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晏垂眼看着程莱一边给他擦脸一边眼珠子乱转，就知道这个破孩子心里不定又在打什么主意，这会儿他心跳稳了，气也上来了，眼睛就眯起来了。
程老爹捞了一把串儿端着茶缸子就走。长晏多严肃正经的人，怎么受得了他儿子这么不要脸，接下来的场面可能会比较残暴，不适合他老人家观看，虽然他老人家其实真的挺想看。
顾长晏偏头看了看伯伯，见伯伯边走边摆手，放心了，就低头朝程莱笑了笑。
程莱撒腿就跑。
刚一转身迈步就被人薅住了。
程老爹在客厅里撸着串儿看《英雄本色》，嫌他儿子鬼哭狼嚎声音太吵还把电脑声音调大了。
过了一会儿，程老爹就见他儿子洋洋得意地跑进来了，衣服头发全都乱糟糟的，一看就被人狠狠揉搓过，也不知道在得意什么。
紧接着顾老板一手拿湿巾一手捂着脸走进来了，手放下，脸上好大一个牙印。
程老爹：“……”呃，这个，要不他还是装没看见吧……
不行忍不住了。
程老爹哈哈大笑。
程莱跟着他爹一起笑。
顾老板就无语地看着那爷俩笑。
程老爹笑够了，有心找补找补，就说：“今儿真热闹，你俩感情好，以后也得这么好啊！”
程莱连连点头，笑嘻嘻的：“那指定的，我和哥感情好着呢，要好一辈子的！”笑话，好几个亿呢，能不好么！
顾老板在心里感叹，这都心大的，他要是个缺德的，今晚就能办了小的气死老的。但他只能这么想想，嘴上还得说：“放心吧伯伯。”
时间不早了，该睡了。
程莱带顾老板回屋。
俩屋，一屋是四米大炕一屋是两米大床，床单被褥都是新的。
“哥你睡哪屋？”程莱问。
顾老板毫不犹豫：“我睡炕。”
就是吧，床单被褥都是红色。
顾老板很明智地没在这个问题上发问，想也知道是伯伯准备结婚用的，用不上了，就给他这个洁癖客人用了，因为是新的。
“哥真的不用我陪你一起睡吗，你一个人不害怕吗？”程莱扑炕上滚了一圈，不想走。
顾老板本来看着大红色的炕单就心思微妙，这会儿看到大红色炕单上横躺着白嫩嫩的破孩子心情就更微妙了，说：“不用，你下来，刚滚了一身土，还一身烧烤味儿。”
程莱就悻悻地下来了。
顾老板拿笤帚把程莱滚过的地方都扫了扫。
程莱：“……”他走还不行嘛！
程莱刚一迈出门槛房间门就在他身后关上了。
这气人的。
程莱被人嫌弃了，就去找他老爹，想陪刚刚失婚的老父亲说说话排遣排遣。
程老爹早躺下睡觉了，怕他儿子过来烦人，还把门给插上了。
程莱又被嫌弃一波，只好回去，正想去敲顾老板房门看人还缺不缺什么，就见顾老板把灯关了，于是只好一个人回屋睡了。
清早，顾老板梦中惊坐起，条件反射摸摸脸摸摸手摸摸胳膊，发现是做梦就又躺下了。
梦里，他被破孩子给咬的！
梦里，他把破孩子给打的！
回味一下那个糟心的梦，顾老板咬了咬后槽牙，起床出门，就见破孩子连房门都没关，只在两米大床上以十分扭曲的姿势睡着一个床边边，只要轻轻一个翻身就能掉下去。
顾老板看不得把他整得一宿没睡好的破孩子睡得如此香甜，就过去弯腰在人肩膀上戳了戳。
程莱迷迷糊糊往床边挪了挪。
顾老板又伸手戳了戳。
程莱就又往床边挪了挪。
顾老板第三次伸手戳了戳。
程莱就又往床边挪了挪，然后掉下去了。
顾老板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就屈一膝跪在床边伸手把人给接住了。
顾老板：“……”他这该死的条件反射！
程莱闭着眼睛往人脖子上一搂，含含糊糊说：“三哥你又救了我，最喜欢三哥哥。”
顾老板：“……”
呵！最喜欢！三哥哥！
顾老板就想把人扔地上，想想还是算了，就把人扔床上去了。
这和三哥完全不一样的动作一下子就把程莱惊醒了。三哥多温柔啊，顾老板太粗鲁了！
程莱睡相不好，宿舍又是下桌上床，他第一天住校就从床上掉下去了。幸亏寝室老三练过，人特别警醒，当即就跳下床把他接住了。那晚程莱掉下去三回，被人接了三回，后来就被人绑床上了。
天一亮那三个就一起动手给他按了个活动栏杆，晚上装上白天拆掉。饶是如此程莱还是偶尔会干掉那道半米高的栏杆往下掉，每次都被他三哥给接着。
程莱迷迷瞪瞪给顾老板科普了一下最喜欢的三哥有多厉害多温柔，总结道：“要不是三哥，我早摔成傻子了。这次三哥结婚，我得包个大红包。”
顾老板伸手在程莱脑袋上摸了摸，没坑，没包，放心了，也疑惑了。明明没真的摔过，怎么就没心没肺的呢，怎么看都是个傻的！
一番折腾，程莱清醒了，拿了杯子牙刷毛巾出来，给顾老板一套，自己一套，说：“哥放心用吧，都是新的。”
顾老板接过去，没吭声。可不是新的么，还情侣的，很显然又是伯伯不要了，给他用了。
两人洗漱过，循着香味进了厨房。
程老爹早就起了，见俩孩子在院子里洗漱就开始削面。
程莱见有晾凉的整个猪蹄，摸了一个就啃，啃一口，又给顾老板摸一个。
顾老板犹豫一下，心中对优雅的追求挡不住对香喷喷猪蹄的渴望，果断接过，开啃。啃一口，眼睛就亮了。
程老爹削完面，搅几下，让面慢慢煮着，也摸了一个猪蹄啃着，啃几下就转身搅一搅面锅。
爷仨对着啃猪蹄，谁都不说话。啃着啃着，又一起笑了。
三碗猪脚刀削面，炖猪脚块又香又糯，凉猪蹄筋道有咬劲。
程老爹拿了俩猪蹄，用小刀细细剔出最中间整条蹄筋，俩孩子一人一条。
程莱一口就吃掉了，这边牙嚼嚼那边牙嚼嚼，特别满足。
顾老板看着碗中的蹄筋愣了愣，学着程莱的样子一口吃掉，这边牙嚼嚼那边牙嚼嚼，嚼着嚼着，笑了。
十九年了，从九岁那年有了傻弟以后，这是第一次，有人把他当成孩子。也是第一次，他觉得自己也还是个孩子，他发现自己也还想当个孩子。
程莱一条蹄筋吃完，提要求：“爸爸我还要。”
顾老板看看程莱，看看程伯伯，也提要求：“伯伯我也要。”
程老爹就又剔了两条，俩孩子一人一条。
吃完早饭，顾老板收拾好早上啃的骨头，带上昨天切好的碎肉和程莱烤的糊串串，叫人一起去揭渔网。
程莱问：“哥你今天打鱼是想吃还是想玩？”
顾老板：“怎么说？”
程莱说：“要是想玩，下水摸鱼得下午，上午水太凉。只下网的话，咱们用大搬网，去山头那边小湖。那边有缓坡，我教你用罐头瓶逗鱼。”
提到罐头瓶，顾老板脸就有些发黑，但还是忍不住好奇心，就点了头。
程莱就去拿大搬网，拿了搬网出来，就见顾老板脚边躺着一袋子罐头瓶。
顾老板一本正经：“伯伯说罐头瓶易碎，整袋子没拆包装的好拿。”
程莱赶紧点头赞同：“对，拎着就行。”只要这个话题过去，怎么都行。
于是顾老板一手拎袋子一手拎水桶，水桶里放着骨头碎肉糊串串。
两个孩子出门了，程老爹看着一大盘子没了蹄筋的猪蹄笑了，然后捏起俩孩子一人留给他的一条蹄筋，蘸了汤汁，慢慢吃下。
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