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一号已经被郁理吃掉了, 但他留下的疑点仍然有很多。
“剥离出去？”童晓撑着下巴认真思考，“这我倒不清楚，不过听起来应该很难实现。”
“但也不是没有可能吧？”郁理看着她, “毕竟他是一号。”
一号很强, 非常强，这一点她已经切实感受过了。
在3区战斗的时候, 她和司琼两人合作都没有重创一号。
如果不是她最后强行钻进一号的血管, 从内部将他吞食，恐怕这会儿已经变成一号的养分了。
这么强大的怪物，却从头至尾都没有表现出污染性, 这是郁理一直没想通的一件事。
所以她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会不会一号从一开始就摒弃了自身的污染能力，或者说，他将污染能力转移到了其他地方？
“的确是有这个可能。”童晓若有所思，“一号拥有的能力太多了，他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除了他自己, 没有任何人知道。”
郁理又提出一个问题：“你见过他的异常形态吗？”
童晓摇头：“没有。”
“一号也是人形异常？”乔越西疑惑地问。
“算是。”童晓停顿几秒，给出一个相对严谨的答复。
乔越西闻言, 摸了摸鼻子：“那不是跟我差不多嘛……”
“跟你不一样。”郁理说，“严格来说，你的异常形态应该是断头再生的样子，但他就是一个完整的人。”
“什么意思？”乔越西迷惑了, “难道他一直都维持着完整的人形, 到死都没变过？”
郁理点了点头。
其他几只异常听了, 不由露出意外的表情。
众所周知, 异常之所以被称为异常，就是因为它们是有别于人类的, 这种区别不仅表现在精神和心理方面，也表现在生理方面。
绝大部分异常在异变后，身体会发生明显变化，变成俗世意义上的怪物。
在这之中，大部分无法再变回人形，比如年年和俞浮，他们如果想恢复人形，就只能通过服用山羊人的特效药，短暂地维持一段时间。
剩下的小部分异常里，有些运气好的会因为能力的关系维持人形，比如乔越西、小丑以及郁理之前遇到的水蛭怪物；还有极小一部分异常，天生就能在异常形态和人形之间随意切换，比如郁理、真冬和贺桐，这就是异能和精神力双重强大的结果。
至于白夜，他的情况比较特殊，不计入常规统计。
但不管怎么说，异常普遍会在身体结构和外形上与人类拉开差距，尤其是一号这样的成长体，随着进化的次数越来越多，他属于人类的部分也会越来越少，就像郁理那样，逐渐成为彻头彻尾的可怕怪物。
但一号却一直保持着人形姿态，非但从未在童晓他们变化过，就连将死时也没有露出一丝非人的样子。
郁理有想过，如果他在被吞噬前突然变成庞大的怪物，那么局势很可能会再次翻转。
但一号并没有异变。
他仍然保持着温文尔雅的青年模样，面对失败与死亡时的姿态也很平静，即使身体正在被郁理吞食，也完全没有要绝地反击、拼死一搏的意思。
他接受得过于平静了，这让郁理越想越不对劲。
一号这么傲慢的人，会允许自己死的这么狼狈吗？
但郁理又很确定他是真的死了。因为她切实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饱腹感，而从她之后的进化来看，一号带给她的养分也的确很惊人。
“这确实不太合理。”童晓思索道，“一号做事一向谨慎，他应该比任何生物都清楚人形的局限性。”
“所以他没有异常形态，也没有污染性……”贺桐略微沉吟，忽然打了个响指，“会不会是他把自己分裂了？”
“分裂？”郁理和童晓齐齐看向他。
“我随便说说。”贺桐随意地笑了笑，“小时候我和贺柏一模一样，经常有人说我们像分裂出来的。”
郁理：“你现在和贺柏也一模一样。”
“是么？”贺桐歪头看她，“那你更喜欢谁？”
“都不喜欢。”郁理没再搭理他，转而询问童晓，“你觉得一号有可能把自己分裂成两个人吗？”
“我不能确定。”童晓一边回忆思考，一边说出自己的猜测，“不过他曾经说过，他当初收纳灰兔，有很大原因是看中了它的能力。”
真冬：“你是说那只会无限增殖的兔头人？”
“原来那晚你也在。”童晓的脸上闪过一丝了然，“没错，那就是灰兔。但它并不能无限增殖，事实上，它的分裂是有上限的。”
“它的上限是多少只？”白夜饶有兴致地问。
“482只。”童晓回答。
真是可怕的增殖能力……
郁理仔细想了想，继续提问：“一号会像山羊人那样复制别人的能力吗？”
“不会。”童晓这次给出了肯定的答复，“但他的学习能力很强。”
郁理感到匪夷所思：“能力这种东西也是可以学习的吗？”
“一般人不可以。”童晓看着她的眼睛，“但他是一号，他的上限在哪里，没有人知道。”
郁理不禁沉默了。
如果一号真的能学会灰兔的分裂能力，那么被她吞噬的必定不是完整的一号。换句话说，一号现在很可能还没死……
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众人看了看彼此，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这一点。
半晌，真冬开口了。
“如果一号真的没死透，那你能找到他吗？”
“理论上是可以，但不排除他也能隐藏自己的精神力。”郁理说道。
至今为止，郁理一共用精神力探测过一号两次，这两次都被他迅速发现了，没有丝毫错漏。
一号的精神力太强了，在茫茫意识海中是最耀眼的存在。如果还有一团和他同等级别的精神力光点，郁理肯定会发现，不可能两次都毫无察觉。
那么就只剩下两个可能，要么根本没有这样的存在，要么他从一开始就隐藏了自己。
结合一号的行事作风，郁理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这对她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
“感觉情况好像更棘手了啊……”郁理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老大，你先别想太多，我们猜得也不一定对啊。”乔越西试图安慰她，“再说了，就算一号没死又怎样，你都吃过他一次了，现在应该比他更强。”
“有道理。”郁理失笑，眉头随之舒展。
她想得的确太多了。
就算一号真的没死，应该头疼的也该是他才对。
不过，她确实要做好这方面的心理准备，起码不能因为一号的暂时消失就掉以轻心。
“还是先关注控制局这边吧。”真冬将年年倒好的冷水递给郁理。
“嗯。”郁理点点头，“除了通缉令，控制局还有别的动静吗？”
“暂时没有。不过——”白夜顿了顿，视线投向一旁的童晓，“我很好奇，这栋房子真的足够安全吗？”
“我不能保证绝对安全，但我也说了，控制局一时半会儿查不到这里。”童晓沉静回答。
“为什么？”真冬的目光同样充满审视，“他们可是发布了最高通缉令，就算你爷爷是亿万富豪，也得接受搜查吧。”
童晓神色不变：“搜查是躲不掉的，但应该会留到最后。”
她的语气十分笃定，不由让人怀疑，她是不是和控制局也有什么千丝万缕的关系。
但郁理目前还是选择相信她。
毕竟她也被通缉了，如果只是为了给他们下套，她有更好的机会，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
郁理喝完水，将杯子放回茶几上，然后从沙发上起身。
“你们先去睡觉吧，我出去看看外面的情况。”
白夜抬眼看她：“你不睡吗？”
“不困。”郁理摇摇头，“吃多了，要好好消化一下。”
乔越西忍不住开口：“要不我跟你一起出去？”
其他人神色微妙，但都没出声。
现在能无障碍出门的除了郁理就只有乔越西了，他们就算再不乐意，也没理由反对。
“不用。”郁理说，“你也不安全，还是别作死了，给我老老实实待在这里。”
乔越西沮丧低头：“……好吧。”
安排完这些不安分的家伙，郁理扭头询问童晓。
“你之前说有人定期来这里打扫，可以让他们现在过来吗？”
“可以。”童晓说，“你需要什么？我让他们买好一起带过来。”
郁理认真想了想：“需要足量的食物和水，室外监控，大门钥匙，还有一张电话卡。”
昨晚她就观察过了，这栋房子外面的围墙很高，但没装监控，如果控制局的人真的来了，屋里的人根本来不及转移。
童晓将她的需求一一记下来，然后掏出手机，给负责清洁工作的人打了个电话。
半小时后，十来个穿着统一服装的家政人员推着几辆小推车进来了。
因为不想惹麻烦，郁理提前将其他人都转移到了楼上。原本热闹的客厅变得空空荡荡，除了童晓，就只有变成乔越西的郁理一个人坐在沙发上。
“童小姐，需要大扫除吗？”
这群人态度恭谨，眼观鼻鼻观心，没有一个人朝郁理投去八卦的视线。
看得出来，这是专业团队。
而童晓的回应也很得体，让人挑不出毛病：“不必了，这里很干净。你们回去吧，有需要我会再叫你们。”
“好的。”
专业团队将带来的东西依次从推车上拿下来，然后对童晓道了声别，又工工整整地离开了。
郁理感觉这些人不像是普通的家政人员，更像是童晓家里的……佣人之类的？
看来童晓还是正儿八经的大户人家。
就是不知道怎么跟一号这种大怪物混到一起了。
佣人们离开后，童晓清点了他们送来的物资，然后拿出两件小东西交给郁理。
“这是大门钥匙，这是电话卡。”童晓柔声说，“你可以先存下我的号码，有事直接联系我就行。”
“好。”
郁理将新卡装进手机，又把钥匙收进口袋，然后身形变幻，转眼便变成了另一幅模样。
她变成了刚才那群人中的其中一名女性。
童晓对郁理的行为并不感到意外。事实上，她叫这么多人过来送东西，本就是为了让郁理挑一个复制。
郁理：“我应该不会和他们撞上吧？”
“不会。”童晓微笑，“他们已经回家了。”
郁理感到久违的安心。
不得不说，童晓办事真的很靠谱，几乎各方面都吊打她那群问题儿童。
想到这里，郁理抬头看向二楼。
乔越西和俞浮正挤在门后推推搡搡，白夜、真冬、贺桐三人又在冷嘲热讽，黑索仍然在屋里睡得不省人事，年年则努力地用蛛丝勾住到处乱窜的富贵。
“……”
郁理无奈叹气，拿起纸笔将自己的新号码写下来，放在茶几上用杯子压好，然后对童晓说，“那我出门了。”
童晓：“小心保护好自己。”
“我知道。”郁理应声，转身走出去。
出门后，郁理才知道童晓爷爷留下的这栋房子有多奢华。
这是一栋双层别墅，别墅的占地面积其实不算大，但一砖一瓦却极尽典雅贵气，连门前的绿植和路灯都是配套的风格，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能住得起的地方。
郁理一边顺着道路向外走，一边观察四周的其他建筑。
这里应该算是富人区，除了童晓的家，其他别墅也都各有各的豪华气派。每一栋别墅周围都种满绿植，有些门前还有喷泉，别墅与别墅之间留有大量空间，宽敞的都能跑马了，郁理默默测算了下，就算有人半夜在家弹钢琴，隔壁的邻居也很难听见。
更过分的是，这些豪宅里基本都没人住。
大概是因为这是21区，富豪们平时很少会来这里，所以他们只是顺手买套房子放着，像童晓一样定期请人过来打扫，只有偶尔来21区办事的时候才会过来小住一下。
万恶的有钱人！
郁理恨不得把他们停在车库里的豪车都开走。
直到来到人来人往的街上，她才感受到真实的烟火气。
21区是下层城区，和上层城区相比，这里人口更多，居民的生活也更忙碌。
此时正是上班高峰期，路上每个人都是行色匆匆，郁理走在人群中，听到周围所有人几乎都在议论昨晚的怪物事件和今早发布的通缉令。
“真的有怪物啊……是不是世界末日要到了？”
“你们还记得吗？七年前的那场大雾，据说当时就有人预言世界末日呢！”
“真的吗？我还以为那只是普遍的起雾天！”
“才不是！而且你们没发现吗，那些怪物都能变成人类的样子，谁知道它们是从哪儿来的……”
“我天，该不会那些怪物平时就隐藏在我们身边吧？！”
“那谁知道呢，反正政府什么都不透露，摆明了就是不在乎我们普通人的死活……”
“对啊，昨晚3区死了那么多人，听说还有不少富豪和官员呢！政府连那些人都保护不了，又怎么可能保护我们？”
“那完了，我们本来就是下层城区，要是政府再不管我们，那些怪物岂不是想干嘛就干嘛？”
“你以为现在不是吗？昨晚的视频你们看了没，那只大章鱼比几十层楼还高，它一巴掌甩过来，估计能把我们这一条街的人都拍死……”
“那只大章鱼真的太可怕了，我要是在现场，肯定当场晕死过去……”
人群中各种议论甚嚣尘上，层出不穷的猜测和阴谋论搞得大家人心惶惶，整个21区都弥漫着恐慌不安的紧张气息。
郁理对于他们的反应倒是不太意外。
毕竟通缉令都把她类比成天灾了，民众们会感到恐惧也是很正常的。
即使她本意并不想引起这么大的轰动。
郁理站在红绿灯前，看着略微阴霾的天空，突然有了个想法。
她想去15区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