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乃层乃,哥给里寄的胡建特惨到呢,里搜到呢吗?”

    听完微信语音,程莱不禁感叹,四年也没把这爹福建妈安徽的室友王照口音改过来,还是那个福建安徽口音集大成,也是服了。

    别说,还怪好听的。

    出门拿快递,程莱就又牙痒了。也不知道谁发明的菜鸟驿站,招呼都不打就扔过去,完了给条短信,然后物流显示“本人签收”。

    六个大纸箱,四个泡沫箱,两个大编织袋。

    挖去!

    这被包养的赶脚,真美好!

    就是吧。

    程莱:“二哥呀,说了让你发到付,咋这不听话呢!”就不信了,到付他还能给扔驿站!

    王照:“嘻嘻,不用谢。”到付多贵啊,多走几趟就行了,再不济打个车也要便宜许多。

    程莱:“……好吧。”自从知道他是他爹收养的他爹是收废品的且预备等他毕业就给他找个妈还带俩娃以后,三个富二代室友就对他格外关照,怎么解释他们家不穷他也不会变成没人疼的小孩也没人听,唉!

    走出驿站,程莱往街边长椅上一坐,正准备叫个车,就见一辆看起来就很贵的车靠边儿停了下来,车窗慢慢下降,露出半个五颜六色的莫西干脑袋。

    太辣眼睛了。

    程莱扭头装没看见。

    五颜六色莫西干直接下了车,嬉皮笑脸凑过去,没话找话:“学长,忙着那,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不?有事儿您说话,好使。”

    程莱单手把那张越凑越近的大脸推远一些,一脸无奈:“谢谢,不忙,不需要。还有,祖宅,不卖。”

    顾清挤在长椅上坐下,叹气:“唉,又失败了。可是学长,你那房子那么破,夏天漏雨冬天漏风,整一个危房。我哥给的钱足够你买别墅买商铺了呀,住别墅收房租多好呀,都不用奋斗了,完全是我梦想的生活了都,我说……”

    程莱直接打断:“那我问你,四合院,占地十八亩,没有物业,永久产权,换你你卖不?”

    顾清果断摇头:“傻子才卖,原地重建我再租出去,光房租下半辈子我就不用奋斗了。”

    程莱无语了一下:“你的梦想就是不用奋斗吗?”

    顾清顿时一脸伤心:“资深富二代,当代大学生,生活费一月两千,周末家教假期搬砖的痛苦学长你不懂。”

    程莱瞟一眼路边豪车:“……”好吧,你觉得你有理就好,你们凡尔赛的境界吾等屁民真的不懂。

    顾清不死心:“学长,要不咱们还是再商量商量呗。我跟你说,我哥虽然老抠老抠,但他超有钱,咱可以再涨涨价儿,要不咱换个地儿再原样儿盖新的?”

    程莱沉默一下,要是可以他也不愿断人财路当钉子户,但是不行:“我已经打申请翻修了,祖宅不一样的。再说了,新的我也盖不起呀。”

    顾清再次游说失败,心知自己是挣不到这笔零花钱了,整个人都怏怏的,看一眼已经开花的手机屏,丧丧开口:“唉,行吧。学长要回吗?我送你回去吧,家教时间快到了。”

    那就回。

    程莱看小学弟往后备箱里塞编织袋,忍不住问道:“你家教多钱?”

    顾清转身吭哧吭哧搬箱子,随口回道:“钢琴600,法语800,熟人价。”

    程莱:“……哦。”他还是搬快递去吧。

    回了家,下了车,顾清看着破破烂烂晃晃悠悠的程家大门呆了呆:“学长,这门有跟没有有啥区别吗?太危险了吧。”

    程莱就笑了:“大门是好木头的,当年腾房子的时候有那识货的给趁乱摸走了,我老爹就从废品堆里翻了个能用的换上了。”

    顾清搬完东西,看看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就告辞了:“学长你先收拾着,我得走了,那什么,要不您再考虑考虑?”

    “不考虑,”程莱拆了一个箱子,挑挑拣拣,给人塞了一包麻辣小鱿鱼一包香辣蟹脚,“这个给你,我同学自家捞的自家做的,又好吃又干净。”

    顾清伸手迅速接过,斜眼瞄地上打开的箱子:“学长我还想要那个扇贝。”

    程莱:“……给。”直接给人拿两包。

    顾清心满意足离开了。

    程莱把人送走,开始归置快递箱子。不愧是靠海吃海福建人,真海鲜大户,干的鲜的再加工的,口水横飞了都。

    程莱决定先去买个冰柜再来个空气炸锅。

    等冰柜上门的时候,程莱接了老爹的电话:“来宝儿,要不房子还是卖了吧,别跟人硬顶,最近网上老有强拆的新闻,出人命的也有,你可得小心着些。”

    程莱不乐意:“爸爸你别担心,顾老板人不错,不会硬来的。再说了,这是爷奶住了前半辈子又念了后半辈子的地方,你舍得?”

    程老爹笑了:“我舍得,你爷奶也舍得。你爷奶在的时候常说,身外物再重要也比不得人平安。拿了钱,我在乡下老家盖个一样的,老家才是他们埋骨的地方。”

    程莱就问:“老家哪儿有那么大宅基地呀,咱爷俩才六间。”

    程老爹说:“就盖山脚下那片荒地上,盖完咱也不住,就给村里开客栈。近些年游客多,村里巴不得呢。地不要钱,盖个样子就行,料子也不用讲究,花不了多少。”

    程莱想了想,说:“好的爸爸,我会考虑的。我二哥王照从福建寄了好多海鲜过来,刚好哥在家,你让哥开车来取一些吧。”

    程老爹答应着:“哎,行。你姨年轻时在外面馆子里干过,做饭好吃,说等你回来给你包饺子吃。好了不说了,别耽误你写论文。”

    程莱笑说:“没事儿爸爸,我大纲做好了,明儿做好细纲就回学校泡图书馆,不愁的。”

    程老爹又说:“那就好,不急,慢慢来。上回你说还要准备校招,别有压力,工作挑可心的来,别勉强。”说着程老爹又嘿嘿一笑,“实在都不喜欢就回家,想教书就先去学校代课,不想教书就先找个班儿随便上着。反正咱们家不等米下锅,也不指着你赶紧挣钱补贴家用。你还小,可以先慢慢考虑以后想做什么喜欢做什么,别着急。再说了,最不济不是还能子承父业收废品么,反正那摊子最后也是你的。”

    程莱:“……行。”

    程老爹又叮嘱了几句才依依不舍挂了电话。

    老爹电话挂了,程莱却犯了愁。

    中文系,论文还是不难写的,但是合心意的工作却是不太好找。虽然老爹总说让他别着急要慢慢挑可心的,但程莱知道,那老头儿准备了一大笔钱,几所县中的老熟人也走动得一直很亲密。而且他爹把怎么考教资考编的流程打听得清清楚楚,至于考公考研,他老爹没想过,怕他考不上,也舍不得让他吃那个苦。

    当然,他也觉得自己考不上。

    毕竟吧,大学四年他唯一挂过的科就是马哲。马哲吧,公共课,六十以下补考,四十以下重修。而他程某人第一次连四十分都没考到直接重修了,然后来年重修又没考过还补考了一次。而马经毛概邓论倒是一次过,就是吧,不管开卷闭卷还是只写论文不考试,成绩他清一色全是中。这种高大上的纯理论,他是真的背不会还理解不能呀!

    至于老爹每次看到他成绩单上一排“优”之间夹着的“中”有多不解,也在他一次重修一次补考之后变成了哈哈大笑。

    然后彻底死了让他考研考公的心。

    程莱就陷入了淡淡的焦虑之中。

    考研考公他大概率不行,但是吧,他也不是很想回家收废品。至于回家当老师,他的专业也只能当语文老师了。而中学语文老师,谁当谁知道,反正当初他给老家隔房侄子辅导作文的时候差点被急秃。当时他真的特别心疼教过自己的初中语文老师,两个班,一次批两大摞作文,真不知道那一年年是怎么过来的。

    倒是有个专业对口的,大三写作课,为了平时成绩他有在晋江尝试写文。问题是,签约签不上啊!毕竟他当时未成年,又不想让老爹知道,人还太懒,后来又在杂志发表了一篇散文,他就干脆弃坑放弃了。要是当时再坚持一下该多好,二哥的赶海美食文都出版了,书粉一大堆。

    程莱就觉得憋闷了许多天的胸口越发憋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