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郁理没有设想过的道路。
加入他们……换句话说, 不就是给那个传说中的一号打工吗？
真冬蹙了下眉：“你们是谁？”
“和你们一样，就是异常啊。”兔子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郁理：“加入你们有什么好处？”
“好处？”兔子似乎没想过这个问题，思索了一会儿, 然后将脑袋低下来, “好处是可以摸我的耳朵，这个怎么样？”
随着它弯腰低头的动作, 那对毛茸茸的长耳朵也垂下来, 夜风吹拂，灰褐色的短绒毛像蒲公英一样，在灯光中轻轻抖动。
看起来非常柔软。
真冬不由冷笑：“这算哪门子的好处？”
“你可以摸摸看嘛。”兔子的语气很自信, “我的耳朵手感可是非常好的，平时别人想摸还摸不到呢。”
真冬当然不会摸。面对这个刚与她厮杀过的怪物，她怀着十二万分的警惕，一分一毫也不敢松懈。
但郁理却上手了。
不过她伸的不是人类的手，而是腰后的触手。
触手轻轻贴上兔子的耳朵，兔子感受到那冰冷光滑的触感, 惊叹地眨了眨眼。
“哇，好凉！”
“手感的确很好。”郁理收回触手, 用一种友好协商的语气问道，“除了摸耳朵，还有其他好处吗？”
“这个还不够？”兔子抬起头，耳朵随之竖起, “你也不能太贪心啊。”
郁理：“我还以为你说的好处是指薪资待遇这些。”
“薪资待遇……你是指钱吗？你想要钱？”兔子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 “你都变成异常了, 怎么还会想要这种东西？”
这话说的……
郁理：“我是变成异常, 不是变成富豪。”
“但是异常可以杀了富豪啊。”兔子理所当然地摊手，“只要你想, 无论是富豪还是穷鬼，任何人的钱你都能得到。杀人而已，这不是最简单的事了吗？”
真冬冷冷看着它，没有出声。
平心而论，她也杀人，但这不妨碍她厌恶兔子的态度。
郁理：“我还是喜欢劳动致富。”
“杀人也可以是劳动嘛。”兔子挠挠头，“不过你要是实在想从我们这里获取报酬，我也可以去跟一号说说，反正他不缺钱，应该不会有什么意见。”
听起来是个比周屹还要慷慨的上司。
可惜，从他们表现出的企业文化和共事氛围来看，远不如异常控制局让她安心。
不过样子还是要做足的。
郁理又问：“那我可以带别的异常一起加入吗？”
“别的异常？”兔子的目光落到真冬身上，“它们也是成长体吗？”
郁理：“不是。”
“那就没戏。”兔子摆摆手，“我们只想要你这样的成长体，其他废物还是自生自灭吧。”
真冬目光冰冷：“你再说一遍？”
“废物，废物，废物。”兔子俯身凑近她，“我还能说三遍，你有意见？”
真冬眯了下眼，遍布全身的墨绿色纹理像过电般亮起幽光，正要放出藤蔓，郁理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
“别冲动。”她冷静地说，“你先离开吧，趁现在还没暴露。”
真冬微微一顿：“什么意思？”
“我对它的提议很感兴趣。”郁理说，“我想跟它回去看看，了解一下具体情况。”
真冬闻言，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你这是打算抛弃我们了？”
“话别说的这么难听。”郁理拍拍她的肩膀，“我这也是为了生存啊。”
兔子笑着摇了摇耳朵：“不愧是小章鱼，脑子转的就是快。”
真冬没有再说话。
她一掌拍开郁理的触手，寒声道：“滚吧。”
郁理无奈叹气，转而将触手放到兔子的肩膀上。
“一号在哪里？我现在可以去见他吗？”
“当然可以。”兔子说，“不过我们得先离开这里。”
郁理：“好。”
兔子伸出一只手，郁理会意地抬起一根触手，放在它的手心。
两人不再搭理真冬，沿着街道向人群奔逃的方向走去。
一只兔头人身的怪物，虚空做出牵手的动作，独自走在空空荡荡的街道上，有种寂寥又荒诞的诡异感。
空中远远传来直升机的轰鸣声，兔子置若罔闻，仍然维持着兔头人身的形态。
郁理：“你不变回人形吗？”
“急什么呀。”兔子不慌不忙地说，“那些人一时半会儿发现不了我们的，发现也没关系，直接杀掉就是了。”
郁理：“我以为你不想和他们起冲突。”
“我之前确实不想，因为我买了新游戏，我本来是打算通宵打游戏的。”兔子像个小孩子似的，脚步轻快，还摇了摇郁理的触手，“但是我现在有你啦。你可比游戏好玩多了！”
郁理：“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兔子转过头来，似乎在看她，那双剔透的红眼睛在夜色下闪闪发亮。
“你能准确无误地找到我，比游戏里的定位系统还要精准，这还不够好玩吗？”
郁理：“我也只是凑巧运气好罢了。”
“是吗？”兔子撇撇嘴，似乎并不认可这个说法，“那我问你，你是怎么找上我的？”
郁理发现它说话很直接。
不像山羊人那样弯弯绕绕，也不像小丑那样毫无逻辑。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这使它看起来简单、单纯、毫无城府。
但郁理很清楚，无论性格差异有多大，它们都同样危险。
“我没有找上你。”她说，“我只是和朋友出来玩，碰巧遇上你了而已。”
兔子闻言，毫不客气地“切”了一声：“骗人。”
郁理：“实话实说罢了。”
“我知道啦，你和山羊是一类人，你们都很喜欢把自己的能力藏着掖着。”兔子叹气摇头，“其实你最好不要这样哦，一号不喜欢这种防备大家的行为。”
郁理抬头看向夜空：“是吗？”
直升机的轰鸣声越来越近，而且不止一架。看来文森特又调来不少人。
她的运气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差。
“信任是相互的。”郁理说，“想让我坦诚相待也行，但你是不是也得有点表示？”
兔子挠了挠耳朵：“嗯？什么表示？”
郁理：“我也不知道你的能力。”
兔子忽然停下脚步。
郁理能感觉到它在看着自己，同样身为异常，它的感知力足够让它辨别出自己的眼睛大致在什么位置。
“要这么说的话，你连长什么样子都没让我看见呢！”兔子语气不满，“我可是里里外外都让你看得一清二楚了，既然要坦诚相待，你是不是也该先把隐身除了？”
郁理的思维正处于极度敏锐的状态，兔子的这番话一说出口，她立刻抓住了潜藏其中的关键点。
这家伙根本没见过她真正的样子！
如果它见过她没有隐身的样子，就不会借机让她现身，因为完全没有必要，反而还会给他们的撤退行动带来麻烦。
但它却这么要求了——换句话说，它并不像自己说得那样掌握了她的大量情报。
这对郁理来说算是一件好事。
“……好吧。”郁理故作犹豫地开口，“但是在这里现身会不会太危险了？我不想暴露自己。”
“那就找个隐蔽的地方？”兔子环视一圈，忽然抬手一指，“就那儿吧，把门一关，谁也看不见。”
它指的是路边的一家商铺，店面不大，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应该是刚才街上太混乱，店员和顾客一起跟着人群跑了。
郁理：“行。”
两人走进商铺，兔子将门关上，然后将店里的监控关掉，转身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现身吧，小章鱼！”
郁理：“……”
她将腰后的触手散开，呈伞状慢慢包围兔子，同时解除隐形，从下半身一点点显现。
兔子单手叉腰，不耐烦地问：“又不是美少女变身，你扭扭捏捏的干什么？快点啦，我赶时——”
话未说完，悬在空中的触手突然穿透了它。
十几根看不见的触手尽数钻入它的身躯，吸食它的血肉，无声而细致地将它吞噬殆尽。
兔子的眼睛变成两个血洞，它的三瓣嘴一开一合，发出俏皮而飘忽的笑声。
“我就知道，你这个狡猾的骗子。”
“你杀了我两个分裂体——现在是三个了，你以为我会容忍你继续活在这个世上？”
郁理平静地说：“我还以为你是真心的。”
“我的心和你一样真。”
郁理：“分裂体也有心吗？”
兔子发出愈发兴奋的笑声。
“来玩一个游戏吧。”它说，“我给你三十分钟，让你来找我的本体。三十分钟后，找到算你赢，找不到算我赢。”
郁理：“赢家的奖励是什么？”
“当然是我们的命了。”
兔子的身体被触手吞噬得所剩无几，只剩下半边头颅，而这半边头颅上的嘴巴还在说话。
“计时开始。等你哦！”
说完，它的最后这半边脑袋也消失了，一只巴掌大小的兔子玩偶从它的口袋里掉落下来。
郁理捡起玩偶，发现这只玩偶的肚子中央是一块表盘，表盘的分针开始转动，发出滴滴哒哒的声响，在这个狭小的店铺里显得格外清晰。
店门被推开，真冬走了进来：“死了没？”
“还没有。”郁理摇头，“它预判了我的攻击，提前将主体意识转移了。”
真冬神色不爽。
为了骗过那只兔子，她和郁理特地演了一出戏，没想到还是让它跑了。
真冬抓了把散乱的长发：“那它现在还在这附近吗？”
“嗯。”郁理闭上眼睛，几秒后又睁开，“还在莱丰路。”
真冬不解：“他为什么不趁机离开？”
“可能是为了享受游戏的乐趣，也可能是……”郁理想了想，轻声道，“离开不了。”
就在这时，真冬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真冬掏出手机，交给郁理。
是白夜发来的信息。
【控制局的支援人员来了。他们带了大量枪械，似乎是某种新型武器。】
这可不是个好消息。
真冬眉心一跳：“现在我们也离开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