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两大集团商战牵连最深的,莫过于原主的亲妈,沈纭。

    沈纭是个演员,现在和未来的两年都是她事业的顶峰。凭借《暗河》,沈纭横扫五大国内奖项和三大国际奖项,其中最有世界影响力的莫过于两年一届的金蝴蝶奖。

    她从大红大紫到了大爆特爆,但正是在这风头无二的时间里,沈纭宣布了息影。

    沈纭息影时才二十七岁,这时的她不仅各种电影奖项大满贯,还是国内唯一一个拿到了两次金蝴蝶奖的女演员。

    在演戏方面,她是当之无愧的天才。

    但目前这个年代里还没有什么流量饭圈、粉丝经济、商业价值的概念。

    也就是说,沈纭有作品的时候观众多,但没作品的时候粉丝也就流水一般粉别人去了。

    这不能说不好,只是互联网舆论风向太容易被人控制,只要人多声音大,人们就会本能地被舆论牵引,受情绪支配,偏激中做出错误的判断,从而埋没真相。

    于是若干年后,当沈纭被傅赫川旗下娱乐公司的艺人刻意泼脏水时,数万条评论里竟然找不出一个替她说话的。

    毁灭一个女性太容易了,尤其当她被判定有罪时,无论摆出什么样的证据都能被人们以千奇百怪的角度反驳回去。

    裴见深意外身亡后沈纭本就郁郁寡欢,在流言的刺激下,更进一步地得了抑郁症,最终跳楼身亡了。

    沈纭的死是压死原主的最后一根稻草。

    原主本来就在傅赫川的刻意陷害下涉嫌内幕经营罪,职务侵占罪,挪用资金罪等,不光身败名裂,葬送裴氏数年基业,他还面临十年以上的牢狱之灾。

    走投无路的原主拿着刀蹲守在傅赫川别墅门口,想要和傅赫川同归于尽,最终却连傅赫川的头发都没碰到,反而给自己的罪名里又加了一个故意伤人罪。

    书里的池绪想求傅赫川放过原主,毕竟原主落到那个地步,一切都因他而起。

    可惜池绪自己都是傅赫川的笼中雀俎上肉,哪儿有资格跟傅赫川提请求,这个举动反而激怒了占有欲与控制欲极强的傅赫川,替自己求来了一顿打。

    这时池绪的身体已经十分虚弱了,他身上大伤小伤的就没好全过,再加上忧思苦闷,郁结于心,整个人如冬日残花般,行将凋谢。

    他走两步就喘,站一会儿就头晕,甚至吹个风都会咳得死去活来,最终生生咳坏嗓子,吐出血丝。

    而傅赫川认为这是池绪别有用心的苦肉计。他不给池绪看医生,池绪也无从吃药。

    直到某一天,池绪突然不见了。

    傅赫川以为池绪又逃走了。

    发现池绪不见的那个瞬间,傅赫川暴涨的愤怒简直令他想把监狱里的原主拉出来一枪毙了。

    池绪没有手机,没有钱,没有身份证,根本跑不了多远。

    傅赫川本来觉得自己三天就能把池绪抓回来,可惜他的人翻遍了整个苏北市,一连找了半个月,还是没找到池绪。

    直到傅赫川收到一封勒索信,一封来自他商业上的仇敌的勒索信。

    池绪是被他以前得罪过的人绑架了。

    所有人都以为傅赫川爱惨了池绪,所以这表面上看起来是一场针对傅赫川的报复。

    但内在针对的还是池绪。

    因为这场绑架案是傅赫川的助理江泊文暗中策划的。

    江泊文是江宁的儿子,江宁和傅赫川的父亲傅决一起成立了旭阳资本。

    江家和傅家一直走得很近,江泊文从小就喜欢傅赫川。

    他自视甚高,傲慢刻薄,一点都不把池绪放在眼里,甚至偶尔还会对池绪动手。

    江泊文爱傅赫川爱到甘愿给他当小三。傅赫川对江泊文也有那么几分一起长大的情分在。两个人都没什么忠贞不二的道德观,于是半推半就地搞在了一起。

    在江泊文的精心设计下,绑匪把对傅赫川的恨尽数宣泄在了池绪身上,因为他们相信池绪是傅赫川最爱的人。

    伤在池绪身,就会痛在傅赫川心。

    于是,等傅赫川终于赶到和绑匪约定好的悬崖边时,看到的是遍体鳞伤,被血浸透的池绪。

    像一页单薄残破的纸,被绑匪狞笑着推落了悬崖。

    悬崖下是波澜壮阔的大海。

    接下的剧情就十分离谱了,据系统说这是追妻火葬场的基本套路:替身受死亡后,渣攻才突然明白原来自己已经爱上了替身。

    于是渣攻开始发疯发狂发癫发疯,内疚忏悔浑浑噩噩。

    替身受以死亡为代价,从鞋底泥摇身一变成了渣攻心尖上的朱砂痣。

    多么荒唐可笑。

    傅赫川尽管伤心欲绝,恨不能和池绪一起跳崖落海而死,但他终究没跳,爱得一番死去活来之后,又找了个和池绪很像的小明星陪在身边。

    也不知道是在恶心谁。

    按小说的基本套路,池绪当然没死,命大得离谱地被渔民救了起来。

    但他失忆了,忘记了自己是谁。

    裴谨修:“……”

    真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池绪从死神手里捡回了一条命,或许是因为忘记了过去,他的身体没有过去那么差劲了,勉强养好病后,就开始在社会上零零散散地打一些杂工赚钱。

    于是,某一天当池绪在高端私人会所里被有钱富二代为难时,他和傅赫川再一次相遇了。

    认出池绪的傅赫川有种难以名状的失而复得的喜悦,但他没有说实话。

    傅赫川知道如果自己和盘托出的话池绪一定不会原谅他,更何谈和他在一起?

    于是他装出了一副深情缱绻,温柔体贴的模样,有礼而又克制。

    但或许是烙印在灵魂里的厌恶与恐惧,失忆的池绪对傅赫川始终保持着警惕,疏离而又抗拒。

    这里距离悬崖上的那场绑架案已经过去了三年了,傅赫川当然查出来了那场绑架案的最终指使者是江泊文。

    他毫不费力地把江家从昇阳资本里剥离了出去,狠狠地警告了一番江泊文后,与江泊文彻底决裂。

    三年后,偶然间在一次宴会上见到活着的、再次出现在傅赫川身边的池绪,江泊文目眦欲裂,难以置信,他嫉妒得发狂,恨池绪阴魂不散,恨不得生啖了池绪!!

    他费劲千方百计见到了被傅赫川牢牢保护着的池绪,然后给池绪看了几段视频。

    正是因为江泊文,池绪才恢复了那段卑微不堪,痛不欲生的记忆。

    剧情发展到这里,以正常的逻辑推测,池绪怎么都不可能和傅赫川he了。

    他们中间一来隔着祯河;二来隔着裴家;三来还有池绪本人被葬送的前途、梦想、自尊、健康。

    桩桩件件,都是血海深仇。

    书里的池绪记起一切后濒临崩溃,身体状况急转而下,再度住院。

    然后他又被绑架了,在这场绑架中傅赫川为他挡了三枪子弹,性命垂危。

    急救过程中,傅赫川身边的所有人都在和池绪翻来覆去地说他不在的那三年傅赫川有多失控崩溃,活得像一具行尸走肉。

    所有人都站在傅赫川这边,希望池绪能接受傅赫川的爱。

    于是,《豪门之抵死缠绵》的结局:在一个春暖花开的午后,傅赫川从重伤中醒来。

    他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求池绪留在他身边,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守在病床边为傅赫川削苹果的池绪缓缓点了点头,答应了和傅赫川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

    裴谨修在心底反复地咀嚼着四个字,匪夷所思地想:怎么可能呢?

    商人重利轻别离,傅赫川不光是个商人,还是商人里最没原则也最不计较代价的那一类。他怎么可能给池绪挡枪,又怎么可能无条件答应池绪所有要求?

    池绪的态度更不用想了,他应该在急救室外边祈祷那三枪一定要了傅赫川的命。

    还给傅赫川削苹果,傅赫川配吗?

    毒苹果还差不多。

    哪儿都不对劲。

    突然叮铃的一声,搅乱了裴谨修思绪。他抬头一看,最后一节课结束,学校中午放学了。

    最后一节是美术课,美术老师教大家画简笔小猫咪。裴谨修浑水摸鱼,随便画了两笔敷衍了事。

    池绪则按老师教的画了一遍。

    简笔画对他来说太简单了,其他小朋友还在歪歪扭扭画圆的时候,他早就已经画完了。

    大概是闲着无聊,池绪又画了几张素描版小乖,下课前还被美术老师大力表扬了一顿。

    都是去校门口坐私家车回家,他们三个人一起,结伴下了楼。

    霍凌宇家里也养狗,是只陨石边牧,拥有一双湖水般湛蓝清透的眼睛。池绪和霍凌宇就养狗经验交谈了一路,最后顺便发出了邀请,让霍凌宇哪天有空可以到他家里玩。

    霍凌宇欢欢喜喜地答应了,和池绪裴谨修在校门口道别。

    裴谨修向来话少,他和池绪从前相处的时候总是池绪絮絮叨叨说个不停,裴谨修偶尔应一两句。

    现在介入第三个人后,就变成了池绪和霍凌宇絮絮叨叨说个不停,裴谨修一路沉默。

    上车之前,池绪突然问道:“我和霍凌宇交朋友,你会不开心吗?”

    大晴天,阳光亮得有些刺眼,裴谨修皱着眉,被问得怔了一瞬,一时间没想明白其中的逻辑。

    没等裴谨修反应过来,池绪软软糯糯的声音复又响起。

    他表情格外认真地解释道:“你是我第一个朋友嘛,妈妈说了,交新朋友之前要考虑到之前的朋友的感受。”

    “……”裴谨修这才回忆起了自己的人物设定,恍然大悟。

    在池绪眼里,他估计是个敏感阴郁又缺爱的可怜鬼,得小心翼翼地呵护着。

    像小孩子过家家游戏,在乎谁和谁天下第一好,真是……怪无聊的。

    裴谨修倦怠地垂下眼,没什么所谓道:“不会。”

    身上被晒得暖洋洋的,有些困了,介于午休只有两个小时,他推了推池绪,催促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