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道附近的一吨货物运到北极后, 货物的重量会发生什么变化?”(注1)

    裴谨修:“b、大于一吨。”

    “两岸土质相同的某河流,河水自南向北流,若东河岸受河水冲刷较严重, 则该河流处于哪一半球?”(注2)

    宋嘉良:“c、北半球。”

    ……

    必答题需要每队的三个队友轮流答题,每人15道题,每道题有15秒的作答时间。

    近二十分钟后,红蓝方的比分仍旧持平。

    必答题的最后两题, 轮到了徐怡和一班的赵月。

    如果两人都答对,则红蓝方同时进入加时赛环节, 但如果其中有一人答错,那么她所在的队伍就会遗憾退场。

    前面几组比赛都进行得很快, 唯有裴谨修与宋嘉良这组分数缠绵。他们开场时还格外争锋相对, 输赢难料, 一时间将这场普通淘汰赛的观赏性拉至了顶峰。

    “蓝星上的人观看天空呈蓝色, 这是因为?”(注3)

    赵月答:“c、太阳光中的蓝色光被天空中的微粒散射成蓝色。”

    “回答正确!下一题请红方队员作答。”

    最后一题了。

    徐怡穿着校服, 梳着简单的马尾,微微仰起头站在答题器后,她面容平静, 不慌不忙, 看起来比台下的师甜甜和霍凌宇还镇定自若。

    师甜甜深吸了口气, 捂着心口道:“天啊,我好紧张, 我要呼吸不过来了。”

    霍凌宇也有点腿软。他胜负欲强,又重感情,既不想池绪输给宋嘉良, 也不想他们七班输给一班,更不想这泰山压顶般的巨大压力落在徐怡肩头。

    万一输了……

    霍凌宇猛地摇了摇头, 徐怡那么厉害,什么都知道,她怎么可能输呢!

    “红方选手请听题:月星上的引力是蓝星的多少倍?”(注4)

    主持人刚念完题,徐怡便凑近话筒,果断答道:“c、六分之一。”

    师甜甜稍微松了口气道:“徐怡答得这么肯定,答案肯定是对的……吧?”

    霍凌宇很懵地摇了摇头道:“引力是什么来着?”

    演讲台上,主持人也坏坏地卖起了关子来:“红方选手的答案到底对不对呢?”

    观众席里也有不文盲的,大喊了一声:“对!!”

    而一班的部分同学已经被情绪控制住了理智,偏要杠道:“不对!!”

    主持人任由台下闹了一会儿,才施施然地公布答案道:“答案正确!恭喜红方获得两分。目前红方得分六十分,蓝方得分同样也是六十分,必答题结束,接下来进入到加时赛环节!”

    师甜甜刚刚才放下的心又因为主持人一句话而悬了起来,她庆幸道:“幸亏班级预选赛刚好卡了第四名,我就算背完题库上去以后大脑也一片空白了。”

    霍凌宇很有自知之明道:“那和你们比起来我平时也没有大脑。”

    加时赛第一题,竟然是一道数学题。

    “矩形abcd的边长ad=3,ab=2,e为ab的中点,f在线段bc上,且bf:fc=1:2,af分别与de,db交于点m,n,则mn=?”(注5)

    霍凌宇听得一个头两个大,忍不住跟师甜甜吐槽:“……什么鸟语?”

    他连题目都没听懂,台上的裴谨修却果断地按下了答题器,淡淡道:“选b、二十八分之九倍的根号五。”

    霍凌宇这下是真心实意地鼓起了掌,他摇着头,既难以置信又钦佩道:“裴哥……不是,从今天开始我得尊称他一声裴神了。裴神这脑子到底怎么长的,这也太聪明了吧?!”

    和霍凌宇处于同一状态的学生不在少数,但这些人不认识裴谨修,因此在主持人没公布正确答案之前,他们对裴谨修的选择还半信半疑。

    直到台上的主持人雷熙说完“恭喜红队,再加十分!”,并带头鼓起了掌后,台下的学生才终于反应了过来:裴谨修竟然真的一眼就看出来了这道题的最终答案!

    整个报告厅里霎时间掌声轰鸣,有不少一班的同学也满怀敬佩之情地鼓起了掌,被贺琛及其小弟拍了几下肩膀后才突然想起他们本来的立场。

    演讲台上,裴谨修侧对着观众席站着,他与观众席有些远,贺琛只能看到他高挺的鼻梁,分明的下颌线,和搭在答题抬边缘处修长的手指。

    他周围坐着不少女生,正叽叽喳喳地讨论着裴谨修的长相,一个说他长得像哪个哪个明星,另一个说他可比那些明星长得精致好看多了。

    贺琛听着刺耳,心里莫名其妙地升起了一团火气,转过头恶狠狠道:“闭嘴,吵死了!”

    那女生也不是好惹的,眉头一挑道:“我偏要说,我就要说!嫌吵你捂着耳朵别听啊。吃了炮仗了火气这么大,什么东西,谁惯着你啊!”

    贺琛被气得不轻,正要发火,却突然之间认出来眼前的这个女生。

    他很久之前在一次慈善晚会上见过,女孩名叫叶然,红三代背景,是大院里长大的千金大小姐,这家世放在以前都不是他能惹起的。

    更何况傅平春落网了。

    贺琛敢怒不敢言,恨恨地砸了一拳扶手,窝在座椅里兀自生着闷气。

    傅平春出事后,向来在家里作威作福当着小霸王的贺琛被父亲贺世昌狠狠地责罚了一顿。

    贺世昌从小到大都没对贺琛动过手,但这次不光扇了他一巴掌,扇完以后还罚他站,就站在客厅正中央。

    别墅里人来人往的,贺琛顶着红肿的脸,感觉自己的尊严碎了一地。

    可他这次确实闯下了塌天大祸,因为再委屈再憎恨,也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从那天起,贺世昌就变得格外忙碌,琛元集团股价也一路暴跌。每天回家都一身酒气。

    还有一天半夜,傅决竟然突然出现在了他们家里,还发了好大的火。

    想到傅决,贺琛心里突然升起了一股恐惧,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

    他第一次见傅决父子时刚才四岁,傅决父子来的前一天,贺世昌将他专门叫去书房,苦口婆心地告诉他:明天家里要来一个大人物,一定乖巧、懂礼貌、不要冲撞到人家。

    贺琛本来没把这当回事儿,直到第二天被贺世昌强行拉起来迎接客人,甚至提前了半个小时在别墅大门口等着傅家的车。

    贺琛等得既烦躁又百无聊赖,可向来好说话的父亲这一次怎么都不放他去玩,等到他腿都站酸了,路的尽头才开来了一辆好不拉风的车。

    车门推开,傅家父子走下车,逆光而站。

    时隔多年,贺琛仍然记得那一刻的感受,他分明身处炎炎夏日,望见傅家父子的那一瞬却如坠冰窟,被吓得忍不住大哭了起来。

    贺琛小的时候看过一部动画片,名字忘了,讲的大概是外星人会假扮成蓝星人的样子混入蓝星人中,然后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他们会趁蓝星人放松警惕后吃掉蓝星人。

    吃人后,他们会自体分裂出一个新的“自己”,伪装成刚才被吃掉的蓝星人的外表。

    动画片里,男主童童的爸爸妈妈早晨出门工作后都被潜伏在身边的外星人吃掉了,晚上再回到童童身边的“爸爸妈妈”已经变成了异种。

    而蓝星人和外星人最大的区别就是外星人没有情感。他们冷漠精明,自私自利,一丝不苟,每分裂一次眼下就会长一颗痣。

    傅决眼角有两颗痣,傅赫川眼下也有一颗。如果贺琛再长大点,他就会懂那些痣只是泪痣,人脸上长痣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可那时候的贺琛却实打实地认为傅家父子的真实身份是会吃人的外星人,他吓得嚎啕大哭,要他爸把他们两个赶出去!

    场面有些难堪,但他毕竟是个刚上幼儿园的小孩儿,傅赫川那时候都成年了,自然不会跟他计较。

    这种态度不是傅家父子人好宽容,而是高高在上的漠视,毕竟谁会在乎一只随手就能碾死的蚂蚁呢?

    长大之后,贺琛才逐渐意识到,贺家的一切荣辱都是傅家给的,任贺家在外人面前有多高不可攀,在傅家面前永远低人一等。

    大约三年前,傅平春的女儿傅圆圆查出来了白血病,最终是贺琛配型合适,捐献了骨髓,才从死神手里抢过了傅圆圆的命。

    傅平春姓傅,自然听命于傅家,他对贺世昌都没多尊敬,更何谈贺琛。能拜托他出面料理池绪,靠的不是贺家小少爷的身份,而是傅圆圆的救命恩人这一难偿还的人情。

    傅平春出事后,贺琛也忐忑了很多天,生怕哪天贺世昌就被警察抓去坐牢了。

    他知道自己家的钱来路不正,但要说黑吃黑,傅洛两家远比他们贺家狠得多。

    傅家都没事,他们家怎么能有事?!

    贺琛乱七八糟想了一通,直到全场响起一阵欢呼时,才猛然间回过神来。

    他揪住身边的一个小弟问:“怎么样,谁赢了?是嘉良赢了吗?”

    那小弟如丧考妣道:“不……不是!一班赢了!池绪赢了!”

    贺琛皱起眉,难以置信道:“怎么可能?!”

    他是学生会副会长,专门筹备知识竞赛的相关事宜,抽签的时候是他专门让人动了手脚,为的就是让宋嘉良和池绪对上,让七班止步于初赛。

    为此,贺琛不光特地让人在池绪上台前破坏了他答题台上的抢答器按钮,还专门把加时赛的最后两题设置成了陈嘉良的特长相关。

    那是两道珠宝设计题,一般人根本不可能知道答案。

    贺琛下意识地把心里话说了出来,被他揪住领口的小弟弱弱地反驳道:“可是……可是池绪家里就是做珠宝设计的啊。”

    贺琛气不打一处来:“他家里做珠宝设计就代表他会做吗?我家里还是写代码的呢!你看我会写吗?!”

    吼出这句话后,贺琛脑海里猛然间浮现出了一个古怪的念头。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池绪是个平庸无能,志大才疏,心胸狭隘,恶毒狠辣的人。

    这是与陈嘉良相处时,陈嘉良潜移默化间灌输给他的印象。

    可万一不是这样呢?

    怀疑浮现的刹那间贺琛就猛地摇了摇头,迅速地将这个念头掐灭于脑海之中,他忽而升起了一股愧疚,为自己竟然会怀疑陈嘉良!

    嘉良是那么的天真善良,与人为善,整个一班就里没有不喜欢他的人,能和这样的陈嘉良为敌,池绪能是什么好人?!

    贺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怀疑池绪和裴谨修也利用关系提前背了题,他才不信裴谨修能一眼看出竞赛题答案,更不信池绪真的会设计珠宝!

    冷哼一声,贺琛拿起外套就离开了报告厅,他一叶障目,偏听偏信,自以为走的是康庄大道,等到粉身碎骨时,才发现那竟是一条通往悬崖的路。

    悔之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