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网 > 路人Beta他拒绝分化 > 第30章 小鹿斑比
    -一个神经病:你真的好冷酷好无情

    -还好残忍

    -还好冷酷无情

    -我的灵魂已经千疮百孔了

    周一第一节照常惯例是班会。

    路炀托着下巴翻出一卷崭新的习题册, 正准备就着班主任唾沫横飞的啰嗦声刷题,压在书底下的手机屏幕却突然亮个没完。

    贺止休显然过去也不是什么安分的主,仗着坐在最后一排,垂眸玩起手机来格外悠闲自在。

    路炀刚刷开锁屏, 聊天窗口就趁着班主任转身写板书的功夫, 刷出来一大串的表情包。

    放养望去不是卖萌打滚的兔子,就是蜷缩在角落里故作委屈的大脸猫。

    路炀:“……”

    眼见这人一副准备把微信里的表情包全都刷一通的架势, 路炀终于忍无可忍, 指尖飞快在键盘上敲过一行回复。

    -ly:再刷拉黑

    对面果真停了下来,但紧接着又飞速发来一张群聊的截图。

    路炀点开看了眼, 发现居然是三班的班群,此刻正成列地在群里刷屏着他的名字。

    -许棉枫:感恩路班长大人不记小人过!

    -武子鸣:感谢路班长大人不记小人过!

    -方佩佩:感激路班长大人不记小人过!

    -肖志闲:感动路班长大人不记小人过!

    ……

    明明班主任就杵在讲台上唾沫横飞地讲着纪律,这群人却连半个籽儿都没听进去。

    表面上面容肃穆坐姿笔挺, 私底下都偷偷揣着手机在老虎眼皮子底下违纪, 成列而出的句子刷满了整整一个手机屏幕。

    最后一条险些都要没词了。

    -一个神经病:你不上去说两句么?

    路炀沉默片刻,指尖从键盘上扫过。

    -ly:说什么?

    贺止休却答非所问地回了一句:你真的不生气了么?

    路炀难得神情一顿, 垂眸盯着这行字足足片刻, 才简短回复。

    -没有

    确实没有。

    也不会有。

    事实上许棉枫及其他人的道歉于路炀而言才是出乎意料的事情。

    他天生冷淡, 常年独来独往的习惯很大一部分,也源自于他并不怎么在乎别人的观念想法;且因为毫不在意,所以懒得迎合,更无所谓于别人口头上的评价与争论, 甚至种种偏见或刻意的误解。

    也正因如此,那天事情发生时,宋达所愤怒且困惑的, 关于为什么真的会有人相信暴露白栖的人是路炀这件事,对路炀而言却并不算意外。

    开学分班迄今为止一月有余, 他与三班宋达之外的人的接触可以说是屈指可数。

    人往往在不了解的情况下会下意识偏向传言也实属正常——因此其实比起当初被误解,今天许棉枫与武子鸣俩人杵在教室,带着半个班的人给他道歉这件事,才更让路炀意外。

    他原以为所有人都不过是这个世界中为剧情推动的一枚齿轮而已。

    讲台上班主任背过身不知在写什么,下方难得安静一片,路炀抬头放眼望去,一多半的人都正垂着脑袋偷偷摸摸,不用猜都知道十有八九是在拨弄手机。

    列表上方,那个从被宋达拉进去第一天就被拉入屏蔽名单的群聊仍在飞速滚动,前后仅几分钟的功夫已然挂上了99+。

    路炀捏着笔犹豫片刻,还是戳开了群。

    刹那间颜色各异的头像与种类繁多的表情包铺天盖地滚滚而上,嘈杂喧闹仿佛透过屏幕破空而来,与耳边的寂静形成两极反差。

    -武子鸣:为什么只有我们在这里自嗨?

    -学霸上课不玩手机吧

    -可这是班会!

    -我刚刚看到他又在刷题了

    -我滴个天老爷

    -算了,等下课后委婉提醒他看一下就好了!我们先发!@达达三班第一帅 @贺止休记得提醒他一下!

    ……

    -达达三班第一帅:为什么除了我还有贺止休?

    -你说呢

    -你说呢x2

    -你说呢x3

    ……

    -你说呢x10086

    -达达三班第一帅:???

    -不是,啥意思啊你们?

    -我难道不是路炀最好的兄弟吗???

    文艺委员方佩佩仿佛终于看不下去,跳出来委婉道:主要经过我们这一周的观察,发现转学生和班长关系非比寻常……

    -他们还住寝室对门

    -清晨夜晚朝夕相对

    -开门抬头四目相交

    -上课回寝形影不离

    -日久生情指日可待

    ……

    -达达,你的唯一摇摇欲坠,你要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窥屏到一半的路炀:“?”

    什么见鬼形容。

    这群人哪知眼睛看见他跟贺止休关系好了??

    眼见刷屏越来越来劲,方向也歪去了爪哇国,宋达的问号与省略号逐渐销声匿迹,俨然在汪洋般的言论中如遭雷击怀疑人生。

    路炀忍无可忍戳开对话框。

    然而指尖尚未来得及敲出半个字,一个熟悉的头像陡然跳了出来。

    -贺止休:[红包]感谢大家对我和路班长的认可

    -[红包]我们一定会永结同心

    -[红包]不会辜负大家的厚爱

    路炀捏着手机的手一抖:“…………?”

    什么玩意儿?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三个红包宛如炮竹引线,瞬间将群内氛围点燃引爆,眨眼间窗口已经被此起彼伏的卧槽所淹没,速度快的前方头像几乎都要蹦出残影来。

    一时之间,连带安静许久的课堂上都传出了低声惊呼,整片空气沸腾异常。

    这会儿任何解释都只会火上浇油。

    路炀盯着屏幕数秒,在宋达满屏的问号中,冻着脸放下手机,转而眯着眼朝间隔数座的贺止休望去。

    这人倒是丢完红包就放下手机,这会正托着下巴不知在想什么。

    紧接着又像是早有预料般,路炀视线刚落过去,贺止休便心有灵犀地侧目望来。

    四目相交刹那,路炀清晰窥见这人薄唇动了动,隔着空气似乎想对他说些什么。

    然而没来得及看清,讲台上班主任陡然转身,十分敏感的眯起眼睛巡视下方:“什么事这么开心?挑个人站起来再给我讲讲?”

    台下登时鸦雀无声,所有人纷纷抿着唇正襟危坐。

    只有宋达壮着胆子低咳一声,说不上是不是在公报私仇方才群里的“路炀唯一的兄弟”话题,张口就道:

    “没啥,就是突然想起来今天是转学生转学满一周!所以为我们拥有了新的同窗而开心一下!”

    贺止休:“……”

    周遭登时响起稀稀拉拉的附和声,好在班主任只狐疑地打量了几圈,转而道:“确实该庆祝。不过这节课我要宣布另个事儿。”

    他边说目光边落向前排靠门的一个空座:“齐青乐昨天过来办理了退学手续,从今天起他就不是我们班的同学了。”

    所有人皆是一愣,连路炀都不自主抬起头朝讲台望去。

    其实这消息来的并不意外。

    那天计算机室之后,齐青乐在教导处当场承认了自己散播的事,包括推锅给路炀种种。

    应中——或者说弥勒佛是个不太传统的教导主任,对于身体上的冲突矛盾,只要程度不严重,他惩罚力度向来不大,大都是检讨书与口头教育为主。

    但一旦涉及口头言语上的人生攻击、亦或者私下恶意排挤与冷暴力,程度就会尤为的重。

    因此那天夜里,去完教导处交代完所有,齐青乐就直接被叫来家长带了回去,直至今日一周过去都没再露过脸。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被停课回家反省了,唯独没想到居然直接被劝退开除了。

    “你们这群小兔崽子呢年纪不大但心思多,老师是过来人,都清楚,所以我简单说两句,”

    班主任推了推眼镜,灯光由上至下打落,银丝镜框折射出一道冰冷的光线。

    “谣言止于智者,在事实不曾露面之前,任何的夸大其词都叫揣测,而语言是柄没有撤回选项的刀;所以好奇可以问,困惑可以追寻真相,唯独不要把自己变成一个被偏见与狭隘所困住、人云亦云的人。”

    班主任声音平直无波,音量甚至称不上大,至少不如往日训人那样清晰洪亮。

    但所有人都在这一刻都齐齐停住动作,空气间安静的连隔壁班老师说话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

    班主任在满室的寂静内,淡淡道:“我希望我们不但是个优秀的人,也会是一个善良的人。”

    清晨秋雨仿佛是个转季信号,接下来几天气温直线下降。

    齐青乐来校收拾东西那天,号称全三班最身强体壮的武子鸣也终于抵抗不住瑟瑟寒风,打着喷嚏裹上了外套。

    大概率是为了避开与三班的接触,齐青乐是在晚自习跟着家长一起来的。

    许棉枫作为与他同寝的室友,得到班主任的许可后消失了足足一节课。

    直至天边日落西沉,最后一抹红霞也被黢黑所替代时,他才终于回到了教室。

    “他走了吗?”

    距离讲台最近的文委方佩佩率先问道。

    许棉枫点了点头,神色间谈不上高兴也说不上惆怅,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

    他欲言又止地杵在门口好半晌后,才艰涩开口道:“他让我转告大家,就是……谢谢照顾,之前的事情很抱歉。”

    一时之间三班所有人神色各异,有拧眉不屑的,也有五味杂陈的。

    高二分班迄今一个月半,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这个年纪又恰好是最容易结交友人融入集体的时候,数周的相处早就足够称兄道弟半敞心扉。

    齐青乐在班上虽然没有特别算中心人物,但毕竟成绩前茅,又是学委,除却上周突如其来的恶意扭曲,他在大多数人印象里,其实是个还算好相处的人。

    也正因如此,真相传开那天,有人其实是不相信的。

    其中就包括与齐青乐从高一便在同一班、关系最好的许棉枫。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宋达托着下巴半是嘲弄的嗤笑一声,似乎还想再说,但在窥见许棉枫的神色后,还是叹了口气把话咽了回去。

    许棉枫抬步回位,站定后却没坐下,而是垂眸看向路炀。

    路炀正塞着耳机做题,英语听力在耳边流淌,他随意往空格里填了个c,才摘下耳机抬眼问:“有事?”

    “……齐青乐委托我转交给你一封信,”

    许棉枫从兜里掏出一个方正信封递给路炀,斟酌着语气道:“他说是有话想跟你说,但不知道怎么当面告诉你。”

    路炀面不改色地眯了下眼。

    这年头还会写信的人少之又少,与许棉枫那张皱巴到起毛边的“道歉信”不同,齐青乐格外正式的装进了纯白封壳中。

    此刻大概是因为揣在兜里的缘故,边缘四角微微褶皱,窗外灯光盈盈洒入,照出正面白底黑字的三个字。

    ——致路炀。

    “当然!你不想收也没事儿,我回头再退还给他……”

    许棉枫话音未落,路炀突然保持着虎口夹笔的动作将信封接过。

    少年神色平静冷淡,窥不出丝毫情绪。

    只见他将信封随手往桌肚里一放,淡淡道:“知道了。”

    许棉枫怔怔地站在桌边,直至头顶划过上课铃,四面八方脚步纷乱一片之后,他才像回过神一般,突兀而不明就里地喃喃了句:

    “……谢谢你啊。”

    路炀瞥了许棉枫一眼,没说话,而是将耳机重新塞回耳朵。

    他没问谢什么,也不在意许棉枫对齐青乐的滋味有多么五味杂陈。

    人只要活着就总会有告别,或欣然雀跃,或愤懑感慨。

    但最终,都会在时间的长河中,化作无法述之于口的怅然。

    等路炀再翻出这封信时,已经是隔天自习下课回寝的事了。

    他原本并没有打算带回寝室,毕竟那时收下仅是处于对许棉枫的礼貌,至于信上内容写了什么,齐青乐又有什么话想对他说,路炀并不关心。

    事实上倘若不是体育课的那次意外,他大概率直到高二结束,都未必会跟齐青乐有太多接触。因此此刻也很难对这位昔日同窗生出多余的情绪。

    ——即便计算机室真相揭露那刻有过星点火苗的愤怒,事到如今也早就化作虚无,连半点烟灰都不剩下。

    如果非要找出点什么,大概就是荒谬了。

    但万万没想到下课时随手往书包中放习题册时,会一不小心将其一并带了回来。

    时值深夜十一点,其实还算不上太晚,但架不住应中熄灯时间早。

    路炀回来的路上稍微耽搁了会儿,关门后只来得及冲了个澡,甚至连头发都没来得及吹干,灯光与供电系统便分毫不差的齐齐停歇。

    好在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路炀放下断了电的吹风机,毫不慌乱地借着手机的光走到桌前,拧亮充电式台灯,浅淡米黄的光线骤然亮起,将桌面两侧堆叠成塔的书本、以及洗澡前被他随手丢在桌边的信封直接照亮。

    经过长达一天的重压,许棉枫掏出时的褶皱死角已然重归平整,只余下一点很浅的印子,勉强提醒着昨日许棉枫递来时说的话。

    ——不知道怎么当面告诉你。

    窗外夜色凛然,皓月被层层阴云遮挡在后,只能勉强从缝隙中漏点月光,以此彰示自己的存在。

    但不等洒入尘土大地,便又被吹拂而来的晚风带着厚云遮了个彻底。

    路炀捏着信封犹豫片刻,直至发梢水滴垂落直面,将中央仅有的三个字晕出一层浅浅水墨时,他才终于动作缓慢地揭开了封口。

    出乎意料的是信纸不大,且仅有一张。

    灯光穿透背面,密集的字迹汇聚于中央,一时间居然看不出长短。

    路炀略微眯了下,指尖刚要将对折摊开,房门陡然咚咚两声被人敲响。

    紧接着是贺止休略显急促的声音:“邻居,睡了吗?”

    “……”

    路炀略微一顿,下意识看了眼时间——23:05。

    距离熄灯时间都过了五分钟。

    不知怎的,路炀莫名想起昨天班会上三班群里的那串顺口溜般的调侃,一股很莫名的情绪阻止了他应答的欲望。

    就在他刚准备拧灭灯装睡的时候,桌旁手机上,贺止休那串极具辨识度的备注名陡然跃然至微信列表上方。

    路炀面无表情地瞅着了两眼,顷刻后才捎带犹疑地点开。

    -能劳烦借件衣服么?

    -突然停电又断水

    -我快裸奔了

    603门前。

    贺止休浑身湿漉地裹着浴巾,杵在走廊上等了足足好一会儿,也没能等来对面的动静。他眯了下眼,正欲转身回屋时,手机陡然一震。

    -表里不一小鹿斑比:我的太小,你穿不下

    -裸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