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是新旧交融的时代,像上海北平这样繁华的地方早已流行汽车、自行车、黄包车、电车这样的交通工具,出行方便。

    但在一些小地方却难以见到,仍然以马车等作为代步工具。

    桓家也不例外,在外地便是车马出行,护卫配木仓,一列长长的队伍,看着就不好惹。

    “哼哼~哼~”中途休息,简初柒一边哼着歌一边爬下马车,打算去找陈二要刻刀来制作桃符。

    周玉兰闲的没事干,总觉得不好在这大人物的队伍里白白待着去上海,更何况,这大人物还差人给她和儿子也雇了一辆马车,大善人大好人,她也要有所表示才行。

    但她一介妇人,会的实在不多,也只能做些糕点送给这位桓二爷尝尝。

    于是,周玉兰趁着休息的间隙鼓捣吃食去了,先准备一下。

    简初柒则跑去找桓慕珩,他给亲娘的借口是,弄个木雕送给二爷做礼物。

    “耳朵怎么红红的?”桓慕珩眼神不错,注意到简初柒的左耳耳尖略微泛红,右耳朵却没事。

    简初柒伸手摸摸,噘了噘嘴,嘀咕道:“娘拧的。”

    因为他和二爷没大没小,娘让他安分点,小心别得罪人。

    “噗。”陈三忍不住偷笑,简少爷再厉害也怕亲娘。

    桓慕珩眼底也闪过一丝笑意,道:“不告诉周夫人吗?”

    关于简初柒有这等本事的事情。

    简初柒道:“暂时不呢,我娘会记挂,会担心。”

    尤其是涉及到神神鬼鬼的事,周玉兰只是一个普通人,越晚牵扯进来越好。

    既然是简初柒的决定,陈二、陈三他们也尊重。

    陈二抱来一截桃木,半个手臂长短,却足有成年男人的大腿粗细,一兜子的工具也预备齐全,甚至还有护具。

    不愧是跟在桓慕珩身边做事的,想的就是周到。

    “哼~哼哼~”简初柒挑挑拣拣的,又开始哼歌。

    陈二:“毕竟是木头,硬度不低,简少爷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他瞧简少爷这细胳膊细腿的,万一劈不动木头怎么办。

    但简初柒一扬手道:“不用,我能行。”

    陈三:“简少爷,做这些东西需要多长时间?”

    越早完成,他们爷就能尽快的治疗身体。

    简初柒:“两三天就可以做好哦。”

    “这么快?”

    “嗯嗯。”

    桓慕珩见他拿着刻刀对准桃木比比划划,问道:“小七打算做几个桃符?”

    简初柒:“做两个桃符,再做一个桃印,一个桃偶。”

    “桃符我知道,也叫桃板,‘爆竹声中一岁除……总把新桃换旧符’里的桃符。”陈三道:“上面一般会画神荼郁垒两兄弟,镇鬼压邪,桃印和桃偶又是怎么个说法?”

    “桃印是用桃木雕刻成的五色印钮,红、蓝、黄、白、黑,并写上辟邪咒语。”简初柒道:“至于桃偶么,也就是桃人,状如人形,大小随意,有专门的桃偶需要用人的精血喂养,不过二爷的无需如此。”

    “除此之外,桃木还能够制作成很多东西,比如桃役、桃弓、桃前等。”

    “居然有这么多用处,我只知道桃木剑。”陈三道。

    简初柒用了三天把需要的东西全部制作出来,他们也正式到达了平远县外,但时间已经临近傍晚,天色昏暗,便决定明早再去长福寺拜访慈生大师。

    “叩叩叩。”简初柒敲敲半开的门,朝里面探头探脑,问道:“二爷,今天晚上就开始吗?”

    陈二在铺床,陈三在点燃炭火。

    桓慕珩道:“可以,如果小七方便的话。”

    “方便方便。”简初柒弯弯眉眼笑道:“那我进来喽。”

    桓慕珩坐在椅子上,一手搭在桌沿,修长的手指略微垂落,骨节分明,手背显出青色的脉络,他眼眸深邃,少有情绪,便泛出几分冷感,偏偏薄唇殷红,使得魅力不同寻常。

    简初柒坐在桓慕珩的面前,心下不禁感叹,长得真好看。

    恰巧陈三烧好了炭火,走到一旁问:“二爷,还有别的吩咐吗?”

    陈二也站立桌前。

    桓慕珩:“没有,下去休息吧。”

    “是,爷。”

    “爷,那我们便退下了。”

    陈二陈三离开,门“咯吱”一声关闭。

    简初柒:“二爷,请把手给我。”

    他伸出比桓慕珩略小一点的手掌,掌心向上,另一只手则握着桃符。

    这桃符为他亲手所制作,刻画的神将竟似模似样。

    桓慕珩瞧了两眼,手掌覆盖在简初柒的掌心。

    简初柒却一时没有马上引导,好奇地捏捏,触感微凉,咕哝一句:“二爷病症发作的时候,是不是全身如坠冰窖,冷得脸色发青,手掌也冰凉得厉害。”

    “冬天受不得一丝寒,甚至夏天也不能碰阴凉的东西,不能去阴寒之地,否则寒意仿佛会从骨子里扩散?”

    “是,小七说的没错。”桓慕珩道,嗓音低沉。

    自简初柒捏了他的手后,桓慕珩眉梢微挑,注意力不由得被吸去几分,现在已恢复寻常。

    简初柒:“晚上睡觉,四肢从未产生过热意?”

    “是,从未。”桓慕珩轻描淡写,他早已习惯。

    入睡时,一点温暖都是奢侈。

    甚至在夏夜里,一旦温度有所变化,暴雨或者起风,陈家兄弟也会在屋内为他点燃炭火。

    这点普通人能够轻易拥有的温度,他却极难享受。

    简初柒又捏捏他的掌心,似是安慰:“二爷,那祝你今晚可以睡个好觉。”

    不待桓慕珩回答,简初柒已是闭上眼睛,手掌旋转,竖起,五指分开,竟与桓慕珩相互交握。

    过了会儿,桓慕珩突然感觉到一股寒意在身体里升起,先是一冷,又陡然一热,好似寒意被热意包裹,紧接着,这股热意便流窜到他的胳膊——

    桓慕珩转头注视起两人十指交握的手掌,直到热意贴近掌心。

    简初柒睁开眼睛,松开手,一团瞧着便极为阴寒的气盘踞在上,足足占据掌心的一半。

    这等不可思议的现象不禁令桓慕珩眉心一跳。

    他也确实感觉身体涌现一阵暖意。

    “这便是二爷体内的阴气煞气,如今只引导出一点,但也能够使得二爷晚上睡个好觉啦。”

    简初柒直接两掌一合,把这一小团阴气煞气拍进了桃符里面,完工。

    “二爷晚安,我就先回去啦。”

    简初柒摆摆手,站起身,很是干脆利落地离开。

    门再次关上,桓慕珩却在桌边静坐许久。

    未曾想,困扰他多年的怪症,从今晚起,才总算确切有了解决之法。

    “简初柒……”

    *

    第二天一早,简初柒打着哈欠推开房门,被立于门边的陈二陈三吓了一跳。

    他们两个仿佛俩门神,一左一右,神情激动。

    “你们,干嘛?”

    陈二:“简少爷,你真是太神了!”

    “简少爷,你就是这个!”陈三竖起大拇指。

    简初柒歪头:“因为二爷?”

    “没错。”陈三道:“爷昨天晚上睡个好觉,早晨起来,我发现爷房间里的炭火都没有燃尽就熄灭了,是爷昨晚夜里觉得热,把炉盖合上了,这还是第一次!”

    炉盖闭合,里面没有了空气,炭火也就灭啦。

    陈二也道:“爷今早的气色不错,简少爷,这都是你的功劳。”

    面对夸奖,简初柒毫不谦虚,没错,这都是他应得哒!

    于是,他挺挺胸膛,下巴微扬,像只骄傲的小猫,道:“你们晓得就好。”

    下去吃早饭时,桓慕珩道:“真是多谢小七了。”

    陈二陈三恨不得时刻注意着简初柒的需求,端茶送水。

    但周玉兰也在,为避免亲娘疑惑并奇怪,简初柒急忙眼神示意,低调、低调。

    早饭过后,他们便出发去长福寺。

    一个在平远县里稍显陈旧古老的寺庙。

    陈三道:“慈生大师为爷对着金佛日夜诵经念佛三年,条件是这三年期间,桓家供给长福寺香火钱。”

    “但慈生大师慈悲为怀,多数的香火钱都用来接济周围的穷苦人家了,相反长福寺仍旧破落,如今瞧着,竟然没有修缮几分。”

    他们站在寺门外面。

    白天,寺庙大门不知为何紧闭。

    “陈二,去敲门。”桓慕珩吩咐道。

    “是,爷。”

    “砰砰砰”三声响后,门里才传来脚步声。

    待打开,一张苍白疲惫的面容出现。

    “施主?”大门后的和尚先是疑惑,随即想起什么,恍然大悟:“原来是施主。”

    当年就是陈二随桓慕珩到访的长福寺。

    他认识寺庙里的和尚,毕竟长福寺里除了慈生大师以外,就只有两个和尚,一个名为广智,一个名为广德。

    眼前这位,便是广德和尚。

    陈二道:“广德师父,慈生大师可在,我们来此,是为取样东西,金佛。”

    当年定下约定时,广智和广德两个和尚也在一旁。

    广德将门敞开,身形较三年前相比竟瘦弱许多,眼里布满血丝。

    他悲哀叹道:“施主,我师父他,于不久前已经圆寂了,没多久……师兄也随师父而去。”

    “现在,整个长福寺就剩下我一人,而那金佛,就在师兄死的时候失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