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玉兰有双巧手,做饭特别好吃,点心也不在话下,什么蒸糕酥饼之类,简初柒极为爱吃。

    现在他提着食盒,却有些无奈地瞅着亲娘,道:“真要送去吗?”

    周玉兰:“当然,要想让人家帮忙,不得先打好关系。”

    “你别担心,娘心里有数,最坏的结果不就是拒绝么,到时候娘再想别的法子,快去送,点心凉了不好吃。”

    周玉兰讲出那句话后,三叔祖一声呵斥:“胡闹!你可知晓那位是什么身份,什么背景,就敢说请他带你们去上海。”

    “连镇长都亲自护送来玉石村的人物,他会帮你?!连瞧上一眼都不会,真是异想天开,妇人见识!”

    周玉兰:“我见识确实不多,但也知道什么叫自不量力。”

    “那大人物从上海来的,铁定也要回去上海,我不用非要见到他,讨好讨好他底下的人物,但凡松个口,允许我们娘俩跟在后面,一路借个威势,不也就到了上海。”

    “您也说他是什么背景身份,或许根本不在意队伍里多出我们两个小人物呢。”

    大象哪能瞧见蚂蚁。

    小人物有小人物的办法。

    哇哦,这话说的。

    简初柒都快想要为亲娘鼓掌了,有道理诶。

    三叔祖被周玉兰堵住话头,不说哑口无言,但也差不多少,于是一拂袖子,气得转身离开。

    *

    简初柒拎着食盒走在去村长家的路上。

    简家搬去上海的消息进一步刺激到周玉兰,这一次,她是非回简家不可,一定要为他们娘俩讨回个说法,她的儿子明明也是简家的少爷,不能让人欺辱至此!

    周玉兰目前的状态就像是怒气腾腾的母老虎,护崽,就等着回到简家拍上一爪子,狠狠挠花他们。

    简初柒原本觉得待在玉石村会比回到简家舒坦自在,现在看来,都被人踩着欺负了,不想办法“回报”一二,着实对不住自己和亲娘。

    他正要拍响村长家的大门,却不想有人竟先他一步。

    “砰砰砰。”

    “村长,村长快出来,出人命了!出事了!”这人满头大汗,神情恐慌。

    咦,刚从村子外面回来的吧,还不知晓村长已经把房屋让给了桓二爷居住。

    后头,有人好不容易追上来,喘着粗气说道:“错、错了,村长、村长一家暂时搬去了老宅住,这新盖的宅院留给……”

    话未说完,大门“咯吱”一声,从里面打开。

    陈二走了出来,先扫两眼,目光在简初柒的身上略微停顿一下,随即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发生什么事了?

    简初柒也好奇。

    玉石村位置偏僻,离得最近的地方就是隔着一条河流的玉石镇。

    因此,村子里的青年想挣钱一般都会到镇上去做工,找个营生的活计。

    最好同村的一起,互相也有个照应。

    吴二牛便是到镇上找活干的其中一个,定期会回村一趟,但今天,回来的却是吴二牛的尸体,冷冰冰的,被放置在一口薄皮棺材里面,由几个一同干活的伙计将人抬回来的。

    现在,棺材被放在村口的位置。

    吴二牛的父母显然无法接受儿子突然死亡的事实,趴在棺材上面痛哭流涕。

    “二牛,二牛啊,你怎么就这么去了,你起来看娘一眼,起来,快和娘说说话。”

    凄厉的哭喊声在空地上方回荡。

    二牛的娘几乎要站不稳身子,只得被人搀扶着才不至于跌倒。

    半晌,二牛爹才勉强振作,与村长说要为二牛办理后事,把人埋在祖坟……

    “不行,吴二牛的尸体不能埋进祖坟。”

    一道清亮的嗓音响起,霎时插入嘈杂和混乱的环境里,使得二牛娘的哭声都蓦然一静,瞪向说话的人,也就是简初柒。

    简初柒和陈二都是围观这事儿的一员。

    只不过陈二抱着胳膊沉默不语。

    他要是插嘴说了这么一句话,吴二牛的娘还不好作何反应,毕竟大人物的属下她也得罪不起。

    但简初柒开口,二牛娘一下子便怒了,挥开被搀扶的胳膊骂道:“你个小兔崽子说什么,你是想让我们家二牛的孤魂无处可去吗?!”

    二牛爹脸色难看。

    村长则皱皱眉。

    简初柒道:“吴二牛是意外横死,横死者不入祖坟,这是规矩。”

    “横死”就是遭遇意外而死亡,很突然的惨死,非寿终正寝。

    这样死亡的人一般都怨气太重,充满戾气,是一种不吉的征兆。

    横死者不入祖坟,是因为很有可能破坏祖坟的安宁,惊扰祖宗,伤了祖坟的风水,会犯大忌。

    “不入祖坟者有三,横死者为其一,还有夭折的孩童不能埋进祖坟,未出嫁的女子也是如此,不许她们埋进祖坟是怕会影响家庭的财运和风水。”

    “古人传下来的规矩,虽有道理,却也有糟粕,就比如后两条,根本不用遵守。”简初柒撇撇嘴道。

    “但是,横死之人的怨气确实不小,为你们好,吴二牛的尸体不入祖坟为妙。”

    陈二多看了简初柒两眼。

    二牛娘却听不得这话,仍然愤怒地骂道:“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怎么,以为在道观里帮忙就能和广云道长一样了?!”

    “不过就是个傻子,有娘生没娘教,呵,我倒是忘了,你娘想教你也教不了,更何况周玉兰那个妾自身低贱,能教你什么东西,你和你娘一样,也是……诶呦。”

    骂着骂着,二牛娘突然双膝一软,跪倒在地,而且仿佛被人按住后背一般,上半身也贴地,脸直接摩擦在粗糙的泥土和砾石上,被磕出一脸血。

    抬起头一看,二牛娘的嘴角也破了,牙齿不小心咬到舌尖,血顺着唇边流出,说话呜咽,含糊不清。

    村长急忙叫人将二牛娘给扶起来,道:“二牛突然死亡,我知道你们接受不了,但的确也有这个规矩,横死者不能埋进祖坟。”

    “这样吧,我出面去请广云道长为二牛做场法事,再好好将其安葬,就埋在后山吧。”

    吴二牛是在河里意外溺亡。

    二牛娘呜呜咽咽,也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

    二牛爹不好违背村长的意思,最终也只得同意。

    安葬之前,吴二牛的尸体被放在村里公用的祠堂。

    村长交给小儿子周顺操办。

    送吴二牛尸体回来的三个伙计暂时留在村里,他们凑钱买的棺材,这钱也要还给他们。

    简初柒瞥了眼神情依旧惶恐不安的三人,眸色淡淡又收回,扭头找陈二,把手中拎着的食盒递出去。

    陈二疑惑:“这是何意?”

    简初柒笑眯眯道:“可以送给你们爷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