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网 > 被迫成为蛇妈 > 第82章
    蛇,蜷缩成它们熟睡的姿势,躺在银盘里。

    那冰冷的黄色的褐色的灰色的鳞片在洁白的水晶灯下闪烁出折射的光,因为灯光过?于?亮,每个人都能清晰地看见蛇的鳞片的形状、鳞片上的花纹、鳞片的走向。还有女生看清楚鳞片的粗糙——因为,她当初选的蛇太老了。

    粗糙的不仅是鳞片,还有蛇的头?颅,颊窝皱巴巴的像老人松弛的皮肤,沟壑成群,它们?坚硬的嘴巴、头?鳞、闭不上的瞳孔、无机质的眼珠、粗壮又结实厚重的尾巴……所有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看得她们心里发毛。

    后背汗毛直立。

    这是她们?的蛇,她们?当初选择的蛇,同一个品种的几乎和她们死掉的蛇长得一模一样,体型相?等。

    它们?安静地躺在银盘里,像是睡着了,生长着鳞片的肚子微微鼓动,是还有呼吸的存在。

    但它们?没有被她们?惊慌失措的尖叫、摔倒、呐喊的声音吵醒,它们?昏迷不醒,宛如?注射过?药物。

    银叉放在她们?的左手边,银刀放在她们?的右手边,雪白的整洁的餐布垫在下面,静静等待她们?。

    这一刻,她们?纷纷明白,snake说?的是“进食”,不是曾经的“用餐。”

    进食,是动物才有的本能,snake要让她们?变得像动物那样。

    “谁他妈吃!”

    有个女生突然站起来,踹倒了餐椅。

    “神经病吗,吃这东西!”

    “真他妈的变态!”

    她大骂,对准snake出现过?的半空骂,那里,装着黄金的透明玻璃球稳稳当当地吊在那里,金光闪闪。

    骂声过?后,宴会?厅寂静下来。女生们?望着黄金那处,俱在期待snake出现,或者发生点什么。

    没有,宴会?厅安安静静,只有倒计时一秒一秒地倒退滚动。

    没有人管她们?。

    女生们?起身,去拍门、撞门、用椅子砸舱壁。

    全金属的船舱和紧闭的前后门纹丝不动,她们?的手臂砸麻了,椅子腿断裂成几半,无济于?事。

    砸累了,她们?跌坐在地上。有人垂头?丧气?,有人骂骂咧咧,还有人幸灾乐祸地用眼睛去瞟许清月。

    许清月的面前,那条曾经为她带去无数好处的森蚺,庞大地蜷缩在一个又宽又长的银盘里。

    森蚺的体积巨大,被厨师们?用特制的银盘盘放着,依旧有种装不下的肥胖。

    曾经,她们?有多眼红许清月的森蚺,如?今就有多庆幸。

    许清月的森蚺实在太大了,大到她们?怀疑许清月分?食十五天都吃不完。她们?终于?明白“进食”的时间为何是十五天,就许清月的蛇,吃到人崩溃、穿肠烂肚都吃不完。

    她这辈子,是永远不可能走出这里了。

    “许清月。”

    吕晓婷叫她,玩笑似的问:“你吃得完吗?”

    明知故问,分?散在各处的女生们?讥讥地笑。

    她们?的蛇,是被方婷杀掉的,方婷是许清月的狗。她们?现在找不到方婷,便乐意?将自己的怨恨全部堆积到许清月的身上去——

    就是许清月啊,要不是有许清月,她们?怎么会?在这里进行这种变态的游戏?她们?早该结束第三?场游戏,离开了!

    一想到自己的蛇还活着的话,她们?此时正在车站、在机场,准备回家。

    于?是,对许清月的恨意?,又增了几分?。

    许清月默不出声,盯着银盘里的森蚺。在snake眼里、佣人眼里,这条森蚺和她的小森蚺长得一模一样。但在她的眼里,完全不一样。

    它的肚子没有小森蚺的软,小森蚺的肚子上的鳞片非常细嫩,看起来便会?让人非常想摸。而且小森蚺的纹路很美,是她只能用肤浅的文字形容出来的古埃及的黄色的美,这条的黄色花纹,是很普通的淡黄色,像被晒久了的衣服褪了色,发了旧。

    “这么大——”

    女生们?夸张地展开双臂,往身体两边抻直着比划。

    “比这么大还要肥的蛇,哈哈哈哈,我真的要笑死了,她怎么吃,怎么吃啊!”

    她哈哈大笑,笑得身体前俯后仰。

    “我的妈啊,说?实话,盖子掀开的时候,我人都傻了,不是被我的蛇吓傻的,是我看见她的蛇,我哈哈哈哈——”

    “她就坐在我对面啊,我睁眼就先看见她的蛇了,像一座山一样耸在面前,吓得我直接吐了。”

    那是433号房间的女生,和333号的许清月对座。

    “我也是……太恐怖了,真不敢想……”

    她身边的女生拍着胸口,接她的话。

    “幸好不是我的。”

    这句话落下,本来偷偷嘲笑的一些女生们?瞬间落下了笑,有人当初为了赢游戏,选的蛇是蟒蛇,虽不如?许清月的蛇大,但在女生们?之中,体积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了。

    ——这怎么吃得下?

    尽管她们?却是吃过?蛇,但那是在游轮之上,迫不得已,饿得没有办法了,而且那时候她们?有火,是煮熟了吃的。

    味道?不如?何,却是能吃,饿太狠的时候甚至觉着汤香。

    此刻,她们?很饱——进宴会?厅的时候,因着太饿,狼吞虎咽了不少?甜点和饮品。

    哪怕后来又吐了,仍旧不觉饿,看见餐桌上熟睡的还活着的蛇,别提食欲,恶心倒是满满当当地灌进心脏。

    “你们?吃吗?”

    许清月忽然转头?,笑着问她们?。

    她的笑意?非常纯粹,语气?如?同在和熟悉的朋友随口说?话。女生们?望着她,下意?识想到了snake,有一瞬间,她们?几乎要以?为许清月就是snake。

    “吃完,就可以?离开了哦。”

    她的语气?温柔得不像话,带着蛊惑般的色彩,让她们?在她泛起的笑意?之下,恍惚便想起了自己的家人——妈妈。

    在她们?的小时候,妈妈会?这样对她们?说?话。

    ——写完作业就可以?出去玩了哦。

    ——好好吃饭就给你买裙子哦。

    ——期末考第一,我们?去旅游哦。

    ……

    她们?的神情开始迷离,陷入自己曾经讨厌的如?今向?往的美好童年。

    “秋阳……”

    许清月极尽全力地放缓声音,声调缓慢又柔和地叫着赵秋阳。

    “你的食物很小哦,只需要几口便能吃掉啦,吃掉之后,你可以?从这里走出去哦。”

    “去到你想去的地方,回到你的家,见到你心心念念的人。”

    她微微笑着,眼神温柔地抚摸赵秋阳,像寒冬里,妈妈温柔地摸摸她的头?顶,理好她被风吹得凌乱的头?发,为她戴上一顶羊羔帽子。那一刻,浑身的寒意?都消散了,只剩下满心欢喜和温暖。

    赵秋阳痴痴地去看她的那份食物,确实很小,只有并列的两根手指粗的腾蛇,像一根宽宽的面条。身躯是如?同青色的竹子那样的颜色,在水晶灯的光亮里,莹莹发着光,像妈妈手腕上的翠绿手镯。

    隐隐约约,她好像看见了妈妈,站在餐桌前,温柔地招手叫她:“秋阳,快来吃饭,吃完了我们?上姥姥家。”

    一道?身影蹦蹦跳跳地跑到餐桌旁,在妈妈拉出的椅子里欢喜坐下,她一边和妈妈说?话,一边吃妈妈为她准备的饭菜,声音是欢喜的——那是她的小时候。

    她无比怀念的时候,日日夜夜做梦都想回去的家。赵秋阳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到餐桌前,长大的她,身高?比小时候高?了许多,身材也大了许多。

    拉开餐椅,她坐下,凝目身前的银盘里的蛇,像面条一样的蛇,只是染了色的面条,去掉头?和尾,她只需要像嗦面那样,咔嚓咔嚓咬几下,吞进去,就能吃完了,就能回家了,就可以?看见她日思夜想的妈妈,扑进妈妈温暖的怀里,那是她的避难所,她的港湾,妈妈会?为她遮挡一切灾难。

    蛇而已,蛇而已,她吃过?很多条了,从森林里,吃到这里,一双手数不过?来的数目。

    这条蛇,比她之前吃过?的蛇都瘦小很多。不存在吃不下。

    赵秋阳抓起蛇,目光发了狠,她徒手掰断了蛇的脖颈。鲜血淋漓,像撞到的红酒杯,红酒顺着银盘顺着餐桌流淌。

    那是红酒,手里的是染色面条。

    她这般想着,张开嘴,咬了下去。用牙齿和双手的力量,将蛇撕碎成一段一段,像吃面那样——吃面是不会?细嚼慢咽的,很多时候匆匆嚼两口便吞下,也有时候,咬断了面条,直接吞下——她就是后者,咬断了染色面条,吞下。

    一口,一口,再一口。

    蛇颈,腹部,肚子,尾巴上半部分?,尾巴下半部分?。

    看,只剩下坚硬的面条头?头?了,它像下锅时候没有抖散的面条,沸水一滚,黏成一坨,厚厚的硬邦邦的一块。

    她塞进嘴里,坚硬的面条疙瘩将脸腮撑成圆圆的像鼓一样鼓起来。

    “咔嚓,咔嚓,咔嚓。”

    骨骼碎裂的声音。

    “咕噜。”

    猛吞一大口的声音。

    仿佛吞咽时吞急了,哽住了呼吸。赵秋阳俯身咳嗽,咳得嘴里残留地悉数喷出来。她慌张地用手捂住嘴,再次猛烈地咽了下去。

    “吃完了!”

    赵秋阳血淋淋的手抹一把嘴上的鲜血,抹得下半张脸像泼了鲜红的浓墨。

    她双手撑住餐厅,身体沉重地站起来,张开染红的牙齿,叫:“我吃完了!”

    宴会?厅安静得落针可闻,所有人的心脏紧紧地揪起来,一面被赵秋阳恶心到不行,一面忐忑地等待结果——snake会?放赵秋阳离开,或者,只是陷阱。

    赵秋阳也有些慌了,紧张地盯住大门,再次大喊:“我吃完了!”

    “放我……”

    话未说?完,那道?厚重的舱壁大门缓缓往两旁打开。灿烂的天光露进来,将宴会?厅的白光都染成了暖阳的金色。

    佣人们?站在门外,微笑地恭请赵秋阳。

    “恭喜你,获得终场游戏的胜利。”

    赵秋阳第一句便问:“能离开了吗?”

    出口的声音发了紧,心脏剧烈跳动。

    女生们?也期盼着。

    佣人笑道?:“当然。”

    “赵小姐,请。”

    她们?站在门外的两侧,大门的前方,下油轮的梯子宽敞又坦荡,一直延伸到港口的大平台。

    赵秋阳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她抬脚,迫不及待又慌张地跑出大门,在佣人们?的注视之下,不安地踏上第二层台阶。

    没有佣人阻止她。

    然后,她将三?层台阶并成一层台阶,哐哐往下跳,十步,她便踩上了港口坚实的水泥的大平台,顺着长长的通道?飞速奔向?海岸边的主路。

    犹如?一只被关几十年的鸟,在生命的最后期限被放出笼子,她兴奋地张开翅膀,昂头?呼吸笼子之外的新鲜空气?——同样的海风,同样的咸腥,在这条道?路上,就是与众不同,就是令人心生愉悦。

    高?大的椰子树,和红顶白墙的别墅伴在她身侧。

    “啊啊啊!!!”

    她欢乐地大叫着,向?前狂奔,向?小镇的中心狂奔。

    阳光在她的身后照耀,将她的影子黑乎乎地投影在身前。无论她跨多大的步伐,她都碾不死地面的黑影。

    “赵秋阳!”

    企图跑出去的吕晓婷被佣人拦在大门口,看见自由的赵秋阳,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报警!报警救我们?!”

    “救我们?!”

    她在喊,女生们?全在喊,大喊:“救我们?!赵秋阳!”

    狂奔的赵秋阳停下来,她转过?身,隔着海岸、通往港口的通道?、通道?两侧的铁栏杆、登船的梯子、屹立如?山的佣人。她望着那些女生们?——

    扬起硕大的笑容。

    被血染红的下半张脸,在金黄的太阳之下,散着嗜血的光,瞳孔里,尽是嘲讽。

    她抬起凝固了血的双手,做喇叭状竖在嘴唇两旁,高?声回答她们?:“好!”

    “等我!”

    声音被风送进宴会?厅,女生们?陡然松了一口气?,俱是兴奋的笑了。

    ——赵秋阳会?报警,报警来救她们?。

    ——她们?可以?不用生吃那条恶心的东西。

    但,她们?没有看见的是,赵秋阳眼里的讽刺,和背过?身去,低头?凝视地面影子的神情,如?同影子一样黑暗。

    ——救?别太搞笑。

    ——在游戏里面认识的朋友之间都各怀小心思,更不论那些争锋相?对过?的女生。救,做梦去吧!

    她拼了命地吃掉那种令人作呕的丑陋东西,凭什么她们?想平安无事地出来?活该她一个人吃吗?

    呵……

    赵秋阳抱住一颗椰子树,俯身吐了,吐完了,她又伸手指去抠喉咙,将吃下去的丑陋东西全部吐出来,带血的染成灰色蜡白色乳黄色的丑陋东西顺着路边的土坡流下去。

    她一直吐一直吐,吐到胃部全空了,吐出胃酸,吐到再也吐不出任何东西。

    直起身,望着前方车水马龙的街道?、挑担的商贩、推着木头?拉车叫卖蔬菜水果的老板、三?五成群溜街的青年小子、矗立的商铺、透明落地窗里的模特、陈列架上的香水……所有的一切,属于?游戏之外的真实世界里的东西,赵秋阳“咯咯”笑出来。

    吐过?的喉咙笑到发了干,“咯咯”笑声变成“嘎嘎”的枯柴声。

    难听,但无所谓,她出来了!

    她活了!

    她要回家了!

    她一边跑,一边笑,一边叫,在路人看神经病的眼神里,绕着街道?跑,绕着小巷子跑,绕着广场跑。

    她把小镇每一条街道?,大的,小的,窄的,宽的,每一个地方,每一栋房子周围,全部跑遍了。

    跑到小镇的边缘,站在昏暗的隧道?外面。她俯下身,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喘气?,大口大口呼吸自由的带着汽车驶过?之后卷起的灰尘的新鲜空气?。

    她又开始笑,透过?不到一百米长的隧道?,她看清立在路边的生了锈的路牌。

    然后,她折回小镇,跑进警察局。

    “我想打电话。”

    她说?。

    “长途电话。”

    她要给她的妈妈打电话,叫她的妈妈来接她,或者,让她的妈妈告诉她,她应该怎么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