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理快步走过去。
“周队, 你也去聚餐？”
“嗯。”周屹垂眸看她，“要一起走吗？”
他没有问她去不去，而是直接问她要不要一起去。
说明他知道她要参加今晚的聚餐, 而且很可能一直在等她。
郁理忍不住用一种开玩笑的口吻说：“你不会是在等我吧？”
周屹微顿：“算是吧。”
郁理：“……嗯？”
“夏楠在餐厅没看到你, 怀疑你还没走。”周屹的语气很平淡，“刚好我也没走, 就顺便过来看看。”
这怎么看也不像是顺便的样子……
郁理想了一下：“你等了多久？”
“没多久。”周屹说, “时候不早了，先上车吧。”
看得出来他似乎不想深入这个问题，郁理也就没有再追问, 乖乖跟着他走出大楼，爬上了车。
聚餐地点在15区的繁华地段，距离控制局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很远，饶是周屹车速很快，也开了将近半小时才到。
夏楠一直在餐厅门口等候，见到他们下车, 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便领着他们来到二楼包厢。
包厢里面已经坐满了人。
郁理扫视一眼, 发现唐邵和薛山辉都在这里，还有不少外勤人员，都是平时经常跟着周屹出外勤的熟面孔。
众人正聊得热火朝天，周屹一来, 他们立马兴奋地招呼起来。
“是周队来了！”
“快, 给周队挪个座儿！”
“周队, 坐我这儿, 正对着空调……”
郁理见状，不由斜瞥周屹一眼。
看不出来啊, 周大队长居然这么受欢迎。
周屹轻咳一声，有些尴尬地说：“你们不用管我。我随便坐哪儿都可以。”
唐邵闻言，立马狂拍身旁的空位：“周队，坐这儿坐这儿！”
周屹看了过去。唐邵身旁空位很大，刚好可以坐下两人。
他点点头，正要走过去，薛山辉也热切地招起手。
“郁理，你坐我这儿吧！”
周屹：“……”
郁理倒是无所谓，但她莫名想看身旁这个人会不会有什么反应。于是她应了一声“行啊”，抬腿便向薛山辉所在的位置走去。
周屹见状，来不及阻拦，连忙伸手拉住她的手腕。
郁理扭头看向他。
周屹的神色不太自然：“你还是跟我坐一起吧。”
他没有松开手，似乎怕一松开，她就像鱼一样游走了。
郁理：“这是命令吗？”
周屹：“不是。”
郁理眨了下眼：“那我也可以拒绝了？”
周屹一时无法反驳。
他们站在包厢门边，夏楠刚好挡在他们前面，大家又都在聊天说笑，几乎没人注意到他们这边的情况。
但夏楠却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周队啊周队……
她在心里暗暗叹气，抬手指向靠窗的两个座位。
“周队，你们坐那儿吧。”
那是她提前给他们预留的位置，在长桌最末，相对会清静一点。
周屹没有说话，而是垂眸看向郁理，似乎在征求她的意见。
郁理也没打算真的拒绝他，于是状似随意地点点头：“也行。”
薛山辉见郁理选了夏楠准备的座位，也没有再争取，只是遗憾地放下手，扭头便跟唐邵吹牛拼酒去了。
周屹略微松了一口气。
他松开郁理，两人走过去坐下，对面的唐邵立马起身，跃跃欲试地举起手边的酒瓶。
“周队今天能喝酒吗？我给你倒一杯吧？”
周屹淡淡道：“我不喝酒。”
“为什么？”郁理好奇地问，“你还没有恢复好吗？”
说着，她朝周屹的右肩扫了一眼，可惜他衣服穿得很严实，从外面看不出内里的情况。
“已经恢复了。只是……”周屹微微一顿，“我酒量不太好。”
“真的？”郁理狐疑道，“可我怎么记得上次吃火锅的时候，你也有喝酒？”
周屹回忆了下：“那是果酒。”
“那就喝果酒嘛！”唐邵笑嘻嘻地打断他们，又热心地询问郁理，“你呢，你也喝果酒吗？”
郁理态度坚定：“我只喝可乐，而且要冰的。”
“好好好，冰可乐是吧？”唐邵扭头去喊服务员，“麻烦拿几瓶冰可乐过来！”
周屹有点无奈。
大家最近都很辛苦，今天好不容易能放松一下，他也不想扰了他们的兴致。
果酒和冰可乐很快拿过来了，唐邵熟练地打开瓶盖，往周屹的玻璃杯里倒了满满一杯酒。
他倒完就把酒瓶放回自己面前了，周屹看着杯子里的琥珀色液体，浅抿了一口，神情有些微妙。
郁理好奇地问：“怎么了，不好喝吗？”
周屹：“不是。”
感觉酒精度数好像有点高。
郁理凑近他的酒杯嗅了嗅，闻到一阵清冽的柚子味。
味道还挺好闻，不知道喝起来怎么样。
她伸出手，正要端过周屹的杯子，周屹见状，立马抬手按住她。
郁理奇怪道：“干嘛？”
周屹：“这杯子我喝过了。”
“我知道啊。”郁理一脸莫名，“我倒一点尝尝味道不可以吗？”
周屹：“……”
原来是要倒他的酒。
周屹意识到自己想多了，于是松开她，故作平静地说：“那你少倒点。”
“知道啦，小气鬼。”
郁理撇了下嘴，将他的杯子举在自己杯子上方，少少地倒出一些酒。
因为倒得很少，酒液只在玻璃杯里蓄起浅浅的一汪。郁理举起玻璃杯，仰起修长白皙的脖颈，将这点酒液倒进嘴里。
她的嘴唇被酒浸湿了，变得湿润而柔软，被暖黄的灯光映照，透出花瓣般的色泽。
周屹移开视线：“好喝吗？”
“一般，没有可乐好喝。”郁理将杯子放回他面前。
周屹看着杯子里轻微摇晃的果酒，总觉得心绪不是很平静。
还好郁理也没有再倒他的酒。
她一边吃菜，一边喝可乐，有够不到的菜就让周屹帮她夹，虽然没有像别人那样兴致高涨，但也怡然自得。
也许是周屹帮她夹菜夹得太顺手了，唐邵贼兮兮地偷瞄一会儿，又和薛山辉小声嘀咕了几句，忽然好奇开口。
“周队，听说你上次去界外区，只带了郁理一个人？”
他音量不低，其他人听到他这么问，顿时都将目光投了过来。
周屹喝酒的动作一顿：“有问题？”
“有问题，当然有问题了！”唐邵振振有词地说，“界外区那么乱的地方，周队你不多带些人也就算了，怎么能让郁理一个新人跟你一起去呢？”
这不仅是他的疑惑，也是在场众人的疑惑。然而周屹平时总是冷着一张脸，大家虽然内心疑惑也不敢当着他的面八卦，如今唐邵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众人不由内心雀跃，纷纷竖起了耳朵。
郁理也侧眸看向周屹，想看他会怎么回答。
周屹淡淡地说：“那是秘密调查。”
“再秘密也不能只带她一个人啊。”唐邵的表情越来越微妙，眼中满是揶揄之色，“周队，你是不是还有别的更……”
“更什么？”周屹冷冷地看着他，目光凌厉如刀。
唐邵：“……”
他咽了下口水，默默换了个词：“呃，更好的人选……”
周屹：‘比如？”
唐邵看向桌上众人，大家对上他求助的目光，纷纷移开视线，喝酒的喝酒，吃菜的吃菜，一个个开始装聋作哑。
“比如……”唐邵为难地指了指自己，“我？”
周屹语气不变：“你觉得呢？”
“我觉得……”唐邵苦着脸回答，“是我自取其辱了。”
众人眼见他吃瘪，纷纷不客气地嘲笑出声。
“唐邵，你丢人不丢人呐！”
“我看你也没喝几杯呀，怎么这么快就飘了？”
“上次刚在周队面前出过丑，这么快又忘了是不是？”
唐邵满脸通红：“我那是喝多了！”
郁理闻言，好奇地问：“出什么丑？”
她是新人，并没有参加过他们上一次的聚餐。众人不顾唐邵的眼色，正要七嘴八舌地讲给她听，薛山辉便抢先说出来了。
“上次唐邵非要让周队认他当儿子，周队不理他，他就缠着周队不让周队回家，周队最后忍无可忍，直接命令他去外面管见到的第一个人叫爹！”
“哈哈哈哈哈哈哈！”
薛山辉语速太快，唐邵根本拦不住。众人再次哄堂大笑，唐邵咬牙切齿地为自己澄清。
“我都说我是喝多了！”
薛山辉：“对了，我当时还拍了视频，你们谁要看？”
“什么？你他妈还拍了视频？”唐邵大怒，伸手便要去夺他的手机，“删了，立刻给我删了！”
包厢里顿时一片混乱，郁理侧头看向周屹，对方正在默默喝酒。
郁理似笑非笑：“你不是说不会对身边人使用能力的吗？”
周屹：“那是特殊情况。”
“哦，特殊情况啊……”郁理喝了一口可乐，托腮问道，“有多特殊？”
周屹看了她一眼，低声解释：“我那天……喝得也有点多。”
也就是说，他当时也喝醉了，所以才会对唐邵使用能力。
看来他的酒量真的很差。
郁理忍不住又扫了一眼他面前的玻璃杯。
杯子里的酒才少了一半……看来他今天应该是不会喝醉了。
郁理发现自己还是太早下定论了。
虽然周屹自己不想多喝，但架不住今晚气氛太好。
聚餐进入后半场，众人开始一轮接着一轮干杯，周屹作为他们的队长，不好扫了大家的兴，于是也跟着他们喝了几杯。
郁理眼睁睁看着他的耳朵越来越红，眼神也逐渐朦胧，但表情还是淡淡的，和平时几乎没什么明显的区别。
直到聚餐结束的时候，他依然安静地坐在原位，双手握着空空的玻璃杯，似乎在认真思考着什么。
众人接连散去，夏楠将赖着不走的唐邵和薛山辉踹出包厢，然后走到郁理身旁，担忧地问：“你和周队还好吗？要不要找个代驾？”
“不用。”郁理摇头，“我没喝酒。”
夏楠：“那周队……”
周屹听到她们的对话，起身站起来，语速比平时略慢一点。
“我们也走吧。”
郁理抬眸看他：“走哪儿？”
周屹微微垂眼，对上她的视线：“回家。”
他的动作有点迟缓，眼睛也没有往常清冽，睫毛轻微扇动，看起来有点呆。
郁理忍不住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被他一把抓住。
他静静地盯着郁理，纹丝不动，完全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夏楠叹气：“看来周队也喝醉了。”
郁理点点头：“那怎么办？”
“我还要送唐邵和薛山辉那两个笨蛋回去。”夏楠有些无奈地问，“你方便把周队送回去吗？”
郁理想了想：“可以是可以……但我不知道他家住哪儿啊。”
夏楠：“我待会儿发给你，你跟着导航走就行了。”
“好。”郁理应下了。
夏楠走后，包厢里就只剩下郁理和周屹两人。
周屹仍然站在郁理面前，抓着她的手，力道很大，沉默地看着她。
郁理相信他是真的醉了，而且醉得不轻。
放在平时，他是绝对不可能盯着她看这么长时间的。
郁理试探着叫了一声：“周队？”
周屹没出声，还是定定地盯着她。
郁理又叫了声：“周屹？”
“……嗯。”这次他回应了，声音低低的，比平时更柔一点。
郁理突然觉得他这样也很可爱。
她轻声说：“周屹，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周屹：“不能。”
还挺有脾气。
郁理忍住笑意：“为什么？”
周屹专注地看着她，声音低而缓慢：“……不想放。”
郁理微怔，下意识看向他的眼睛。
周屹仍然没有避开视线，只是安静地、目不转睛地与她对视。
“……先回去吧。”
郁理这次先移开视线了。她发现偶尔被周屹这样看着也很要命，是和生命受到威胁完全不同的那种要命。
她拉了拉周屹的手，示意周屹跟她出去。
但周屹却没动。相反，他还握住郁理的肩膀，将她按回到座位上。
郁理眨了下眼：“周屹？”
周屹没有回应。他微微俯身，慢慢凑近她，伸手轻触她的脸颊。
他离得很近，近到郁理可以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果酒味。
郁理能感觉到他的指尖很热：“周屹……”
“别动。”周屹轻轻出声。
郁理心跳一滞，整个人瞬间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