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原本的成功率就是零, 那么无论发动多少次“事不过三”，最后的成功率仍然只有零。
这就是他无法击中对方的原因，因为从始至终, 他都没有战胜它的机会。
这不是战斗, 而是一场毫无悬念的碾压。
左一铭脸色惨白，捂着腹部, 艰难地慢慢站直身体。
“你有什么遗言吗？”郁理问道。
灰兔的个子很高, 比左一铭还要高出大半个头，手里举着沉重的铁锤，眼睛在路灯的映照下呈现出鲜血般的色泽, 给人一种怪诞又窒息的压迫感。
左一铭下意识感到畏惧，但还是强撑着站在原地。
“不要伤害嵇佳和沈队……”
“那是不可能的。”郁理语气很冷漠。
左一铭猛地一颤，近乎惊恐地抬头看她。
郁理状似无意地抬手，乍一看仿佛只是摸了摸两只柔软的兔耳朵，但当她把手放下来时，指腹间却多了两颗黄豆大小的东西。
她把童晓给她的耳机摘下来了。
“不过我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做。”她微微凑近左一铭, 声音放轻了许多。
左一铭恐惧地咽了下口水：“……什么事？”
“你们是沈静安叫来的支援，对吧？”
“对……”左一铭不明白她想做什么。
“那除了你们这批人, 沈静安有没有申请其他支援？”郁理顿了顿，“比如其他特遣队队长什么的。”
左一铭不确定这个能不能说出来。
郁理看出他的犹豫，眼珠微转，移向不远处一脸焦急的嵇佳。
“你不肯说, 那我就只能——”
“我说、我说！”左一铭立马投降, “是第一特遣队队长！我们向第一特遣队队长发起了求援！”
其实除了第一特遣队, 总局多半也通知了其他特遣队, 就是不知道有几人能赶过来了。
左一铭故意没有把话说全，巧的是郁理也不需要他把话说全。
她只要确定第一特遣队队长今晚会来就行了。
“你觉得她会来吗？”郁理又问。
“她和我们沈队关系很好, 只要是沈队的请求，她一定会来的……”左一铭一边忌惮地看着郁理，一边小心翼翼地补充，“她和我们可不同，她是最强的能力者，讨伐过的异常不计其数……”
他这番话里暗示的意味很明显，看似在提供情报，实则是在用第一特遣队队长的名号吓退她。
可惜郁理无动于衷：“是么。”
对于她的反应，左一铭很是挫败。
郁理继续问：“你现在应该能联系上沈静安吧？”
左一铭顿时警觉：“你想干嘛？”
郁理神色不变，仿佛只是在谈论一件平淡至极的事。
“我要你告诉她，一号在这里。”
左一铭闻言，瞬间震惊地瞪大眼睛。
作为控制局的资深能力者，他们都听说过一号的事迹。
唯一一只逃离研究所的异常、至今还在不断变强的成长体、控制局自成立以来遇到过的最可怕的敌人……
如果他真的在这里，那么沈队……乃至他们所有人的处境就相当危险了。
“你说的是真的？！”左一铭慌忙问道。
“你不需要知道是真是假，只要按照我说的去做就行。”郁理看了他一眼，“否则我随时都会杀了你。记住了吗？”
左一铭被这轻描淡写的一眼震慑住了，一时浑身冰凉，脑海中再次浮现出“成功率为零”这句话。
“尽快通知她。”
说完这句，郁理便丢下重锤，拍了拍手，转身走进狂热混乱的人群。
“左一铭！你没事吧？”不远处的嵇佳连忙跑了过来。
“还好，就是肚子疼……”左一铭捂着腹部，整个人如同脱力般摇摇欲坠。
嵇佳扶住他：“它刚才跟你说了什么？”
“她说，一号在这里，让我们尽快通知沈队……”
“一号？”嵇佳也露出了同样震惊的表情，“是那个成长体一号？”
“……对。”左一铭不小心按到自己的肋骨，不由又倒吸一口冷气，“我看它说的不像假话，我们快点告诉沈队吧，晚了说不定就来不及了……”
“好！”
嵇佳不敢耽误，立即接通了沈静安的线路。
“沈队，你还好吗？”
耳机里传来沈静安柔和沉静的声音：“还好。怎么了？”
“对不起，沈队，我们失败了。”嵇佳惭愧道，“那只兔头异常太强了，我们根本不是它的对手。它还……”
沈静安闻言，立刻担忧地问：“你们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就是左大锤被它踹了一脚。”嵇佳语气急切，连喊了左一铭的外号都没有发觉，“沈队，它让我们告诉你，一号也在这里，你一定要小心啊！”
沈静安那边静了一瞬：“是那只异常让你们告诉我的？”
“是。”嵇佳说，“它现在已经走了，我估计它可能会再回去找您，沈队您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能和它硬碰硬！”
“我知道。”沈静安的语气温柔下来，“你们也小心。”
嵇佳重重点头：“明白！”
通话结束后，嵇佳搀扶着左一铭，向封锁点走去。
“你觉不觉得刚才那只异常很奇怪？”左一铭拖着重锤，虚弱地问。
“是有点。”嵇佳说，“它明明可以杀了我们，却没有动手。”
左一铭点点头：“而且它踹我这下也没有用全力。”
按照对方踢折重锤的力量，如果真的想全力对付他，刚才那一脚就算不把他的肚子踢穿，也能踢断他的肋骨。
嵇佳：“难道……它有别的打算？”
“这就不知道了。”左一铭深深叹气，“反正它是真的恐怖，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对上它……”
酒店里的人涌出来后，路上的场面变得更加混乱，后赶来的外勤人员到处追赶这些陷入疯狂的人群，封锁这片区域，包括寻找蛇影的来源……郁理混在其中，反而不怎么引人注目了。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又换了个样子——这次她变成了刚刚交战过的嵇佳。
没办法，灰兔的耳朵实在太长了，还总是被风吹得摇来晃去，她不是很习惯这种感觉。
她重新戴上耳机，接通线路后，耳机里响起一号的声音。
“刚才是出了什么事吗？”一号温和地问。
“没有。”郁理说，“是兔耳朵太大了，我怕耳机被风吹跑了，就拿下来重新调整了下。”
“原来是这样。”一号笑了笑，似乎相信了她的说辞，“你比我想象得更温柔呢。”
郁理：“什么？”
“那两个能力者。”一号不紧不慢，“为什么不杀掉他们？”
郁理察觉到了他的试探。
她平静地说：“因为没有意义，而且也没有好处。”
“你可以吃了他们。”一号提醒道，“我们是成长体，对我们而言，能力者也是不错的食物。”
“他们两个太弱了。”郁理嫌弃地说，“我现在食量很大，这种小鱼小虾吃了跟没吃一样，根本没什么食用价值。”
耳机里响起一号带着笑意的声音。
“那你觉得什么样的食物才有价值呢？”
郁理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她看向酒店大门，问：“童晓已经进去了吗？”
“进去了，不过情况不是很顺利。”一号说，“她在发动能力的时候不能被干扰。可惜酒店里的外勤人员太多了。”
郁理明白他的意思：“我进去杀了他们？”
“不用这么麻烦。”一号声音平缓，“直接杀了沈静安就好。”
“好。”郁理答应得很干脆，“我现在就去。”
说着，她大步走进酒店。
现在她已经可以确定，一号不愿意亲自对沈静安动手。
这当然不是因为他不想动这个手，而是因为他不能动这个手。
在一号给她的资料中，并没有明确写出沈静安是如何发动时间回溯这个能力的，但从一号至今为止的表现来看，这个能力的发动条件应该并不严苛，限制估计也不多。
否则以一号的能力，就算不触碰沈静安，应该也能轻松地杀死她，又何必大费周章搞这一出？
而他邀请自己加入这个行动，显然也不仅仅是为了增进信任这么简单。
可能是为了利用她的变形能力，可能是为了让她和沈静安互相消耗，也可能二者都有。
但不管是什么原因，今夜过后，他们之间都不会再有信任了。
郁理收敛思绪，从台阶上捡起一把保镖遗落的手枪，推门进入酒店。
不同于之前的喧闹奢华，此时的酒店变得寂静、混乱、一片狼藉。
摆放整齐的桌椅被凌乱地翻倒在地，原本明亮如镜的瓷砖也变得脏污不堪，地上撒满了精致的食物和红酒，被摔坏的碗碟和被踩烂的鲜花随处可见，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种刺鼻的混合气味。
浪费啊。
郁理可惜地摇摇头，左转走进楼道，一边给童晓发信息，一边感知周围的动静。
大楼里有很多沉重的呼吸声，分别分布在8层、16层和32层。
不知道沈静安在第几层。
自己现在虽然变成了嵇佳的样子，但沈静安应该已经猜出了她会变形，这种情况下直接去找她，似乎有点危险。
如果她的隐身能力没有消失就好了。
郁理感到些许遗憾。她微微凝神，决定先去8层看看，就在这时，耳机里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你是来找你的同伴吗？”
“嗯？”郁理脚步一顿。
竟然是沈静安的声音。
“她已经被我们抓住了。”沈静安的语调很平静，“我知道酒店里的嵇佳是假的，你不用再伪装成她的样子了。”
郁理抬头看了看周围。
楼道右上角的监控摄像头正在闪烁着红光，这光芒很微弱，在酒店璀璨的的灯光下显得很不起眼。
郁理看着摄像头笑了一下：“那你想让我变成什么样子？”
沈静安：“变回你原本的样子。”
“那可不行。”郁理摇摇头，“不过我可以变成你的样子。”
话音刚落，她的面孔快速变幻，身形也变窄，转眼便变成了一名长相柔美的棕发女性。
和沈静安一模一样。
沈静安静了几秒：“看来你很害怕暴露自己的真正样貌。”
“这不是很正常吗？”郁理说，“我又不是来做好人好事的。”
在摄像头里看着“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是一种非常神奇又诡异的体验。
沈静安轻声道：“来32层吧，我和你的同伴都在这里。”
郁理想了一下：“这是威胁？”
“是谈判。”沈静安说，“你有别的目的，对吧？我想和你好好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