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前几日才听赵春喜他娘在河边洗衣裳说的, 说赵凛中了秀才,还是案首。当初逼他断亲时做得太过了,他们也不好舔着脸直接上门攀关系。

    恰好小妹要嫁人, 借这个由头拉进拉进关系最合适不过了,只要赵凛去了, 外人眼里他就还是赵家人。

    夫妻两个期待的看着他, 赵凛接过帖子翻开看, 新郎一栏赫然写着金鹏程。

    金鹏程是谁他再熟悉不过了,就是笔墨斋那个五十多岁、取了十八房小妾的老色胚——金掌柜。

    赵凛脸色难看, 冷眼看向赵庆文:“你让小妹嫁他做十九房小妾?”他记得小宝丫说过, 这个金掌柜不仅色, 还坏事做尽, 大瓜小瓜一箩筐。

    赵老二连忙摆手:“大哥,你别误会, 是小妹自己愿意的。我们家可没有逼她,你要是不信明日可以自己去问她。”

    邹氏也连忙解释:“是啊, 大哥,以翠香的样貌和性子, 顶多是找个村里村外种田的人嫁了。嫁过去指不定比在家还要糟糕, 又要伺候丈夫公婆还要生娃干活,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 就那么过去了。过得像头牛一样,有什么意思。嫁给金老板就不一样了,虽然是第十九个小妾,但又不用伺候公婆, 又不急着生儿育女,吃喝不愁, 手里头还有银子花,这样的好日子她自然愿意的。”要是她早几年想通,嫁个富商做小妾都比嫁给赵老二这个窝囊废强。

    当然,不会找金老头那么老的。

    赵凛自是不信夫妻两个的鬼话,他把手里的帖子直接砸了回去,道:“我和你们赵家已经断亲,赵翠香的婚事也与我无关,今后莫要再来了,否则我见一次打你们一次。”

    “阿爹!”赵宝丫急了,但被她爹扫了一眼又立刻安静下来。

    赵老二不可置信:“赵凛,纵然我们二房和爹娘对不起你,小妹可是诚心诚意的对你好啊。你从前外出,都是小妹在照顾宝丫,又是抱又是驮的,换屎把尿喂饭一样没少。你回去吃的饭菜,衣服都是她弄的,如今她要出嫁,你竟然送也不送吗?”

    邹氏跟着附和:“就是,你这样未免太没良心了。”她心道,就算不去,好歹也给点嫁妆钱吧。

    “小宝丫,你来说,你小姑平日里对你好不好?”

    赵宝丫委实说不出违心的话:小姑对她确实好,还总是拦着赵小胖和阿奶欺负她。

    但……她看向阿爹。

    赵凛态度很坚决,直接关门放狗。

    邹氏和赵老二偷鸡不成蚀把米,人没请到,还险些被狗咬。回去的路上骂骂喋喋,直说赵凛没有良心,可又无可奈何。

    何春生看看赵家紧闭的大门,又看看自己手里的玉坠,抿着唇默默的回去了。他走到自己院子里,就瞧见他娘起来了,正在灶房里忙乎。

    “娘。”何春生连忙跑了过去,伸手接过她手里的木盆:“您弄这些做什么,喝了药就好好休息,这些我来就可以了。”他人不高,才七岁,说话已经是个有当担的小男子汉了。

    苏玉娘唇角带了笑,摸摸他的头,温声道:“这些年辛苦我们春生了……娘感觉已经好多了,总躺着也不是那么回事。你去屋里读书吧,今日的午食娘来做。”她在一堆果蔬里挑挑拣拣,笑道,“宝丫怎么拿这么多东西给咱们家啊,那丫头很是可爱,又心善。你是大哥哥,以后就当她是妹妹,要好好保护妹妹啊。”说着,她瞥见儿子手里拿着的浮鱼玉坠,惊讶问,“你拿这个出来做什么?娘不是和你说要考中秀才才可以佩戴吗?这样拿着别摔碎了,快拿回屋子里放下。”

    何春生眼眸闪了闪,轻轻哦了一声,刚要回书房。苏玉娘又问,“你方才出去干什么了?怎么听见外面吵吵闹闹的?”

    “没,没去做什么。”何春生解释,“刚刚看到两只狗被人追。”

    苏玉娘满脸问号:“狗被人追?”

    何春生又羞又窘,一时紧张怎么就嘴瓢了呢?

    “我,我去读书了。”他快步往书房里走,把手里的玉坠放回了原处,心想着,玉坠是不能送了。有心想去问问宝丫妹妹喜欢什么,但宝丫妹妹现在应该很烦,没空搭理他吧。

    赵宝丫不仅烦恼,还很不解,端着饭碗也食不知所味,时不时看看她爹。赵凛只当不知,给她夹喜欢的鸡腿、肉丸子、鸡蛋羹。

    饭菜做得糙,肉丸子搓的十分不规则、鸡腿也是整个的、鸡蛋羹蒸得有点老。

    还没有师父做的好吃。

    小团子咬了一口鸡腿,又咬了一口鸡腿,最后实在忍不住问:“阿爹,我们真不去看小姑吗?”

    赵凛又给她夹了块鸡翅,道:“自然要去,不过不是明天去,我们今晚上就去。”

    “今晚上?”小宝丫疑惑,“晚上大家都睡觉了去干啥呀?”

    赵凛:“就是都睡觉了才好干啥。”小妹虽然木讷,但不傻也不贪慕虚荣,再怎么也不会嫁给能当她爹,好色恶心的金掌柜。定是老二和那金掌柜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迫使她同意的。明日去,木已成舟,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也问不出什么。不如今晚就去,趁着老二夫妻和赵老太他们都睡了,好好问问小妹究竟怎么回事。

    父女两个一直等到日渐黄昏,趁着城门关之前,骑着黑雪出了城。出城后也并未急着赶路,倒像是在郊游,沿着往竹岭村的方向一路晃荡过去。小宝丫坐在马背上急得呀,四处张望。

    “阿爹,阿爹,快点呀。我们不是要去见小姑吗?”小团子鼓着腮帮子,伸手去揪黑雪的马毛。

    黑雪吃痛,嘶鸣扬起,干脆停在湍急的河边不走了。

    天幕低垂,细碎的月倒映在幽幽河水里,秋风一吹,人高的芦苇荡随风晃动。赵凛举目四望,远处有一座浮桥,经过浮桥再走一段路就可以到达竹岭村了。

    “急什么,夜还不够深,你阿奶他们这个点还没睡呢。等他们睡熟了,我们再去不迟。”马儿沿着河岸往前走。

    小宝丫从来没看过这条路,眨巴着大眼到处瞧,芦苇荡里有三两只萤火虫飞过,慢悠悠慢悠悠飘到了她发顶,然后停下小憩起来。她双手双脚被裹得严实,倒是没被蚊子咬,白嫩的脸蛋就惨了,被咬了几个大包,痒的受不了。

    “阿爹,有蚊子,我们快去找小姑吧。”

    赵凛驱马往小浮桥上赶,疑惑问:“蚊子不听你的话吗?”

    夜风习习,小团子被吹得睁不开眼,噘嘴道:“那么坏的东西怎么会听我的话,我讨厌蚊子。”说着小手啪嗒一声打在细嫩的脸颊上。

    赵凛加快马速,不一会儿就过了浮桥,从西边一路往村里去。四周景物掠过,小宝丫好奇问:“阿爹,我们怎么不走官道,从东边入村啊?”寻常他们做牛车都是那样走的。

    赵凛:“带我们丫丫看不同的风景啊。”

    风景确实挺好看,但,但是我们是来见小姑的呀!

    小团子目的很明确,虽然走了不少弯路,最后还是赶在子时前进了村。村里偶有一家人漏出点烛火,时不时有几声犬吠传来,黑雪一路找到了赵家,然后在西屋角的一颗桃树边上停下。

    赵家人此时已经入睡,院子里黑灯瞎火的一派静谧。月华照得树影婆娑,赵凛抱着小宝丫三两下攀上高大的桃树。

    他们原先的屋子就在西墙角,赵小姑的屋子和他们的屋子是挨着的。从这个桃树跳下去,正好跳到赵小姑的窗户口。此时窗户是紧闭的,并没有用东西钉死,小宝丫垫着脚脑袋趴在窗户上,伸出小手去拉窗户。

    窗户拉开,月光洒入,一个披头散发,憔悴不堪,满脸泪痕的脸出现在面前。小宝丫还以为看到鬼了,本能的尖叫,被赵凛一把捂住了嘴。

    窗户里肿着眼睛的赵翠香和赵宝丫眼瞪眼看了两秒,然后腾的站了起来,惊喜道:“大哥!”

    “嘘。”赵凛手抵在唇边,示意她禁声。

    赵翠香立刻不说话了,让到一边。赵凛抱着小宝丫翻进窗户,四下看了看,窗户没锁,门没锁,要是小妹不愿意,为什么都不跑?

    “大哥,你是来喝明天的喜酒的吗?”她声音里起初有高兴,想到什么又立马低下头不说话了。月光倾斜在她脖颈一下,她整张脸隐在夜色里,厚重的刘海遮住了她所有的情绪。

    赵凛长话短问:“你知道自己要嫁的是谁吗?”

    赵小姑迟疑,依旧低着头小声答:“……知道,城里的金家,二哥之前写话本的金老板。”

    赵凛又问:“那你是自愿嫁的?”

    赵翠香不说话了,也不抬头。

    “说话!”赵凛声音严厉起来。

    啪嗒,一滴眼泪砸在了地面上,一直不说话的赵翠香突然扑通一声跪下了,然后砰砰就是两个响头:“大哥,大哥,求求你救救俺吧……”她不善言辞,红着眼睛又要磕头。

    赵凛一手托住她,强势的止住她的动作:“你不是自愿的?”

    赵翠香疯狂摇头:“不是,是二哥,二哥收了金家的彩礼,娘说如果俺不嫁她就一头撞死。”

    小宝丫忍不住插话:“小姑傻,阿奶才不舍得撞死呢?”

    赵小姑知道她娘是在威胁她,但她没有大哥的魄力,也没有二嫂的泼辣。尽管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也不敢说不,不能说不。村里的姑娘都这样,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她又沉默下来,赵凛又问她:“我今晚来就是来救你的,我只问你一句,让你逃婚你敢吗?”

    “逃,逃婚?”赵小姑猛的抬头,“娘她……”

    她不敢,她长到十七岁,从来没做过什么逾越的事,甚至不敢大声说话,不敢正眼看人,话说快了都会结巴。

    赵凛见她这样,作势要走。

    赵小姑连忙一把拉住他胳膊,急道:“俺敢,俺敢,大哥怎么说俺怎么做。”

    “那好。”赵凛小声道,“明日成亲,你和你娘、赵老二他们说让迎亲队伍走西边的小道去金家。沿西接通官道的前一段路有一条浮桥,经过浮桥花轿会减速,走到第三节桥柱时,你趁机跳入千秋河,我会在水里接应你。”

    赵小姑眼里闪过害怕:“俺,俺不会游泳。”那条河虽然不宽,但又深又湍急,还淹死过好几个人。

    赵凛:“没关系,我水性很好,只要你入了水,我就可以把你带到对面的芦苇荡。他们最多搜几日,找不到你的人就会认为你死了,以后你就跟着我和宝丫。”他观察过了,现在并不是汛期,近日又未下过雨,以他的水性完全可以把她救走。等他以后做了官就可以远离长溪县,以后就算碰到赵老二他们也不怕被纠缠。

    赵小姑犹疑:“可,可要是二哥他们不同意走西边呢?”

    赵凛:“你就闹着寻死,不过是一条路,他们不会不同意的。”

    “记住,浮桥的第三节,不要犹豫直接跳。如果你没跳,大哥就当你默认嫁进金家了,以后也不会再管你!”

    “好,俺记住了。”赵小姑连忙点头。

    “我和宝丫先走了。”赵凛又看了她一眼,抱起闺女从窗户口跳了出去。

    地上的树枝发出咔嚓声,起夜的赵小胖一哆嗦,把尿尿在了他爹的鞋面上,小声道:“阿爹,好像有贼啊。”

    闭眼靠着柱子的赵老二不耐烦,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快尿!”

    赵小胖委屈:他已经尿过了!

    月色朦胧,黑雪驮着父女俩悄无声息的往来的路跑。

    次日,竹岭村赵家一早就开始忙乎,村里的父老乡亲都聚集在院子里。有帮忙弄酒席的,有忙着说笑的,恭喜的。嫁过人的妇人,觉得赵翠香能嫁个有钱人挺好的,至少不用像他们这么辛苦,更多夫妻和睦幸福的,就觉得赵老太未免太狠心了。就一个闺女,为了彩礼钱居然把她嫁给个五十多岁的糟老头。

    听说还有十八房小妾。

    赵秀兰听了一耳朵,抓了把瓜子就往赵小姑房间里走。推开门,穿着红嫁衣的赵小姑像个木头人似的坐在窗口一动不动。

    赵秀兰看她这个样子就来气,丢了一颗瓜子到她背上:“喂,赵翠香,你不是喜欢春喜哥吗?怎么就要嫁给一个可以当你爹的老色胚了?”

    赵小姑涨红了脸:“你,你别胡说!”

    赵秀兰嗤笑一声:“俺胡说什么?”她继续嘴贱,“你是不是傻啊,你娘和你二哥就不是好东西,这是把你卖了。你就一点都不闹不反抗吗?”

    赵小姑想到昨晚上大哥说的话,拢在嫁衣里的手收紧,低着头不说话。

    “又哑巴了,出息!”赵秀兰挺看不上她这包子样的,“要是谁俺逼俺嫁人,俺几和他拼了。弄不死他,俺就抹脖子、喝农药、上吊、跳河……总之大家都别想好过。”

    “村长家的,你在这胡咧咧什么呢?什么抹脖子、喝药?”邹氏走了进来,很不高兴的赶人:“大喜的日子说什么晦气的话?俺们家翠香嫁的是城里的老爷,是去享福的,说不定你将来还没她嫁得好的。”

    “呸,那你怎么不去享这个福?”比起赵小姑,赵秀兰更讨厌邹氏,都嫁给赵老二这个垃圾了,还整日像个官太太一样,忸怩做作。

    邹氏笑了起来:“俺倒是想啊,老头子有什么不好的,疼人又有钱。辫子一翘,说不定还能分家产。”她叹了口气,“就你们小姑娘想不开,找什么如意郎君,这世上的男人啊,没几个好的。”

    说着,她把赵秀兰往外推:“快出去,出去,俺要给小姑净面、上妆盘发了。”

    把人赶出去后,邹氏把门一关,开始给赵小姑净面。边拿着细线绷她的脸,边劝道:“你啥也别想,闭着眼嫁过去就行。等嫁到那边,好好讨金老爷欢心,争取生个儿子出来,将来他翘辫子了,家产一分,你带着儿子再找个年轻力壮的嫁了,多好。总比俺跟着你二哥那种窝囊废受苦强……”

    赵小姑不说话,任由她动作,脸颊绷红了也一声不吭。

    等到日暮黄昏,锣鼓唢呐声渐渐逼近,迎亲的队伍从东边进村,停在了赵家院门外。金掌柜一身红袍,皱着一张老脸朝着喝喜酒的村民拱手。村民面上客客气气,真见到人时还是忍不住吐槽:怎么这么老啊,眼尾的皱纹都能夹死苍蝇了。

    赵老二连忙迎了上去:“哎呀,妹夫来了……”对着那张老脸亏他喊得出口。

    金掌柜却是不高兴的,不过是纳一个小妾,攀什么亲戚?要不是他前段时间在家憋疯了,连亲自来迎亲都不会。

    赵老太喊着让新娘子出来,隔了一会儿,邹氏急急忙忙的跑了出来,大声道:“娘,小妹说要花轿从西边出去金家,她说要是金老爷不同意就不上花轿了。”

    赵老太和一众人都有点懵:平常村里迎亲不都是从东边出,然后上官道吗?

    “这个小贱蹄子,皮痒了是不是?”赵老太恼火,成亲的当口搞什么幺蛾子。

    她撸袖子正要往屋子里走,金掌柜急急开口:“哎哎哎,走西边就走西边,有什么关系,别耽搁时辰就成。况且,本老爷只是取妾,走西边正合适。”潜在意思是,东边是贵人走的,一个小妾而已,走西边正好出了方才赵老二喊妹夫的气。

    不错,这小十九还挺上道的。

    院子里吃酒的村民自然也明白其中的意思,都在笑赵家拿热脸贴了冷屁股。

    赵老太和赵老二再是不高兴,但一想到那一百两的聘礼还是开开心心的把新娘子送上了花轿。

    迎亲队伍吹吹打打往西边去了,经过蜿蜒的小道,上了浮桥。花轿开始慢了起来,坐在花轿里的赵翠香揭了盖头,紧张的撩开车帘子往右边看。

    河水湍急,一眼望不到头。

    她目光又落到桥桩上,心脏扑通扑通的打鼓……她脑海里不断回想起大哥的那句话‘如果你没跳,大哥就当你默认嫁进金家了,以后也不会再管你!’

    她手在发抖,将车帘子拉到最大……

    桥面晃晃悠悠,金掌柜坐在红绸马上颠得难受,回头问后面的人:“还有多久上官道啊?”

    后面的人连忙答:“回老爷,过了这座桥转一个弯就到了……”话毕,只听扑通一声,水面巨响。

    金掌柜吓了一条,马匹也开始躁动,他惊慌喊:“怎么了?”

    媒婆大喊:“不好了,新娘子跳河了。”

    “什么,新娘子跳河了?”众人齐齐奔到桥边探头往下看,桥面上挂着一只大红的绣鞋,一截鲜红的嫁衣没入水面,随后一串气泡咕咕咕的往上冒,然后彻底看不见人影了。

    “怎么办,怎么办,老爷?新娘子跳河了!”众人惊呼,看着湍急的河面又不敢往下跳。

    金掌柜才不管这么多,几脚将趴在桥面的几个家仆揣了下去:“还不快给我捞人,那是一百两啊!”

    他趴在桥面往下看:他的一百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赵小姑沉在水里就慌了,本能的想往上扑腾求救。还不等她往上浮,一只大手抓住了她的腿就往下拉。她这个时候一点也想不起大哥交代的话了,拼命蹬腿,连踢了赵凛脑袋好几下,身上的嫁衣都挣散了。

    赵凛咬牙,潜到她伸手,一手刀把人劈晕了,然后扯下已经散开繁重的嫁衣丢入了河水,朝下游对岸的芦苇荡游去。

    小妹不会憋气,他必须尽快游过去。

    天色昏暗,河水幽幽,桥上的人看不真切。他带着人游到了芦苇荡,现把昏迷的人丢上了岸,早等候在那的小宝丫拉住赵小姑的手就往上拖,然而压根拉不动,她惊慌的问:“阿爹,小姑,小姑不会死了吧?快,快压她胸口呀!”她之前在荒星,看到过人溺水,大人们就是压胸口做人工呼吸的。

    赵凛爬了上来,拉开小团子,用力摁了两下赵小姑的胸口。原本昏迷不醒的赵小姑哇的突出一口水来,然后连连咳嗽。幸好芦苇荡内风大,加之又有各种虫鸣,才把声音盖了下去。

    赵凛一把小团子放到了背上:“抱好。”小团子立刻手脚并用的圈住他爹的脖子,夹住他爹的腰。确定她不会掉下来后,赵凛抱起赵小姑就走。

    下游的这片芦苇荡面积很大,又高又一望无际,只要他们穿过芦苇荡往对面的小路跑,翻过一道斜坡,天色那么暗的情况下,桥面上的人压根就看不见他们了。再坐上马车,一路往南,在城门没关闭前入城把人藏好就行。

    他们很顺利的翻过了斜坡,赵凛把人放到马车里后,交代赵宝丫看好人。然后坐到马车前,带上竹帽,拍了拍黑雪的马屁股,黑雪立刻往前跑。

    马车颠簸,秋风往马车里灌,赵小姑冷得发抖。赵宝丫从车厢里翻出早就准备好的汤婆子塞到她手里,又拿过毛毯盖在她身上,伸出小手抱住她不住发抖的手,奶声奶气的安慰:“小姑不怕、小姑不冷,宝丫会保护你的。”

    小团子手心的温度远远不断的传到她手心,乌黑的眼睛里全是担忧和心疼。哆嗦着的赵小姑看着这张纯稚的脸,再也忍不住眼泪滂沱而出。

    就算爹娘和二哥不喜欢她,她还有宝丫还有大哥,他们是在乎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