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板夹一块牛腩放程莱碗里，还抬了抬下巴。吃吧，特意给你做的。
程莱打量着自己碗里这块肥多瘦少的牛腩，为难。第一口就来这么肥，很容易腻住啊。旁边还有那么一大桌子席面，还有佛跳墙呢，很久没吃过了。
顾老板微笑：“呵。”
这阴阳怪气的！也是，一天不阴阳怪气就不是他哥顾老板了！程莱默默吐槽一句，一口吃掉小肥肉，眼睛在那道番茄炖牛腩里使劲巡逻，试图找一块更肥的给他哥回礼。
顾老板霸道总裁式地勾了勾嘴角。找吧，切的时候他只留了一块肥的，装盘的时候还特意放最上面了。
程莱一看他哥这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就明白了，当即决定质量不行还可以数量取胜。
于是顾老板的碗里就一块一块摞起了好几块牛腩。
顾家所有人：“……”
顾家所有人集体盯着他们大孙儿/大儿子/大侄子/大哥面不改色把小客人没用公筷夹的半碗肉都给吃了。
洁癖呢？
好了？
顾二叔不信那个邪，当即就想拿自己筷子给他大侄子夹个菜试试。
顾二婶一脚下去险些把老公脚趾踩断。
顾二叔“嗷”一声惨叫。
一桌子人都跟没听到似的，被惊了一下的程莱赶紧低头扒饭，也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顾二叔在媳妇踩死不论的脚下屈服了，悻悻然拿公筷给自己夹菜吃，心里愤愤的。都多少年了，因为长晏洁癖，家人聚餐都是公勺公筷，外头小朋友倒是不用了，不开心。
程莱借着夹菜当掩护偷偷用力瞟了顾二叔一眼。顾二叔真好看啊，我来宝愿称你为最美！括弧，凡人世界。组长是谪仙，不算。
顾二叔靠脸娶妻，对旁人惊艳的目光向来敏感，当即得意地一扬下巴，笑眯眯：“小朋友，叔好看不？”
程莱脱口而出：“好看！姨姨最好看！”
顾二叔最爱听人夸他媳妇，顿时激动起来：“那当然了，我x，”被媳妇一脚狠的踩得嗷一嗓子停顿一下，顽强接上，“还是浙大硕士呢！”
“姨姨好厉害！”程莱眼睛都亮了，那个年代的硕士，了不得呀！
顾二叔：“巴拉巴拉。”夸。
程莱：“巴拉巴拉。”跟着夸。
一桌子人：“……”
顾老板面无表情看了看自己做的菜，再看看完全被二叔勾走注意力的破孩子，暗恨一下当年自己毕业以后就急着去当总裁居然放弃保送硕博连读，看一眼拿饮料挡脸完全放弃的二婶，插话了：“二叔，婶婶当年是直博，现在是教授，手底下带的都是博士生，还是x研究院的研究员，专利，算了。”算了不说了，看你快哭出来了。
顾二叔是真的快哭出来了。身为一个恋爱脑，顾二叔整天想着媳妇身体好不好心情好不好是不是又想踹了他，整天忙着去老爸那里弄钱创业投资干事业赚钱给媳妇孩子花，别的吧，别提了。
顾二叔憋着两包泪，委屈极了：“你都不告诉我，我们都少庆祝多少次啊，我那么多烛光晚餐都没了！”
顾二婶死鱼眼了一下。所以她才不敢说啊，不然就他对仪式感那热爱劲儿，读博一次，毕业一次，评一次职一次，手底下学生毕业一批一次，做完一个课题一次，出一次成绩一次，等等等等。可拉倒吧！
没得到回答，顾二叔眼泪欻一下就下来了。
顾二婶嗖一下掏出纸巾熟练地给人擦眼泪，然后起身歉意地朝众人笑笑：“失陪一会儿。”揪着老公就走。
程莱目光呆滞了一下。原本以为是女强男弱怕影响家庭团结才隐瞒的，原来哦，哦哦哦。
gb！
清贵斯文学术大佬和她的笨蛋美人儿小娇夫！
这种cp虽然不多，但是真的很好磕，近期晋江很火的，琳琳姐就有一篇，影视版权都签了！
原来顾老板他们家晋江体这么多……
程莱不解。
程莱震惊。
程莱被他哥往嘴里塞了一筷子香辣蟹没有蟹。
程莱嚼着辣子，被辣得回过神来，转头想抗议，一下子就对上了顾清学弟越过他哥递过来的怨念目光，那敢怒不敢言的委屈小表情哟。
顾清整个人都颓颓的。他哥把自己做的菜全放学长手边，他哥第一筷子给学长夹菜，他哥不再洁癖吃学长夹的菜，他哥用自己筷子夹菜喂学长吃。明明他才是亲弟弟！
顾清不信。
顾清委屈。
顾清憋着。
程莱，程莱眨了眨眼，装没看见。虽然他很想来一碗佛跳墙，但顾老板做的菜他也不敢往外让啊，这多出来的一群人早都已经让他哥暴躁了呀。
顾老板确实暴躁，但他们家一个能打的都没有，他是完全可以把全家当空气只和破孩子吃二人晚餐的。问题是，二叔存在感太高，破孩子心思又太飘，一下子就被勾走了。生气。
一顿饭吃完，程莱终究没尝到佛跳墙，顾老板压根就没给他筷子拐弯的机会。
顾老板低头看看两人用过的碗筷，再看看一桌子多余之人，很是遗憾。要是没有这许多碍事的，现在就是他支使着破孩子洗碗刷锅收拾厨房的活动时间了。
大家纷纷起身离开餐厅，顾二叔招呼程莱，程莱马上就起身想跟着走，被他哥一把拽住按在座位上了。
顾导演两口子一看，就又都坐下了，想看看他们大儿子有什么指示。
顾老板没理爹妈，招呼阿姨拿来饭盒，亲手把自己做的四个剩菜打包，塞给程莱：“给你当宵夜。”
程莱手里被塞半盒剩菜，恨不得扣他哥一脸。
顾导演和顾太太同时单手捂脸默默离席，还一把薅走了赖着不想走的小儿子。
程莱深吸一口气，打开饭盒，让他哥看里面的汤汤水水，愤愤的：“哥你自己看还有什么能吃的，半个螃蟹，一个扇贝，两颗虾球，三块牛肉，剩下全是菜汤，拿来蘸馒头吗？”
顾老板拉着脸：“那我让人给你蒸几个馒头？”破孩子，完全get不到他生气的点。
程莱马上道：“那我要山东戗面千层大馒头。”
顾老板：“……”
程莱还在憧憬呢：“大馒头中间对切，一层一层的，拿小勺子扒开，一层层抹上辣油，蟹黄，香菇肉酱。咬一口馒头，就一口大葱，最好再切一盘卤牛肉，拍两根黄瓜，都拌酸溜的。碗口那么大的馒头，我一顿能吃两个。”
顾老板：“……”
门口传来顾清伴着口水的声音：“哥我也要两个。”
同样没走远的顾太太：“长晏，你爸也想吃一个。”
拐回来的顾导演：“还是两个吧。”毕竟还得分给老婆半个，或者一个。
顾老板：“……”
餐厅门口来回溜达着想找小朋友玩的顾二叔张嘴就想说我也来两个，被媳妇一把捂住了。
顾二婶一秒制裁老公，压低声音：“回家我给你做！”
顾二叔：“唔唔唔！”走走走，马上走，一起回家蒸馒头！完全不记得他媳妇根本就不会做饭。
程莱还在回味呢：“初中暑假去山东玩，第一次吃那么好吃的大馒头。爸爸看我爱吃，就在一家老字号馒头铺里缠了老板爷爷半个月，给人家当了半个月的免费小工，学了一个暑假终于学会了。老板爷爷都说爸爸做得特别正宗。”
顾老板顿时就嫉妒了，语气酸酸的：“伯伯都没给我做过。”
餐厅外面顾导演和顾太太都沉默了。
顾老板回忆一下伯伯给他做过什么好吃的，不甘道：“伯伯还会做什么好吃的？”
程莱扳着手指头数：“刀削面打卤面大馒头，炖猪蹄炖猪头炖排骨。不会做鱼，但是专门为我学了蒜香鱼尾，可好吃了，就是刺多。也就这么多了，别的都是瞎凑合，味道真不咋地。”
顾老板摸手机：“炖猪头炖排骨蒜香鱼尾我都没吃过，我要告诉伯伯下次吃这个。”
程莱赶紧点头：“嗯嗯，到时让曹叔叔给挑一个猪头，要不太肥的吃着容易腻，太瘦的又不够香。”
顾老板欻欻打字。
程莱凑过去看人打字，说道：“爸爸明天就回来，说好要陪我拍毕业照。后天我毕业典礼，晚上就能回家吃猪头。”
顾老板满意了：“那就说定了，后天晚上去你家吃猪头。”
餐厅外面顾导演和顾太太悄悄地消失了。
就剩顾清又是踌躇又是渴望。他也想去学长家里吃猪头，陪着哥哥一起。哥哥笑得一脸满足的样子，是他从来没在哥哥身上见过的轻松和惬意。
可是他不能。在偏心的家庭里长大的孩子，身为被偏的那一个，一个既得利益者，向不被偏的那一个提要求，他没有那种理直气壮的资格。
于是，顾清也悄悄地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