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网 > 偏要招惹 >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他和她之间的阻碍◎

    陆萧芸因接了一个电话, 临时去了书房。

    静悄悄的客厅里,江枭怔怔地看着身旁的人:“奶奶说, 那晚你也在?”

    陆知鸢原本打算把这事藏在心里的, 却没想到被奶奶提起。

    她点了点头:“那晚...我正好路过。”

    江枭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好像突然失语, 沉默半晌,才抖着眼睫问她:“都看到了什么?”

    “你抱着阿姨,坐在雪地里......”她就只说了这么多就说不下去了,掌心覆在江枭的手背上:“却没想到, 兜兜转转,竟然又遇到了你。”

    “所以...你在店里第一次看见我的时候就认出我了?”

    陆知鸢忙摇头说没有:“虽然当时我站在你旁边,但是你一直低着头,而且雪下的那么大, 所以......我都没看清你的脸。”

    江枭一点印象都没有:“你当时还站我旁边?”

    说到这儿, 陆知鸢就有点委屈了:“我还给你撑伞挡雪呢...”只不过风大,挡不了几瓣雪罢了。

    江枭失笑出声:“那你又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陆知鸢坐正几分,埋着脸:“就,你抱着我在沙发里睡着那天晚上。”

    说完,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脸上的疑惑不减反增,便将他那天晚上梦呓的那句话说了一遍。

    听完, 江枭久久没有说话。

    他之前还在想,如果初遇她不是在清挽镇, 而是在海番......

    没成想, 这种假设竟然真的会发生, 可惜却是在那个时候。

    江枭再次抬头看她, 从她眼里明明暗暗的光,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想跟我说,但又不敢跟我说,是吗?”

    陆知鸢故作轻松:“总不能因为给你举了一会儿的伞,还跟你邀功吧?”

    漫天大雪,风声呼啸,他跪坐在雪地里,抱着因他出事的母亲。

    这个画面,噩梦一般地追随他四年,可现在突然涌进去一个人,站他身边为他撑伞挡雪。

    让那个只有黑白的画面突然多了其他的色彩。

    江枭弯着食指,蹭了蹭她的脸:“有没有想过,如果那晚我们都记住了彼此呢?”

    “我记着你啊,”陆知鸢抱住他胳膊,像只小猫挨近他:“是你没注意到我而已。”

    江枭失笑:“记着我,还没认出我,你这算什么记着?”

    “但是我知道你的身份啊!是你一直藏着,不然......”

    “不然什么?”

    “不然我真的会主动招你。”

    江枭听出来了:“你该不会——”

    “晚了!”陆知鸢打断他后面的话:“是你先来招我的,也是你先跟我表白的,我才没有暗恋你!”

    后面一句简直是不打自招,江枭嘴角隐笑:“原来心里真藏了人,我还以为自己是你的初恋呢!”

    陆知鸢又嗔又恼地推开他:“就算藏了,那个人也是......”后面的话她没好意思说,后背靠进沙发里,埋怨他一声:“哪有人还吃自己醋的!”

    自己的醋吗?

    江枭觉得又是又不是。

    正好那时,陆萧芸从楼上下来:“不好意思,公司临时有点事,我要回去一趟。”

    陆知鸢忙站起身:“那......”她一脸无措地看向江枭。

    “那我也回去了,以后有机会再来拜访奶奶。”

    出了客厅,陆知鸢拉了拉江枭的胳膊:“晚一点我去找你。”

    江枭握住她手:“今晚你先陪奶奶。”

    “那你呢?”

    “我先回酒店,”他紧了紧她的手,声音带着几分哄意:“明天我带你去个地方。”

    陆知鸢刚要再说什么,陆萧芸扭头:“鸢鸢,你跟我一起去吧。”

    她便知道了,奶奶这是有话要跟她说。

    如她所料,去公司的路上,奶奶问她:“他的家庭背景,你都了解吗?”

    陆知鸢说知道一点。

    “他父亲的商业手腕,其实我不是很认同,当然,商业竞争上,不是非黑即白。”

    “奶奶——”

    “你先听我说。”

    “他哥哥江峯的行商手段,传承了他父亲,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若从私心上来说,我是不想你与江家有牵扯的。”

    陆知鸢听出了她的意思。

    “奶奶,您是不同意我和他在一起吗?”

    “不是不同意,”她说:“我是希望你能想清楚,你的路需要你自己走,奶奶只会给你意见,但不会左右你的决定。”

    “可是我还想着,您能像疼我一样去疼他的......”

    陆知鸢摸了摸她的头:“傻孩子,如果你真的下定决心要和他在一起,我自然会爱屋及乌,但是——”

    她说了但是:“奶奶也是有条件的。”

    陆知鸢顿时紧张了起来:“什、什么条件?”

    “陆氏茶业是个百年企业,陆家就你一个继承人。将来若是你们真的有结果,我希望孩子姓陆,无论男女。”

    陆知鸢着实没想到奶奶会提这么一个要求,“奶奶——”

    “这是你曾祖父临终前留下的话,奶奶除了要对你负责,也要对陆氏负责,你人生的另一半,奶奶不会过多干涉,除了希望你幸福之外,也希望陆氏这个牌子依然能屹立百年。”

    *

    沿海城市的天气总是阴晴不定,白天还阳光明媚,到了晚上,风一刮,落了雨。

    江枭被梦里的那句“以后你和鸢鸢不要再见面”惊醒,一身冷汗,圆润的指甲都戳疼了掌心。

    他背靠着床坐起来,呆呆地盯着对面的电视屏幕,看见了自己的倒影。恍了会儿的神,再看一眼时间,八点。再看一眼手机屏幕,一条未读消息,以为是陆知鸢的,结果点开一看,是他哥江峯的。

    他没有回,掏了口袋,摸出烟盒,刚下床,门铃声响。

    以为是陆知鸢,他慌忙去开了门。

    结果站在门口的却是小野。

    接二连三的失望,让他脸上有遮不住的失望与失落。

    “枭哥,你饿不饿?”

    江枭没说话,手松开门把,转身去了窗边。

    窗户一开,热风裹着雨雾涌进来。

    小野站在旁边,看着他紧绷却又略显无力的侧脸:“枭哥,你怎么了?”

    手里的打火机连摁几下,都被风吹灭。他背过身,手圈住打火机,猩红燃起。

    不似平时那般只吸最开始的一口,那闪猩红在他指尖明明暗暗。

    小野看不下去了,趁他不注意给抢到了手里,江枭一个眼神射过去,唇角刚张开。

    “我姐说不喜欢你抽烟!”

    就要破口而出凶人的话,瞬间偃旗也息了鼓。

    江枭冷笑了声:“我怎么没听你姐说过?”

    小野不答他这句,把烟蒂伸出窗外,在外墙上捻灭后也没扔,握在手心里。

    “枭哥,”他低着头,情绪比江枭还要低迷:“你下午是不是去我姐家了?”

    他知道自己不该问,可是忍不住。

    江枭没说话,弯着腰,两手压在窗边,眯着眼看窗外的霓虹。

    小野扭头看他,默了半晌,又问:“是我姐爸妈没看上你吗?”

    江枭笑了声,嘴角笑痕散的很慢,平下去许久后,缓缓开口:“你姐爸妈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小野没敢往那方面想:“什、什么意思?”

    见他又是半晌没说话,小野心里悄悄收紧:“那她这些年......”

    “是她奶奶照顾她,”他嘴角又浮出笑:“把她照顾得很好,一举一动都招人喜欢。”

    小野现在只关心:“那是她奶奶不喜欢你吗?”

    江枭皱着眉瞧他:“你怎么就这么一口咬定她家人不喜欢我?”

    “是你说你在海番没家的。”

    没家不就是没房子吗,现在家长找女婿,最低要求就是男方有房。

    江枭瞪他一眼:“你要是闲得慌就去买饭去!”

    两句话一说就翻脸,小野朝他后脑勺撇嘴,长着胆子将他一军:“都不见你敢对我姐凶!”

    江枭眼睛一睁:“没完没了是吧?”

    话音刚落,搁在床上的手机震了。

    是陆知鸢:“晚饭吃了吗?”

    江枭坐回床边,声音不受控的软下来:“你怎么这么久都不给我发短信?”

    “我猜你应该在休息,就没打扰你。”

    江枭抿了抿唇,停顿了一会儿,没忍住:“我走以后,奶奶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

    她如果说有,江枭还不会怀疑,偏偏她说没有。

    电话里,两人都沉默了一阵。

    最后是江枭先开口:“明天上午有时间吗?”

    话说出口,他才感到后怕,如果她借口推开......

    “有啊,你随时都能来找我。”

    江枭提着的心脏顿时落了地:“好,那我八点过去。”

    翌日的天没有放晴,车轮碾过湿漉漉的路面,卷起细密的水痕。

    江枭带她去了母亲的墓地。墓碑上的照片是彩色的,名字也被镶了金边。

    江枭把一束茉莉花放在了墓碑前,牵着她笔直地站着,“我每年都会来两次,忌日和她的生日。”

    陆知鸢看着墓碑上的照片,喊了一声阿姨,“我是江枭的女朋友,今天第一次来看您,以前都是江枭一个人来,以后我会陪他一起!”

    然后,她抽回被江枭握在手里的手,两膝抵地,嗑了三个头。

    江枭把她拉起来,重新把手握手里:“妈,你儿媳妇是不是很漂亮?”

    “你走那天,她也在,给我撑伞,陪我等到救护车来。”

    “你放心吧,以后我不会没人管了,她一管一个准,我很怕她。”

    “......”

    这几年,他每次来墓地,从来都只是喊一声妈,磕三个头,不会说其他的话,今天却絮絮叨叨说了很多。

    陆知鸢抿嘴笑:“阿姨,您别听他乱说,我都是在他做错事的时候才会说他的。”

    下了一夜的雨,空气都是湿漉漉的。

    江枭带她回到车里,车窗落下一半,染着凉意的风吹进来。他目光没有焦距地落在空旷的远处。第一次主动说起那个让他想起来都会流泪的人。

    “他们在我高二时候离了婚,我妈怕影响我学习,就和我爸商量着等我高考完再跟我说,之后,我妈依旧住在家里,一切都好像和以前一样。”

    “可是等我高考完,他们依旧没说,大学四年,我只有寒暑假才会回家,中间逢过节,都是我妈去学校看我。”

    “也是那四年,他们各自有了新的生活,身边也都有了新人,我却一无所知,像个傻子似的被他们蒙在鼓里。”

    “大学毕业那年,我爸大概是等不及了,他不说自己有了女人,却煽风点火地在我面前说我妈,开始的时候我不信,可我还是没忍住,跟了我妈三天,终于在那天晚上,让我看见她和一个男人抱在一起,我当时气不过,就冲上去打了那个男人,打完,我还指着我妈说她不守妇道......”

    前面,他说的平铺直叙,到这里,他声音开始哽咽,却又拼命忍着:“后来她就追我,雪太大,地上滑,那辆货车没刹住车......”

    陆知鸢把手覆在他手背上,没有说一些安慰他的话,只是把掌心的温热传给他。

    “那天晚上之后,我总是做噩梦,一闭上眼,就会想起那天晚上,然后就和我爸吵架,没完没了地吵......”

    他苦笑出声:“再后来,我就去了清挽镇......”

    但是中间那段难捱的日子,那段他靠药物才能睡着的日子,他没说,不是刻意隐瞒,只是觉得都过去了,再说,只会无端让她担心。

    只是不知道今年的冬天......

    想到这,他笑了笑,故作轻松:“我都跟你坦白了,你要不要也把你的说给我听听?”

    陆知鸢歪着脑袋看他:“我们这是在交换故事吗?”

    江枭之所以没有过问她的过去,就是不想提及她的那些难过,这些失去至亲的痛,他最感同身受。

    “你要不想说,我们就不提。”

    “没有不想说,”陆知鸢垂眸笑了笑:“只是觉得我的那些难过和你比,真的不算什么。”

    怎么能不算什么呢,他失去了一个母亲,而她失去的却是双亲。

    风从窗外吹进来,将她本就温润的声音吹的缥缈:“我父母是飞机失事去世的,那年...我十岁,我对他们的记忆其实不是很多,他们忙于工作多于照顾我,也就生日的时候,会抽出两个小时的时间,陪我吹生日蜡烛,可能有时候都来不及等我许愿,他们就会被一通电话叫走,又或者......”

    她唇边浮出淡淡的笑,断了上一句,说了后来:“他们去世的消息,奶奶没有第一时间跟我说,可能是怕我接受不了吧,其实在奶奶哭着跟我说以后都见不到他们的时候,我也只是茫然了一下,我甚至都没有哭,唯一觉得不同的是,我半夜再开门的时候,书房的灯再也不会亮了。”

    她说这些的时候,情绪没有什么起伏,只是有轻微的鼻音。

    可她越是这样,江枭越是心疼,指腹在她眉骨处来来回回地蹭着:“小时候的你爱笑吗?”

    “爱笑啊,”她就这么忽然笑了一下:“妈妈说,爱笑的女孩运气都不会太差。”她嘴角的弧度慢慢平下去:“可是我很少见她笑。”

    隔着玻璃,她目光没有焦距地落在前方:“后来我甚至在想,是不是她不爱笑的原因,所以才没有好运,才会那么年轻就丢下我和奶奶。”

    直到后来...她在奶奶的书房里,看见她母亲的照片,照片里,她妈妈挽着的那个男人不是她父亲,但是她笑的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