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常路从后备箱艰难地拽出自家老板送外头弟弟的蜀地特产，一大袋子滚滚。
程莱接过来，说：“谢谢常哥，我哥喝酒了，你路上开慢一点。”又冲顾老板招手，“哥你喝酒了晚上要早点睡，睡前记得喝一碗米汤养胃。”
程老爹就挪了挪脚，这话太耳熟了呀，前面那句是他经常叮嘱客人的，后面那句是他儿子上大学后经常叮嘱他的。都会说场面话了，他儿子这是懂事了呀，可真不错。
“好，我会记得。”顾老板愣了下才答应了一句，然后上车走人了。
而助理常路，拎着水果上了车，偷偷打量了老板一眼，看人没反应才把袋子放到自己脚底下，也是很有心机了。
顾老板：“……”就一次小小误会就敢这样提防他这个当老板的，这个助理不能好了，回头就找茬制裁他！等明天，左脚先进门就扣工资，右脚先进门就扣奖金！如果他真的是个晋江总裁的话。
顾老板一走一群人就把目光落到了滚滚们身上，包括程老爹。
红毛儿细声细气：“哥原来你也喜欢滚滚呀，买这么多。”
程莱：“……对，所有毛茸茸我都喜欢，尤其是滚滚。这不顾老板出差，我特地问他要的蜀地特产。就是顾老板太大方了，居然给买了这么多。”反正不管怎么样，先把锅扣自己头上就对了。
红毛儿一脸羡慕：“真好呀！”
程莱：“……你喜欢？送你几个。”摸出手机搜索下单。
红毛儿赶紧拦着：“哥你别从这里买，从签到页面下单，返签到金可以提现的。”
程莱：“……是，是吗？我都不知道，浪费好多。”
红毛儿亲自挑了一个九块九包邮的滚滚钥匙扣，还带指甲刀掏耳勺折叠小刀。
程莱还要再买别的，被按住了。
红毛儿乐滋滋的：“算算快递三天应该能到，刚好赶上我生日，就当哥送我的生日礼物了，生日礼物一个就够啦！”
程莱：“……别！十八岁成人礼，九块九包邮钥匙扣，你逗呢，哥也是已经参加工作可以挣钱的人了！”
陈潇插刀：“你见习工资下个月才发，工资不多，但有福利和分红，安家费两万走流程要五天后才能补给你。”
程莱手一挥：“没事儿，明儿我们在校园摆摊卖东西，我批发点水果去卖。”
所有人：“……”忘了这是个随时能变现的，羡慕。
虽然还不到十点打烊时间，但这边一群人都迫不及待想去对面铺子看看，程莱还要等得了消息就激动地马上叫了车赶过来的杨一斐，就抱着一大袋子滚滚去了门房。
程老爹撇着嘴角看着他儿子：“我咋不知道你还喜欢这种小姑娘的玩意儿？”
他儿子一脸一言难尽：“以前我也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应该是喜欢的吧！”金主爸爸给的，敢不喜欢吗！
程老爹：“你把这里收拾收拾，我先回去睡了，要不要明天带你看车？”
程莱：“不用，我驾照还没考呢，到时候再说吧。”
程老爹：“也行，那我明天就回家。”
程莱：“那你带一半儿羊肉吧，再带些顾老板拿来的腊肉。”
程老爹：“大羊带半只，羊羔就不用了，家里还有。你也别吃独食，和同事们一起吃。小顾喜欢吃什么你知道吗？”
程莱想了想，说：“他倒不怎么挑食，只要新鲜好吃都行，要是少见的就更好了，上次的驴蹄子他就拿了好几个，应该是挺喜欢的。”
程老爹想了想，点头：“知道了，过几天我去老曹那里弄些猪嘴猪尾巴，你先问他要不要？”
程莱一边发微信一边说：“做卤味批发的曹叔叔啊，他那里确实方便。其实这些在燕市也不是买不到，猪尾巴还好，就是猪嘴不多，冷冻的有，新鲜的少见，得专门预定，而且很贵。”
程老爹说：“都是当天现杀的，一早拿了就送过来，绝对新鲜。家里也不便宜，一斤五六十。”但是跟几个亿的装修款比起来，老头子想想就想笑。
微信发出去，顾老板秒回：“要！”
又追加一条：“替我谢谢伯伯。”
顾长晏愉快地回到家中，先去看过他的鹅，看三只大鹅在花圃里睡得香甜才回屋。
客厅里或瘫或靠或躺或坐有许多人，看到等了许久的人回来，顿时全部坐直身体严阵以待。
顾爷爷先开口：“长晏啊，怎么突然就要过户股份了，是工作上有什么需要吗？”语气和表情都特别小心。
顾长晏理直气壮：“自己的东西当然要掌握在自己手中，有什么问题吗？”
顾二叔沉不住气：“长晏，你爷爷还活着呢，你这就要夺权了吗？”
顾长晏懒得扯皮：“不愿意就算了，爷爷的厂子还原样杵在那里，年年盈利，有账可查，我不要了，拿回去就是，以后我就只管我自己的。”
问题是，顾家人都知道，除了老爷子名下那几个老厂子，后来置办的产业都在顾长晏名下。而且，那些才是家里来钱的大头。虽然他们一直都只干拿分红不做事，但，家里孩子一年比一年大，谁还没点指望不是。
顾爷爷两子两女，当年除了长子一心做导演之外剩下三个都动过心思，就是吧，能力实在有限，各个都提不起来。偏顾爷爷大病一场，顾长晏大学还没毕业却一直在公司实习且成绩十分亮眼，轻轻松松就打败被爷爷在病床前委以重任的二叔成功篡位了。
顾爷爷病好后精力不济，看孙子做得不错就干脆放权不管事了。但，现在孙子要股份，大儿子不吭声，小儿子和俩闺女都不乐意，手心手背都是肉，老人家就很为难了。
顾奶奶除了家人很少管外面的事，这时却插了话：“那就都分了吧，孙辈按人头。”
顾爷爷没反对。
一家一个，就大房两个，大房那个小的还是老两口子最喜欢的，自是舍不得少了他的。
顾爸顾妈两口子都没吱声，剩下人想了想，也都同意。
顾长晏就问了：“奶奶说都分了，哪个都？”
顾二叔笑了：“长晏还跟我们玩文字游戏呢，都就是都，公司再大也是顾氏，初始资金也都是从老厂子出来的。”
顾爷爷皱了皱眉，心道，坏了，不知道长晏吃软不吃硬吗，而且这混蛋玩意儿心太大了，我当爷爷的都不敢想全要，你一个当叔叔还被人养着的倒是好大胃口。
顾长晏直接往家族群里发了一份文件，说：“我说了，老厂子年年盈利有账可查。”
但是账上钱不多，哪儿去了？
当初顾长晏篡位成功以后接下好几个大单，着实赚得不少，毕业后就抽了一笔资金开了个小公司，随后那兄弟四个一人抽了一笔相同数目的钱，结果差点把厂子掏空，耗费他许多心血才缓过来。
同样的一笔钱，顾长晏整了个集团。而那兄弟四个，哥哥拍片赔了，弟弟创业赔了，姐姐拿给老公创业赔了，妹妹直接存起来了。
此后老厂子顾长晏仍然会管，但钱再没动过。那兄弟几个却尝到了甜头，时不时就去支一笔，都在账上记着呢。
账单让所有人都讪讪的。
顾二叔还想再说些什么，被老爷子一脚踩在脚尖上踩回去了，心里不甘极了。他儿子马上就要大学毕业，他是最着急的。
顾爷爷说：“我的厂子，我做主。两个选择，一，厂子股份你们五个平分，但他们只分红不参与管理，厂子仍旧归你管。别的，别跟你爸你叔你姑他们比，他们是拿钱了，也赔了，胜败乃兵家常事，我生的我乐意。孙辈拿钱的只你一个，你当初拿了钱现在就得付出些相应的东西。”
顾长晏点头：“要多少，都吗？”
顾爷爷：“别逗，你爷爷脸皮厚但不傻，现在都了，我怕你回头把他们都整死。”
顾长晏笑了，又点了点头，竟然就承认了。
顾爷爷又说：“温泉小院，给他们四个一人一个。”
顾长晏：“清清我本来就给了。”
顾爷爷：“你们亲兄弟怎么样与现在分家不相干。”
顾长晏点头赞同：“有道理，同理，我拿的是爷爷厂子的钱，虽然是我赚的。我只还你就是，与他们不相干。爷爷你要给他们什么给多少，那是你的权利，我不管。”
顾爷爷一摊手：“都说了你爷爷脸皮厚，这不劫富济贫嘛，不给劫就算了。可你小时候还说过‘爷爷等我长大挣大钱了好好孝顺你’，来吧，挣大钱的孙子，孝顺你爷爷五个小院吧！”
顾长晏：“……四个就够你分了。”
顾爷爷：“我五个孙子，得有我大孙儿的。”
顾长晏：“……你还是说二吧。”
顾爷爷用力杵小儿子一肘子，说：“二，厂子包括地皮你全部买下，钱给你爸你叔你姑平分。当年你拿多少钱翻十倍孝顺你爷爷，留着我和你奶奶养老。”
顾二叔用力扯老爷子衣服。
顾爷爷扭过身抡起巴掌劈头盖脸把小儿子一顿打，边打边骂：“你个蠢货蠢死你得了你老子这是在以退为进呢，长晏还能让你们长辈吃亏？”又扭头问道，“是吧大孙儿？”
顾长晏：“……看爷爷面子，就选二吧。”
顾爷爷：“……诶？”
顾长晏微笑：“本来我还有三的，老厂子我不要，当年拿的钱百倍还你。”百倍也不过是装修破孩子一座老房子的钱罢了。
顾爷爷：“……诶诶？”用力杵了小儿子一肘子，又瞪住了按捺不住的俩闺女。
三看着比二划算，白得五个亿还能落下老厂子，但是，这样一来情分就算是彻底断了。以他大孙子的性子，以后他叔他姑求上门去他也是能见死不救的。
顾爷爷拍板：“那就二！”
顾长晏站起身：“爷爷痛快，那我再添一个温泉小院留着爷爷奶奶养老。”
说完，顾长晏转身去了厨房。破孩子说了，他喝酒了，睡前要喝一碗米汤养胃。
顾长晏一走，客厅里顿时气氛一松。
顾爸顾妈全程安静如鸡，直到此时才都松了一口气，连顾二叔和两个妹妹的挖苦都没计较。
顾奶奶突然说了一句：“长晏这性子，又绝又独，让人怎么喜欢得起来。”
顾二叔连连附和：“几个弟弟，谁不是被他从小打到大，是毒，不讨人喜欢。”
顾导演直接踹弟弟一个窝心脚，恨恨骂道：“我儿子再不讨人喜欢也不是你能说的，你……你……嗝……”
顾导演猛一抬头看到儿子端着碗站在不远处，想起自己刚刚说的话，一句话就憋了回去，憋得直打嗝儿。
顾长晏心说，一个能打的都没有，讨你们喜欢做什么，然后微笑说道：“还是有人喜欢我的，那个喜欢我的对我说，喝酒了，早点睡，睡前喝碗米汤养胃。当年厂子资金不足险些破产，为了找钱我在外面几次喝到胃出血，那时有谁关心过我的胃？那年我多大来着，不记得了，反正没有清清现在大。”
顾长晏说完端着碗就走。那个喜欢他的，可是个喜欢他都喜欢到了骨子里的暗恋者，他还看不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