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月胸口一冰,下意识低头看,就看见?小蛇端端正正长长条条地趴在她的胸口上,细细尖尖的小尾巴探进她的单薄的背心里面,卡在里面,还扫来扫去?地摆尾巴!
一脸悠哉悠哉!
许清月一口气差些没呼得上去,憋在胸腔,差点哽过?气去?。
“你——!”
她气急败坏地叫,对上小蛇仰起的那双单纯而迷茫的瞳孔,那叫出?来的气再次哽死了她。
就像她在和一个小崽崽计较什么!
这种哽气比刚才在水底憋得?她还难受,憋得?她恨不得?原地去?世。
她这边憋得?脑袋充血,眼睛发花,小蛇那面看她,就见?她满脸红红,想一颗红润润的甜苹果,眼里水汪汪的,漂亮至极。
它的妈妈就是好看,好看得?它只要想着,就要一直盯着她看。
它心里一快乐,继续用颊窝蹭妈妈的胸口,粉粉的蛇信子探出?来,欢欢喜喜地叫:“妈妈。”
一声“妈妈”让许清月的脑海直充血,大?脑宕机,下意识就将?卡在喉咙的话放嘴里一拐,喷出?:“我?不是你妈!”
“还有!你能不能从我?的胸上滚下去?!”
小蛇一顿,紧接着——不仅不滚,还扭了一下。
小小的尾巴尖尖在许清月的胸上划过?,刺得?许清月的胸一痒,痒得?像被蚊子叮了一口。
许清月顿时炸了,脑海里像爆了一朵烟花,炸得?天崩地裂,弹射出?的硝烟几近淹没她。
她“刷”地抬起?手,一把抓住它,扬起?正准备扔进水里。手顿住。
“你……刚才说什么?”
她不可?置信地盯着它的嘴巴,眼里的羞怒变成探究,好似不相?信她刚才听见?的话。
她的宕机的大?脑渐渐恢复正常工作,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它。
小蛇张开嘴,给?她看自己的嘴巴,然?后,嘴巴对准她,一字一字小声地吐出?:“妈、妈……”
嘭!
小蛇彻底被扔进了水里!炸起?一圈水花,它在水里游了两?下,翻身从水花里探出?头,疑惑地望着她。
许清月已经?裹好衣服,长?袖半湿半干地套在身上,冰得?她颤抖。
她蹲在台阶上,目色凝重地望着它,“你……是在说话?”
她还是不愿意相?信,刚才,真真切切听见?它在说人话,用人类的语言叫她“妈妈”。
先不论她如何成为妈的,单单是它——一条蛇,怎么说出?人话?
小蛇很肯定地点头,并且还用那张嘴告诉她:“对。”
许清月眼睛一翻,差点一头栽进水里。
她的蛇,小蛇,真的说人话了……
后知后觉,许清月猛地响起?最近的小森蚺也很奇怪,刚在草笼里苏醒的时候,发出?细微的“嘤嘤”声,后来,时不时“嘻嘻”笑,和她分开的时候,还“呜呜”两?声。
那时候许清月脑袋里装着事,它又是合着嘴巴悄咪咪地溢出?来的,她没能精准捕捉。
现在想起?来,当真有前兆!
“你和你的哥哥,都会说人话?”
她面色复杂地问。
小蛇“哼”出?一口气,笨蛋哥哥怎么会,它们又不是同一个家族。
它说:“只有我?会。”
说话利索,声音清晰,是清泠泠的,像水潭里的水那样凉凉的声线。
许清月怔了好半响,张嘴喃喃问它:“怎么会说……人类的话……?”
小蛇摆尾巴,细细的漂亮尾巴扫得?水面涟漪。
“会就会。”
哪有怎么会。
学着学着就会了。
许清月
摊开手,小蛇瞬间从水花里跃出?来,在快要落进她的手里时,它嘴巴一抿,“噗通”落进水里,偏开头去?不看她。
典型地和她赌气,生气她刚才将?它扔进水里。
许清月的手摊了许久,长?长?的“嗯……”一声,“蛇是不会说人类语言的,你刚才……吓到我?了,以及……”她用手比划胸口一圈的位置,“以后你不能趴在这里。”
说这话的时候,许清月耳朵尖尖发着烫,看不见?的黑暗里,耳朵红透了,像熟透的柿子那样红。
小蛇才不听,它以前经?常趴她那里,虽然?是在她睡觉的时候偷偷趴的,隔着衣服趴的。但她现在明白白地不让它趴,它便不太高兴。
它沉进水里,咕噜咕噜喝水。
这潭水它喜欢,清清爽爽的,很好喝。
“你别躲,我?知道你听见?了。还有,你现在长?大?了,不可?以随便钻我?衣服!”
她略带气急地和它说话。
“我?刚才看见?了,你长?大?了,有这么大?——”
她伸出?双手,十根手指圈出?碗口大?的圆形。
“……别以为你变成小小的,我?就没有看见?。我?,看得?清清楚楚!你休想骗我?!”
她的语气好坚定,坚定得?小蛇心虚。
它的身体确实长?大?了,但是它不想变大?,变大?了,不能再趴在她身上,她抱不起?。它没有小森蚺那么傻,不知道变小。
但……她的眼睛怎么那么尖锐?
不是说,人类刚睡醒的时候,视线是模糊的吗?而且它在水里,又没有浮出?水面。
小蛇烦恼地卷蛇信子,颊窝感知到她再次伸出?手来,小蛇不甘愿就这般上去?。
刚才她扔它,它还想着用这件事和她讨价还价让她给?自己挠痒痒。
现在,谈不成了。
小蛇气,气到冒泡泡。挑起?尾巴惩罚性地拍自己的脑袋,早知道她醒那么快,它就忍一忍,不去?游泳。
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小蛇心中退一步,挠痒痒的事,稍后再议。
它顺从地爬上她的手,趴在手心,肚肚有些不舒服,它挪了挪,还是不舒服——她的手不软的,有薄薄的茧子。
小蛇缩起?肚子,埋头一看,她的手心红红的,有些肿,是长?时间撑杵树棍摩擦出?来的痕迹。
这个妈妈真是……
不爱护自己。
小蛇爬到她的手臂上去?,手臂上也有伤,深黑色的血痂。爬上脖子,脖子后侧也有一条细细的凝了疤的伤口。
耳朵后面也有,全是细碎的,被树枝枯草割出?来的血痕。
浑身没有一个好地方。
小蛇越看越生气,气到肚子疼。
它不过?是睡一次觉,怎么醒来尽是累累伤口?
“嘶!”
它气得?忍不住,对着她的脖子猛嘶。
冰凉的蛇信弹在她的脖子上,又冷又痒。许清月一把摁住它,“说好不要乱爬,怎么爬那么快?”
她皱起?眉来。
对身上的伤,毫不在意。
小蛇直接气红了眼,以前的妈妈又香又软,暖暖的,闻着就好吃。
现在的妈妈,一身丑陋的伤,浑身冰凉得?像餐厅后厨房冻柜里的冰块。
比它还冰,她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越没有反应,小蛇越是气,蛇信子在她的手里愤怒地乱颤,裹满毒牙的獠牙“咔咔”地磨着。
总有一天,等?它带着她离开的时候,直接一把火烧了这里,烧死所有人和蛇。
什么她会抛弃它,都是眼镜王蛇被抛弃后的嫉妒的话。
它长?大?了,便是她想抛都抛不动。
但凡她敢抛一个,它直接咬死她,拖回去?冰冻!
“乖。”
许清月以为它还在因为她扔它下水而生气,语气难免软了一些。
“等?会给?你挠痒痒好不好?以后乖乖听话,在外面不要乱说话,会说人类语言的蛇是异类,容易被抓走。”
“我?们像以前一样静悄悄的,好不好?”
什么狗屁异类,那些愚蠢的不会飞的蛇才是异类!
痒痒有什么好挠的,它又不是挠不住?
小蛇“哼哧”一声撇开头去?,瞳孔盯着前方远远的甬道,到底是低低应了一声。
许清月听见?它的答应,温柔地揉了它一把,而后抽回手来整理东西。
小蛇不得?劲地动了动——虽然?她的手没有以前软,但被她摸着,也不是不好。
可?是她需要两?只手将?地上的东西全部装进背包。
小蛇从她的脖子后面探出?头,那些东西对它而言都是无用的,对于现在的她,件件都是珍宝。
小蛇看着她将?东西一一收整好,拉上拉链,背在背上。
背包是布做的,浸了水还没有干透,往身上一贴,冰得?她瑟缩。
她扯了扯黏在身体上的衣服和裤子,穿上湿漉漉的鞋子,拎起?外套往通道里走。
走了大?半天,身体发起?热来,半干半湿的衣裤也被她身体的热气烘得?完全干了。
鼻子痒酥酥的,她刚抬起?手要捏鼻子,就直直打?了一个喷嚏。
喷嚏打?完,脑海一阵疼痛,晕乎乎地疼。
像感冒来临的症状,浑身发烫,手脚无力。
她撑着墙壁,咬了咬舌尖,疼痛窜上脑海,人清醒了些。她继续往前走。
没走几步,肩膀上的小蛇用尾巴戳戳她的耳朵。
许清月脑袋发热发糊,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问它:“怎……”
话未出?口,小蛇忽然?用尾巴捂住她的嘴,在耳边“嘘”了一声。
许清月登时神经?一颤,知道前方有东西。
她站在原地,聚精会神地用耳朵听前面的动静。
黑暗里,毫无生息。
也没有风。
好似什么都没有,她却不敢乱动丝毫,每日更稳稳群4弍2尔武九依私栖像一个木桩子那样杵在那里。
站得?久了,累了,脑袋发胀得?想要坐倒,她死死咬住舌尖。
舌尖快变成扁平平的一片,她终于听见?“哒、哒、哒”鞋跟敲击石头的脚步声,有人从前方走过?来。
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那声音越来越近,越近越熟悉,正是佣人走路的声音,玛丽珍鞋跟砸在地面的声音。
许清月浑身僵硬,滚烫的后背快要溢出?冷汗。她轻轻抬起?右脚,往后退。
佣人走一步,她退一步,极尽让自己的步伐和佣人踩下的声音同步。
不知退了多远,佣人直直的脚步声忽然?往左侧一拐,转进了另一条岩石通道,隔着通道口,传来的声音变闷了,也变远了。
许清月仍旧等?了很久,直到佣人彻底走远,小蛇再次戳戳她的耳垂,她才抬起?脚,继续往前走。
在通道岔口,她拣了佣人走来的那条道前行。
通道宽敞,岩石墙壁规则不一,像天然?形成的,曲折婉转。
她摸着有土感的墙壁,心脏“嘭嘭”地跳,不是感冒的那种跳,是紧张,紧张得?耳朵里都住了一颗心脏。
有种说不来的感觉,她直觉这条路不太好。但回去?……也许会被佣人发现,她带着小蛇,不敢冒险。
她慌得?加快了脚步,匆匆往前赶,这条通道很长?,长?长?地拉出?去?,几乎没有尽头。
就在她快走到浑身出?汗时,前面出?现半圆弧的空地,上方拱形的帘洞,像墓碑,重重地竖着一块巨厚的石壁,将?前方的路隔断了去?。
许清月小心翼翼地靠近,手摸上去?,摸到石壁松动的缝隙,也摸到上面雕刻的繁复的纹路。
脑袋猛地想起?墙壁上的地图,也是像这样雕刻的。
她细细地摸,将?纹路记在脑海里。
但她的脑子很糊,糊成浆,记着记着便更糊涂了。她放下手,去?摸小蛇,小蛇自觉地趴上墙,用身体丈量纹路。
正摸到一半,石壁忽然?震动,缓缓往左边滑开。
小蛇迅速弹到许清月肩膀上,许清月也很快速地往旁边一闪,贴到角落里,背部紧紧抵住墙壁,恨不得?将?自己糅杂进去?。
石壁彻底打?开了,微弱的灯光透出?来,晕在地面的光晕晃了晃,就像有人从蜡烛旁边走过?,风带得?烛光晃动。
许清月猛地想起?她和snake晚餐时,长?长?的木质餐桌中央的两?支蜡烛。
她控制不住地往洞口挪了挪,脑袋在墙壁上往里一侧,急速扫了一眼又退回原位。
挤压在角落里,许清月的一整颗心脏“嘭嘭”狂跳。她看清了,看得?非常清楚——snake坐在餐桌对面,正是她上次和snake见?面的地方!
佣人离开的那条通道,才是出?口……
许清月望着来时的黑暗通道,想立刻离开。在佣人和snake之间,她更愿意直面佣人。
但snake正对门?口,只要她一走,snake能直接看见?她。
她等?了又等?,不懂snake为什么会突然?开门?,发现她了吗?
正揣测着,snake的声音淡淡地从里面传出?:“进来。”
就像对她说的。
许清月身体一顿,呼吸都急促了几分。上嘴唇能感受到鼻腔喷洒出?来的像高烧时那样滚烫的呼吸,是她急的。
她不确定snake在试探还是真的发现她。
但她没有动。
空气寂静良久,那条长?长?的昏暗通道里响起?细碎的脚步声,有人向这边走来。
脚步声越近,洞里的snake发出?疑惑:“才来?”
管家道:“是。”
洞里又静了。许清月却急了,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只要对方走来这里,有洞里的光线,对方一定能一眼看见?她。
她急切地四处找躲藏地点,无处可?藏。四面的岩石墙壁都很平整,尽管头顶有几块凸出?,也高得?她无法攀爬。
许清月心里一急,额上浸出?丝丝汗来,手里的外套又被她抓湿了。
她想干脆先发制人冲上去?击晕对方直接逃吧,直接打?他们措手不及。
双已经?在抓水壶了,水壶已经?被她砸扁了一个角,她不介意再多扁一处。
刚抓在手里,后衣领忽地被咬住,而后整个人腾空而起?。
她一扭头,就看见?变大?的雪白的尾巴卷住她的腰,将?她往上方凸出?的平坦的岩石上方塞。
像往衣柜里塞衣服那样,团吧团吧地凑了进去?。许清月将?将?凑满岩石和头顶石壁的空间。她艰难地卡在里面,焦急地去?抓小蛇,小蛇在头顶骤然?变小,一条线一样轻飘飘地落在她的手里。
握住了它,许清月狂跳的心静了静,她透过?身侧的缝隙往下看。那道脚步声近了,下一步便走出?昏暗的通道站进昏黄的光线里。
许清月从她头顶往下看,看不清来人的脸,却看得?见?她穿的及地的马面裙,马面裙上的金丝绣线在光线里莹莹泛光。
——沈清。
许清月一下子就认出?来了,当初她去?还佛像的时候,沈清穿的便是这条马面裙。
在快要走到帘洞门?口时,沈清停下来,用手理了理簪起?的乌发,而后扬起?笑,脚步轻快地走进去?。
这是真的沈清,许清月陡然?反应过?来,在瀑布那里对峙半夜的是“沈清”。
两?个沈清,都活了。
石门?“轰轰”关上,许清月突然?想知道snake和沈清之间会发生什么。面对沈清几近发疯的追求,他会如何?
她对小蛇指了指石头,又指了指石门?。
意思是让它扔颗石头去?卡住门?,她来听两?耳。
小蛇深深地看她,那双碧绿的漂亮瞳孔纯粹得?让许清月尴尬。她好似从它眼里看见?“原来你是这样的人”,她眨巴眨巴眼,佯装什么也没有看见?地摸摸它的头。
小蛇从颊窝里哼出?一口不耻的气,尾巴一甩,如她所愿地挥去?一块拳头大?的石头卡在石门?合拢的轨道上。“咔哒”一声,石门?撞到石头晃了晃,猝然?停止,留下一条两?指宽的缝隙。
但许清月什么也没有听见?。
不知道是不是她占地太高的缘故,许清月往下俯了俯,侧耳去?细听。
还是听不见?。
她再往下趴,几乎要将?上半身完全探下去?。
小蛇看见?她的动作,忍不住努嘴,当真和笨蛋森蚺十像十。哥哥在外面看见?大?蛇们打?架,想去?凑热闹又害怕被打?,就这样隔得?远远地趴在墙上,眼巴巴竖起?脑袋去?听,偷偷摸摸,动作幅度又大?,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小蛇实在看不过?去?,扯了扯她的衣服。
“还没有开始。”
它小声告诉她。
许清月捂了捂它的嘴,张嘴无声“哦”了一声。
她趴回原位,伸手点点石洞里面,点点她自己。
小蛇秒懂她的意思:开始了叫我?。
小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