿了三天的干粮。”
“许清月是聪明人,她清楚三天的干粮不?够在这下面活的,她怎么可能下来?”
路宁宁偏头,疑惑地问方婷:“你不?觉得这个许清月很奇怪吗?体?力比你好,我们跑了一整天,她不?吃不?喝,就很离谱啊。”
她摇摇头,“许清月不?是这样的人,你比我清楚。”
方婷想要反驳,路宁宁打断她:“她晕倒,佣人给她打镇定剂吗?你好好想想,打镇定剂的事情是你猜测的,她没说过!就算真的打了,她以前?也打过镇定剂,有像现在这样厉害吗?”
方婷傻了,睁着眼?,呆滞状。
好半响,她喃喃:“你们……”
“——太牛了!脑子咋这么能转!我受不?了了。”
路宁宁说:“所以,我们和她们分开?走吧,谁也不?妨着谁。我和你是一同从房子里下来的,蟒蛇冲过来时,我们也是一起跑的,我唯一能相信的只有你。”
“那她咋办?”
方婷指着那个“方婷”。
“不?搞死她,她冒充我上去咋办?!”
“不?行!”
方婷猛地站起来。
“我得搞死她才放心。”
路宁宁没拉得住,她有些焦急,方婷和“方婷”干起来,就好比,方婷和自己干起来,简直是两败俱伤的事情,谁赢谁是说不?定的。
她匆匆追上去,去拽方婷,“你冷静点啊!”
根本拽不?动。
方婷大步冲“方婷”跨去。
那个孤零零的“方婷”被?惊醒,大骂一句:“卧槽!假东西还会搞偷袭!”
紧接着,她也扑过来。
两个方婷扭打成团。
来回打了几圈,路宁宁都有些分不?清哪个方婷是和她一路从房子里下来的了——因为她们穿的衣服一模一样!连运动鞋前?方的褶痕都相似到一比一复刻!
路宁宁傻在原地,愣愣望着。
女生?们全部醒了。
童暖暖瞧着她们,镇静地拿起自己的东西,悄悄和所有人隔远。
周洁婕看?见她,问她:“你上哪去?”
童暖暖眸中幽光流动,她抱紧干粮,说:“我、去找清月。”
周洁婕神情狐疑,她说:“你能肯定她是真的吗?”
童暖暖顿住。
许久。
她说:“我们都可能不?是真的。”
正?说着,许清月和陈小年听见动静,冲进来。
看?见又打在一处两个方婷,许清月脑海直疼。
“停一下。”
许清月叫她们。
“我有办法证明你们谁真谁假。”
两个方骤然然分开?,齐齐扭头望她,“你快说!”
“还有你们。”
许清月扫过那些早已分开?站立的女生?们。
“大家都能证明。证明完之后?,相信还是不?相信,自己决定。”
所有人都静下来。
路宁宁出?声:“你来证明,万一你是假的,岂不?是专门包庇你的假人?我们这些真的反被?你说成假的了!”
好几个女生?都没有想到这一层,她们默认的,就将?许清月当?成真的了。
如果,许清月也是假的呢……?
路宁宁又说:“许清月,你胆子小,没有力量,怕个楼梯都喘气,所以最开?始下来找人的是我们,留你在上面等。现在你一个人跑下来,整天不?吃不?喝,谁敢相信你是真的?”
几个女生?们顿时惊悚。
那个突然出?现的方婷问许清月:“你真不?吃不?喝啊?”
陈小年却低低和许清月说话:“我们有共同点,我相信你。”
许清月点点头。
等女生?们嘀嘀咕咕讨论完了。
她说:“每个人有一份地图,都拿出?来吧。沿路都在说照着地图走出?去,去海边,去港口,却没有一个人拿出?来看?过。”
“你们是没有,还是……丢了?”
她先一步替她们找好借口。
手电筒的白光之下,几个人齐齐变色。
两个方婷异口同声:“还真给丢了!”
“小月儿,你要相信我啊!”
许清月抿嘴,没有看?两个方婷落在她脸上的眼?神。
陈小年想拿出?来,手放在衣服里面,突然顿住,她听见路宁宁说:“许清月,你这招真是太厉害了!你说沈清问你要地图,你根本没有地图,你现在叫我们把地图拿出?来,你是想趁机拿走我们的地图吧!就算我们有,谁敢给你!”
大家盯着许清月,仿佛许清月是假的,来骗去她们的地图。
许清月“噗嗤”笑一声,她眉眼?笑开?了,像很开?怀的样子。
几个人被?她笑懵了,害怕地挤在一起,看?着她。
许清月笑着叫:“路宁宁。”
她不?急不?缓地问她:“你真的有地图吗?你还记得你的地图是从哪里来的吗?”
“地图有几份,谁有,你们知?道吗?”
许清月望着她们,低低地笑。
在几个小时之前?,两个一模一样的方婷给她的冲击力太大了,让她的思维转变不?开?。
刚才,和陈小年谈了一会,她忽然发现好几个差点被?她忽略过去的疑点。
——她遇见方婷几人之前?,她们似乎没有地图的概念,依靠周洁婕的指南针在前?行。
哪怕方婷提出?去海边,也没有拿出?地图来看?一看?路线,甚至在之后?、一直到遇见纪媛生?之前?,只有陈小年无意间说出?过“地图”两个字。
所有人,包括方婷在内,都不?知?道地图。
在许清月向纪媛生?问过有关?的地图的事,她们才慢慢的提起“地图”。
她们,好像仅仅只是长得相同、对另一个“自己”的所有事情了如指掌并深入骨髓,唯独不?知?道那些被?她们九个人藏起来的秘密事情。
还有许清月独有的、只有方婷才知?道的秘密。
路宁宁被?她问得怔住,几个女生?也愣神,包括那个突然出?现的“方婷”。
“这个我知?道,我知?道诶!”
最初和大家呆在一起的方婷豁然举手,满脸兴奋。
许清月对她招招手,方婷可谓着大步跨越带跳地跑过来,脚边的太攀蛇随着她蜿蜒。
那个“方婷”猝然大喊:“太子爷!”
方婷猛地回头,张开?两臂,像一头老鹰一样冲她扑去,“学着个词就在乱叫,太子爷太子爷知?道太子爷是谁嘛你就在叫!恶心的假人!去死吧你!”
“方婷”遽然跳开?,却被?斜侧方扑来的太攀蛇紧紧缠住腿,跳起的身形一滞,失重感骤袭,狠狠摔在地上。
方婷一把抓起她的卷发,趁她猝不?及防时,狠狠将?她脑袋惯在岩石上。
“嘭”的巨响,“方婷”的额头流出?大股鲜血,岩石也染红了,血液顺着石壁往下滑。
“冒充老子,老子让你冒充!不?要脸的死东西!”
方婷恶狠狠地骂。
“白白长了一具身体?,却不?当?人,好好的自己不?当?,学冒充人!你妈白瞎了把你生?下来!”
地上的“方婷”愤怒地挣扎起来,被?方婷一脚踹在心窝,整个人惯倒在地上,急促地喘着气。
头顶的血越冒越凶,像打开?了水龙头的水管,咕噜咕噜。
“小月儿……”
她视线恍惚地去看?许清月,向许清月伸出?手,好像在祈求许清月帮帮她。
许清月沉默地站在原地,没有动。
“方婷”突兀地哈哈大笑起来,冲方婷笑,冲许清月笑,“你被?骗了!小月儿,你被?她骗了!”
“她才是假的——”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太攀蛇咬在她的喉管上,久久不?松口。
她怔怔地望着许清月,喉咙里发出?类似于灌满血泡的“咕噜”声,“嗬嗬”喘着气。
太攀蛇松开?口,她完全倒在地上,目光涣散地望着昏暗的洞顶,脸上挂着那没有散尽的微笑。
瞳孔逐渐缩小,“嗬嗬”声也虚弱下去。
慢慢的,胸口平静,没了气。
睁着眼?,望着黑暗。
死掉了。
到死,她都还是“方婷”。
洞穴里一片寂静,静到落针可闻。
带血味的阴风吹起来,冷得众人汗毛直立。
下一秒,几个女生?飞奔出?洞,纷头逃窜,那些蛇,也跟着她们“沙沙”爬走。
整个洞穴,只剩下方婷和陈小年。
“她们跑啥?”
方婷疑惑地走过来。
“她们是假的。”
“你把她们吓到了。”
陈小年和许清月同时出?声。
而后?,两人笑起来。
“先离开?这里。”
许清月裹紧身上的毯子,关?上手电筒。
“血味很快会引来蛇群。”
洞穴再?次陷入黑暗。
在地底待得时间久了,反而很快适应了黑暗。
三个人熟悉地往甬道里穿梭。
“我还是没搞懂怎么回事?”
方婷一面走,一面怀疑。
“她们六个全是假的啊?妈啊——我和她们待了七天……嘶——”
她环住自己的手臂,使劲磨蹭泛起的鸡皮疙瘩。
她瑟瑟发抖地问许清月:“她们都是假的,干嘛颠倒黑白互说对方是假的,几个假人不?该互相包庇嘛?”
许清月笑着拍拍她的背,给她解释:“她们六个人不?知?道对方是假的,假人也分不?清谁真谁假。”
方婷“啧”一声:“牛掰了。那路宁宁她们又是怎么回事啊?真的,这一路她们都跟我在一起,没分开?过。”
许清月问她:“她们一直走在你的视线里吗?”
“我最多就上个厕所啊——卧槽!换人速度这么快?”
方婷摸摸自己的后?背,“别不?是我们背后?有人一直盯着我们吧。”
她怂着肩,手摸到背上的太攀蛇。
她拍了太攀蛇一下,安心了,偏头问陈小年:“你是真的假的啊?”
陈小年白了她一眼?,“你怎么不?问问月月是真的假的?”
“你不?懂。”
方婷脸色扭曲,一双眉毛拧成山峰。
“她对我招手的感觉就像她在招她儿子一样,一般人招不?出?这味道来。”
许清月:“……”
陈小年:“……”
“真的!”
以为她俩不?信,方婷语气坚定的强调。
许清月不?想搭理她,掉头问陈小年:“地图还在吗?”
“在的。”
陈小年轻轻说了两个字——那是她守护的那份地图的地址。
“诶!你是真的。”
方婷探出?手去摸陈小年的额头。
“别说,真的假的摸起来一样的诶。”
陈小年拍开?她的手,“你该摸你自己吧……”
方婷嘿嘿笑,“一样一样。”
她又问许清月:“你家太子爷呢?”
“还真有太子爷呀?”
陈小年吃惊,干巴巴说:“我以为她说假的……”
“多半就是曾经偷听我提过几嘴,想以假乱真蒙骗小月儿。她估计都不?知?道太子爷是啥。”
方婷骄傲地拍拍胸部,“只有我知?道。”
许清月抿嘴笑,这就是她的另一个试探。在两个方婷都没有地图的情况下可以分辨方婷的办法——她的小蛇,只有方婷知?道。
“在睡觉。”
许清月就此掀开?关?于小蛇的话题。
陈小年很好奇,最终作罢,转而问:“你怎么知?道我是真的呀?”
许清月拉起她的手,摸了摸她手心的一条疤——初次摸到的时候,她误以为是厚茧,后?来才想起,这是第二场游戏开?始的第一天,陈小年被?她们从一楼拖上来,登山绳擦破她的手心肌肤,落下的伤疤。
陈小年握住许清月的手指,低低说:“你们都说不?能找佣人拿药,那天伤了手,我也没敢去,只等它自己好,疤掉了,印子怎么也消不?下去。”
她谁也没说,甚至没有人知?道她的手被?登山绳磨破了,但许清月凭借这个认出?她来。
陈小年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滋味,很复杂。她在许清月那里,体?会到了那种被?人真正?惦记在心中的珍重感,前?所未有。
睡觉时,她偷偷叫醒许清月拉到洞外?,她怀疑许清月是假的,想哄骗她拿出?证据来,却不?想,许清月一直信任着她。
明明很胆小,甚至比自己还胆小,却孤身一人下来找她们。
陈小年心中五味杂陈,喉咙里装了很多话,却被?涌上的酸涩堵得说不?出?。
最终,只是更用力地握紧许清月的手。
“我们……”
陈小年深吸一口气,压下喉间的酸胀。
“——去找小森蚺。”
许清月正?要点头,头顶飘下机械播报——
“433号,路宁宁,淘汰。”
三人停下来,俱是不?可置信。
直到播报的声音飘散,方婷才震惊出?声:“啥?!”
“路宁宁不?是刚跑开?吗?死这么快?”
许清月仔细想了一会,她摇头:“不?是刚才那个,是我们的路宁宁。”
“怎么被?淘汰的啊?”
方婷问。
许清月说:“不?知?道。”
“一个路宁宁上去了……”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三人猛地回头。
纪媛生?脚步蹒跚地走过来,像受了伤。
她说:“——另一个路宁宁自然会被?淘汰。”
毫不?犹豫,许清月两只手分别抓住方婷和陈小年,掉头便跑!
纪媛生?追了几步,脚腕抽痛,她被?迫停下来,背靠着甬道,疼得嘶嘶抽气。
与此同时,一个人猛冲而来,额头上的血飞溅,甬道里顿时散开?刺鼻的血腥味。
纪媛生?脸上爬起恨意,却毫无办法,抖抖抽痛的脚,扶着墙壁一跑一跳地和冲来的沈清拉开?距离。
沈清追在她后?面,全然不?管破开?口的额头处流出?的血,任凭蛇舔舐。
她笑,盯着纪媛生?缓慢又急切的背影,痴痴地笑:“纪媛生?,你跑不?掉的,你回来,回来。”
“我在下面等了你五年,五年,你再?来了,怎么跑得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