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忽然变脸, 男人并不觉得奇怪。他曾调查过,弟弟的死绝不是为了救出妻儿那般简单。要不是看在未出生的侄儿的面子上,女人独自从副本里走出来的那一天就已经丧命在他刀下。

    阵法闪烁红光, 宣告游戏开始。

    女人抽出匕首, 狠狠扎向自己腹部。

    男人眸光微闪, 不禁握拳。只要他马上开口喊一声停,游戏就会结束, 而女人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也能平平安安离开副本。

    嘴唇抿成直线,男人一言不发。

    女人眼中露出失望之色,刺向腹部的匕首忽然一偏, 扎进手臂。

    这个游戏看似简单, 实则暗藏玄机。为了取得胜利, 首先做动作的人必须想出一个模仿者绝对无法做出, 甚至不愿做出的动作。

    面对重情重义的梅雨轩,什么动作是他不能做,也不愿做的?什么动作能逼得他主动弃权?

    女人几乎不用思考就想到一条歹毒的计策。她要拿肚子里的胎儿来胁迫梅雨轩, 谁让这孩子是梅家血脉,还是梅雨轩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但她料错了梅雨轩的心狠程度。

    刀尖都已碰到肚皮,对方却始终不曾开口!他天天为孩子做胎教, 渴盼着孩子平安降生,四处搜罗a级甚至s级的道具, 只为送给孩子当礼物,这些精神和物质上的付出难道都是假的吗?

    女人不敢置信, 心慌意乱。但城府极深的她很快就转变策略, 玩起了苦肉计。

    匕首插在手臂上, 鲜血染红衣袖。女人用这只鲜血淋漓的手, 紧张万分地捂着孕肚, 仿佛十分珍惜这个孩子。

    “宝宝,你没吓到吧?刚才对不起,妈妈不是真的想要伤害你。妈妈也想让你活下去。”

    悲伤的哽咽、无助的眼泪、深沉的母爱,这张底色丰富的感情牌对梅雨轩来说管不管用?

    女人看向对面,眼眶通红。

    “大哥,刚才我只是做做样子,绝不会伤害宝宝。没人比我更希望他能活下去!大哥,我求求你!明远已经不在了,这个孩子是我唯一的寄托!我求你让他平安生下来!”

    女人拔掉匕首,让鲜血汩汩喷涌,绝望充斥着她灰败的眼眸。

    女人不断攻心,接连出招。她知道梅雨轩对家人抱有怎样的执念。他拼命打副本,七天一轮从不休息,就是为了回去见他的父亲。

    他们兄弟俩是由父亲养大的。失去两个孩子,孤苦无依的老父亲会落入何等凄凉的境地?

    梅雨轩一早就说过,他要带着弟弟活下去,活着回到原来的世界,为父亲尽孝。

    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常常惹得女人发笑。在她眼中,对亲情的珍视,就是一根可以随意拿捏梅雨轩的软肋。

    她不相信这根软肋会不起作用。

    “大哥……”

    哀婉地叫了一声,女人捂着孕肚颓然跪坐。

    这场表演不可谓不精彩,前有悲情渲染,后有暖心转折,剧情层层递进。青衫男子施施然走进客厅,坐在藤椅上,满怀兴味地鼓了鼓掌。

    这不是一场游戏,是人性的较量。

    男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女人,谁都无法从他冰冷坚硬的脸庞上揣度出他此刻的想法。他有没有被感动?会不会心生恻隐?愿不愿意弃权?

    女人用力勒住孕肚,屏住呼吸等待一个答案。

    “唧!”粉红小蛇从上衣口袋里探出一颗脑袋,满脸都是嫌弃之色。

    对面那个雌虫吱吱哇哇一通乱叫,真吵!

    男人轻轻抚弄小蛇的鸡窝头,无意识地享受着这份柔软的触感。指腹抹过小蛇嘴角,被凉滑娇嫩的舌尖轻轻舔了一下。

    男人深不可测的瞳仁里这才产生一些情感上的波动,垂眸看了小蛇一眼。

    “唧?”小蛇歪歪脑袋。

    男人收回视线,继续看向对面的女人,面庞依旧笼罩在寒霜之中。谁也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些什么。

    然而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忽然发出亮光,然后开始播放动画片。

    叮叮叮叮,铛铛铛铛,咻~砰~~~~~~

    猫鼠追逐时才会出现的诙谐音乐非常响亮地回荡在客厅内。小蛇捧着手机欢喜雀跃地鸣叫。

    女人刻意营造的哀凄氛围被硬生生搅散,戏也演不下去了。她僵滞几秒,脸色红白转换,情绪十分紊乱。

    梅雨轩他疯了吗?他竟然在这个时候给一条蛇放动画片?难道那条蛇比他侄儿的性命还重要?他一定是疯了!

    男人把手伸到腰后,凭空摸出一把匕首。

    只要手机依然与他的灵魂绑定,他就能随时随地取出存在卡里的物品。

    匕首狠狠刺向腹部,却又在紧要关头忽然偏移,扎进胳膊。这一系列动作,从时间卡点到轻微的犹豫摇摆,全都与女人一模一样,甚至连眼里的阴狠算计,故作的绝望柔弱,也分毫不差。

    男人的记忆力和洞察力是任务者中最顶尖的那一拨。无论是战斗还是游戏,他从来没输过,因为输掉的代价是死亡。

    第一场游戏结束。

    男人摸摸手臂,那上面不曾流出半滴鲜血,伤口已经开始愈合。血器禁术让他的血液具备超强的治愈能力。这点伤,对他来说跟蚊子叮咬差不多。

    他冷漠开口:“轮到我了。”

    愣神中的女人猛然抬头,无比焦急地喊道:“大哥,你不要伤害宝宝!你是他的伯父啊!”

    阵法闪烁红光,提示第二场游戏开始。

    “洛水,我想从你这里确认几件事。”男人把上衣口袋里的小怪物拿出来,放置在自己脚边,轻轻拍拍鸡窝头,然后脱掉外套和背心,露出赤裸上身。

    宽阔的肩膀,厚实的胸膛、八块腹肌流畅紧实,两侧微凹形成性感的人鱼线,腰腹强劲窄瘦,双腿修长笔直。这副体魄,是力与美的巅峰之作。

    女人近乎呆傻地看着男人。

    她万万没想到,这场攸关生死的游戏竟然会被男人拿来做这种下流的事!他竟然脱光了衣服!莫非他早就暗恋自己?

    想到这里,女人苍白的脸飞速爬满红晕,心中涌出狂喜。

    如果这猜测是真的,她将拥有一把最锋利的刀!

    “大哥,你做什么?我是你弟妹啊!”女人抱紧双臂,故作羞愤。

    男人垂眸看向脚边。

    一条圆圆胖胖的粉红小蛇正捧着他的手机如痴如醉地看动画片。屏幕里的大猫被小老鼠举起锤子砸成一块饼,小蛇挺着肚皮唧唧唧地笑,乱糟糟的粉毛一颤一颤,声音稚□□气。

    男人眼里的寒霜无声无息化去一点。

    这些动画片原本是为侄儿准备的。如果侄儿能降生,平安长大,定然比这小怪物更加可爱。

    抬眸的一瞬间,那点暖意已经消失,男人举起匕首,插入自己咽喉,从躯干的正中间缓慢下划,剖开一条长长的伤口。

    身体被切割的痛苦只是让他微微蹙了一下眉。

    所有旖念都在此刻粉碎。女人发出一声尖叫,紧缩的瞳孔里倒映出一幅可怕至极的画面。

    剖开的伤口不见一滴鲜血,男人双手插入腹部,把皮瓣拉开,露出包裹在血膜里的五脏六腑。一颗心脏正强劲地搏动,鲜红黏湿的一团,砰砰作响。

    这声音不大,却震耳欲聋。

    女人一屁股坐倒在地,全身都开始颤抖。

    活剖自己,展示内脏,梅雨轩的手段简直骇人听闻!

    难以负荷的悔意和恐惧像一座大山压在女人心头。她开始绝望,失去了全身力气,止不住地瘫软。

    接下来的游戏她要怎么做?也把自己活剖?她已经怀孕七个月,孩子发育得很健全,这时候剖腹不会造成什么影响。梅雨轩是准备去母留子?

    变态!禽兽!疯子!女人在心里破口大骂,冷汗如瀑布般滚落。

    阵法不再闪烁红光,男人做动作的时限到了。

    松开双手,合拢肚腹,掩盖内脏,男人抬手抹过躯体正中间的伤口,赤红血线随之消失。

    任务者如果没有强悍的自愈能力,绝对不可能活着登顶s级。

    对面的女人像是从湖里捞出的一般,冷汗打湿了全身的衣服。

    男人淡漠地扫去一眼,然后垂眸看向脚边。

    粉红小蛇正昂着圆脑袋看他,嘴巴张得很大,舌尖挂在外面,一副备受震撼的呆傻样子。手机叮叮当当响个不停,却都无法吸引它的注意力。它眼睛里全都是对男人的崇拜。

    如果侄儿能够活着降生并平安长大,会不会也对自己露出这般可爱的表情?

    男人无法控制纷乱而又痛苦的思绪。他弯下腰,捡起衣服穿好,把小怪物揣回口袋。

    “轮到你了。”冰冷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女人手脚并用地往后爬,连连摇头:“不要,我不要!梅雨轩你疯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害死你侄儿!梅明远要是在这里,他一定会杀了你!”

    “你明明可以弃权!你明明可以救我们母子!你为什么不做?你这个六亲不认的畜生!我咒你天打雷劈!副本里的怪物轮着上你……”

    女人破口大骂,情绪失控。

    男人抬起手轻轻捂住上衣口袋。这些脏话可不能让小孩子听见。

    小蛇从他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里挤出一颗圆脑袋,气呼呼地骂道:“艹你大爷!”

    这条雌虫真的好吵!它早就烦透了!

    男人轻轻捏住小怪物的嘴:“……小孩子不准骂脏话。”

    女人噎住,脸色涨紫,表情难堪。她在这边歇斯底里,梅雨轩却在那边调教宠物!这是赤裸裸的侮辱!

    脚下的阵法闪烁红光,催促女人进行模仿。

    女人一会儿看看青衫男子,一会儿看看悬浮在对方身后鸡蛋大小的漩涡,对着自己的手机大喊大叫:“智慧小助手,我已经通关了!快帮我打开通道!快啊!”

    手机毫无响应,通道依旧是关闭状态。

    青衫男子扬唇微笑,语气温柔:“这位客人,你是准备弃权吗?弃权就能走。”

    女人的脑子已经狂乱,竟连忙点头:“我弃权,我弃权!”

    剖开自己肚子,她会死得很惨!她的内脏会乱七八糟地落在地上,她的鲜血会在几分钟内流个精光!她会活生生痛死!死无全尸!

    自己给自己开膛破肚,这种变态的事只有梅雨轩才干得出来!他们那些s级任务者,一个个都是疯子!他们全都是疯子!

    “我选择弃权,石先生,求你放我出去。”女人不停粗喘,哑声哀求。

    死在副本boss手里也好过活剖自己。

    “女士,你输了,接下来请接受我的惩罚,而我的惩罚是,请你把梅先生做过的动作再做一遍。”青衫男子摊开双手,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