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二跑到城南金家, 金掌柜正在集结人马打算去竹岭村。看见赵老二过来,甚是惊讶,吆喝一声让打手把人围住。

    “呦呵, 赵老二眼力见涨啊!这是怕爷累着,自投罗网?”

    赵老二点头哈腰, 正要凑过去告密, 就被打手一把摁在地下。他嗷嗷嗷怪叫, 连忙大喊:“金老爷,我瞧见我小妹了, 她没死。她假死躲在我大哥家里, 您现在就带人去抓她, 她一定跑不了。”

    金掌柜挑眉, 惊喜问:“果真?”

    赵老二大喊:“绝对真,我哪敢骗您啊!”

    金掌柜摆手, 打手把人放开,赵老二忙不迭的爬了起来, 语气谄媚:“您快跟我来,我大哥这会儿不在家, 正好去抢我小妹。”

    当初是赵老二主动说起自家有个小妹, 要把小妹嫁给他做十九房小妾的。他看不起赵老二,自然也不可能去打听赵老二家的情况。这会儿一听他还有个大哥, 还联合那女人假死来骗他,当即就火冒三丈,带着一大帮人跟着他浩浩荡荡的往城东走。

    等到了赵府外面,看着还算殷实的屋子, 疑惑问:“赵老二,你大哥是做什么的?”

    赵老二只想赶紧把小妹抢走还债, 生怕再节外生枝,含含糊糊道:“我大哥能做什么的,早年给人做工挣了几个钱,这几年学人去书院读书,就是个穷读书人。哎呀,别说这些了,趁着他没回来,赶紧把我小妹拉出来。”

    也是,看赵老二这个孬货,他大哥能是什么好的。

    “给我砸,把大门给我砸开!”

    二十几个壮实的打手一拥而上,大门轰咚一声倒地,吓在院子里喂马的小宝丫吓了一跳,瞪大眼愣愣的盯着大门口看。在看见赵老二和金掌柜后,瞬间惊慌起来,连忙把马草一丢,冲过去叉腰凶巴巴的大喊:“二叔、金老头,你们赔我家的大门。”她声音不小,小姑应该听得到吧。

    快躲起来呀!

    然而赵小姑听到声音已经第一时间跑了出来,和赵老二、金掌柜他们看了个眼对眼。

    “这就是你小妹?”金掌柜皱着眉头,显然对黑黄瘦弱的赵小姑很失望,但聘礼都给了,好歹是个十七的黄花闺女。

    是他的东西就不能抢!

    他挥手:“给我拖走!”

    赵小姑想跑,又怕他们伤害小宝丫,一犹豫就被几个壮汉拖住了两条胳膊。任由她怎么挣扎哭喊都没用。

    “放开我小姑!”赵宝丫龇牙,像个炮弹似的朝着几名壮汉冲过去,小手又抓又挠。又朝冲过来帮忙的小黑喊:“快去找阿爹!”

    小黑生生刹住四只狗爪,转了个弯撒腿往门外跑。

    “拦,拦住它”赵老二急了,伸手去拉金掌柜。金掌柜一把把他推开,嗤笑道:“一条狗而已,他还能找人来不成。私藏本老爷的小妾,要是敢来,本老爷连他一块打!”

    “别管狗,快把那个碍事的娃儿拉开,把十九姨娘带走。”

    隔壁的苏玉娘和春生听到动静穿过小门匆匆而来,何春生看到小宝丫被个大汉拎起来往外丢,想也不想冲过去给她当了垫背。何春生被砸得龇牙咧嘴,赵宝丫慌忙爬了起来,喊了声春生哥哥,又朝着赵小姑冲过去。

    绝对不许坏人欺负她的家人。

    苏玉娘一把拉住她,肃着脸朝金掌柜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私闯民宅还有王法吗?你们再不松手,我就报官了!”

    她纤细娉婷,虽有病态却容仪出众。金掌柜被她惊艳到,语气倒是缓和了一些:“讲道理,赵家收了我的聘礼,新娘子跑了,我来抓回去不是应该吗?”他上下打量苏玉娘,“你要是想管闲事就替她嫁给我如何?”

    “你!”苏玉娘脸色发白。

    金掌柜哈哈大笑,挥手:“动作快点,回去就洞房!”

    几个壮汉拉着赵小姑就往门外走,赵宝丫不依不饶的阻拦,何春生时刻在旁边护着她。苏玉娘要上前阻拦,被两个大汉拦住不得寸进。

    “放开我小姑,坏人,放开我小姑!”小团子眼眶蓄泪,抱住赵小姑的腿就是不松。

    赵小姑边哭边喊:“俺走,俺跟你们走,你们不要打宝丫。她身体弱,要是打死了,你们都要吃官司的。”

    抓着娃儿的大汉确实感觉她手臂冰得不像话,皮肤又透白,看上去身体确实不好。生得又玉雪可爱,实在下不去手打人,只得不断的把她丢开。小团子身上脸上全是灰,像是小脏猫一样,依旧顽强的冲了上去。打手不耐烦了,拎起她脖领打算丢远一些,手腕子就被何春生一口咬住。他吃痛,用力甩手,把两个小团子摔了出去,跟过来的蓝白猫炸毛,喵一声叫,扑向了壮汉的脸。

    系在马厩里的黑雪不知什么时候挣脱了缰绳跑了出来,扬起蹄子就朝壮汉冲去。

    现场乱成一团,金掌柜险些被马踩到,大叫道:“快,快报官,私藏我的小妾还敢放马伤人,看老子不要他们赔得倾家荡产。”

    小黑带着赵凛赶到时,就看见这幅场景。他大步跨了过去,把两个娃儿拉了起来。小宝丫一瞧见他来,眼眶就红了,瘪着嘴委委屈屈的喊了声阿爹。

    赵凛摸了摸她的脑袋,交代何春生:“把妹妹拉远一些。”然后一把揪住准备报官的打手摔砸在地,黑布鞋踩在他背上,大喝一声:“都给我住手!”他气势威仪、声如洪钟,一下子把所有人都镇住了。

    所有人都停下来看他,金掌柜在二十几个打手中抬头,一下认出了赵凛,继而想起小宝丫:好啊,这两个人不是当初在他笔墨斋闹事的父女两个吗?

    笔墨斋被迫关闭,他被钱大有一群人追着打,只能躲在家吃老本的仇都有这父女俩个的一份。

    冤家路窄,如今居然撞到他手里了。

    这官不仅要报,还要狠狠的报,他朝贴身的小厮使使眼色。小厮立刻会意。趁着一众人不注意混进了看热闹的人群里,回府拿钱去贿赂府衙的师爷。

    黑雪看见赵凛,立刻跑过去亲热的蹭蹭。

    金掌柜挥开来扶他的仆从,冲着赵凛冷笑:“之前笔墨斋的事是你和钱公子合谋害老夫的吧?”

    赵凛眼眸闪烁:难道认出了他麒麟客的身份?

    他试探问:“什么笔墨斋、什么钱公子,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金掌柜恼怒:“你少装蒜,难道不是你和你女儿先挑事,逼着老夫现场承诺以一赔三,再让钱大有散播出去让大家来买书,然后坑老夫的钱?坑钱也就罢了,你们还仗势欺人,不许老夫在长溪境内做任何生意。”甚至前段时间出门都要被人丢臭鸡蛋,尤其是钱大有院试没过后,把气都撒在了他身上,时不时就来给他添堵。

    前几日他娶亲,赔了夫人又赔钱,那钱大有还跑上门嘲讽了他一番,说他懒驴磨道 —— 自上圈套,老色批肖想小娇娘——活该!

    气得他饭都少吃了一口。

    他找不了钱帮公子的晦气,还治不了面前这个穷酸书生吗?

    何况对方还把现成的把柄送到了他手上。

    赵凛一听他的话,就知道他没认出自己,松了口气先行了一个书生礼:“既然我家小妹不愿意嫁金掌柜,还望您高抬贵手。”

    “呵,你说得轻巧。”金掌柜皮笑肉不笑,“我给一百两聘礼,要是不嫁银子还来。”

    赵凛困惑:“收你银子的是赵老二,你让他还便是。”

    金掌柜不想和他废话:“他还得出来,我还会在这边吗?”

    “那就没办法了,你要么弄死他,要么送他去坐牢吧。”他继续厚颜无耻道,“我与赵家已经断亲,你无缘无故闯进我家,砸了我的屋子,踢坏了我家大门,连门匾都裂开了。那里少说也有一百两了,要不你先赔我屋子,我再赔你彩礼?”

    “诡辩、诡辩!”金掌柜怒目而视,“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这人比赵老二那个草包厉害。

    远处有一队官差跑来,他冷笑道:“要贫去县衙贫吧,你们欺骗在前,欠债在后,就等着吃板子坐牢吧。”

    赵老二看见官差时,整张脸都白了:他只想把小妹拉走,没想上公堂啊!

    他扭头就想走,被金掌柜带来的打手一把摁住,金掌柜阴恻恻道:“跑什么,还得去给老夫作证呢!”

    赵凛看着那队官差靠近,不仅不惊慌,甚至还笑了:阳间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要闯进来!

    他本想着毕竟是兄弟,给赵老二留一条活路的:只要他没发现小妹,安安稳稳的过日子都好说,但他似乎不需要。

    也好,那就连金掌柜一起收拾了吧。

    对薄公堂他倒是不担心,胡县令如此器重他,必定不会偏帮金掌柜。但,他扭头看向路边因为维护赵小姑弄得脏兮兮的闺女:丫丫一定不能去,万一被胡县令发现她乖巧可爱,又动了拉她去给胡宝珠陪玩的心思就麻烦了。

    于是他朝苏玉娘道:“玉娘,麻烦你照看宝丫一二,我和小妹去一趟衙门很快就回来。”

    “阿爹。”小宝丫很担忧,挣脱何春生的手跑过来,“我也要去,我要保护小姑。”

    赵凛摸摸她的头:“听话,牵黑雪回去。”比起金掌柜,胡县令显然更难缠。

    小团子还是不愿意,他弯下腰,凑在她耳边,小声说:“丫丫忘记了,你和阿爹说过金掌柜的很多秘密,阿爹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的。”

    赵宝丫眼睛瞪大:阿爹的记性怎么那么好,她都说过好久好久了。

    过来的官差并没有见过赵凛,和金掌柜挤眉弄眼后,把一众人都拉走了。苏玉娘过来拉小宝丫,安慰道:“宝丫别担心,你爹都是秀才了,见到县令大人都不用跪的,也不用挨板子,很快就能把你小姑带回来了。”

    小宝丫把黑雪拉了回去,小黑和蓝白猫立刻跟着她往回走。苏玉娘盯着躺倒的两扇门看了看,道:“春生,你把妹妹带到屋子里去,娘去隔壁李木匠家里,请他过来把门钉一下。”

    何春生点头,等苏玉娘一走,小宝丫让小黑看家,趁着何春生不注意抱着蓝白猫就跑了。

    “宝丫妹妹,你去哪里?”何春生追到大门口,看看他娘的方向又看看赵宝丫,最终还是朝矮墩墩的小宝丫追了去。

    别看她人矮,跑起路来像是兔子,一下就跑出老远。何春生追的满头大汗也没追上。

    幸而跑到半路被赵春喜给截住了,他拉着焦急的小宝丫问:“你做什么去?你爹呢?刚才在县学还在教俞处就急匆匆的跑了,是发生了何事?”他瞧着赵凛面色不好,左思右想还是追了出来。

    赵宝丫焦急道:“春喜叔叔,我阿爹被官差抓到县衙去了,您快帮我救救他呀!”

    赵春喜讶异:“什么?被官差抓了?”他实在想不出赵凛会犯什么事?

    而且赵凛现在是秀才,胡县令又器重他,也不会无缘无故抓他。

    还不等他细想,赵宝丫拉着他就跑。救人要紧,他干脆把人抱起,大步朝县衙走。

    赵府请酒那日,何春生是见过赵春喜的,不然真以为宝丫妹妹被人贩子抢跑了。

    他费力的跟在一大一小后面,不到一刻钟就追到了县衙门口。县衙门口已经挤满了人,赵春喜抱着小宝丫一路挤了进去,何春生跟在他屁股后面挤到了最里面,可以很直观的看见公堂里面的情况。

    赵春喜看见公堂之上跪着的赵翠香时整个人都愣住了:不是说她跳河自杀了吗?现在是怎么回事?

    后面的人不断向前挤,门口的官差大声呵斥:“后退,快后退。”

    公堂威严,官差齐齐敲棍升堂,胡县令临时从后宅赶过来,拍衣扶毛帽一敲惊堂木,威严声四起:“堂下何人,所告何事?”他定睛一瞧,瞧见高大健硕的赵凛站在公堂之下,愣了愣,又愣了愣,看向师爷。

    师爷也有些懵逼:金掌柜让人来传话,不是说告的是个穷酸书生?怎么是刚得了秀才的赵案首?

    他用力朝金掌柜使眼神,然而金掌柜接受错误,扑通一声跪下了,连磕了几个响头后,大声道:“草民原城南笔墨斋掌柜金鹏程,状告赵。赵……”他一时没赵出来,扭头问同样跪着的赵老二,“赵什么?”

    赵老二头也不敢抬,哆哆嗦嗦的提醒:“赵凛。”

    金掌柜抬头挺胸继续:“状告竹岭村赵凛伙同他小妹赵翠香骗婚骗财,请县令大人做主,严加责罚这等贱民!”说着他看着赵凛,发现所有人都跪着,唯独赵凛还直挺挺的站着。

    金掌柜顿时更来劲了,指着他道:“大人,你看这个贱民,就是这么嚣张。公堂之上,跪都不跪。方才草民去抓逃跑的小妾,他还敲诈勒索、打伤我和几个下人!”跟过来的几个下人连连点头,被踩的那个更是把青紫的脸露了出来,大喊:“大人,一定要给小人做主啊,他打人!”

    公堂之上嘈杂四起,胡县令蹙眉,一拍惊堂木,看着金掌柜:“贱民?”

    金掌柜有些疑惑胡县令的脸色,看看旁边的师爷,不确定的重复了一句:“贱民……”

    胡县令嗤笑:“侮辱县学癝膳生,来呀,先掌嘴十五再说!”

    “癝,癝膳生?”金掌柜惊慌,癝膳生不就是秀才?

    “等,等一下,县令大人,您是不是搞错了?赵凛不就是个穷书生吗,怎么就是秀才了”他用力扯了一下赵老二:“你说话啊!”

    赵老二头依旧低着头不敢说话。

    他看向赵凛,赵凛斜睨了过来,和他对视:“在下不才,本次院试案首,县令大人亲授的癝膳秀才,见官可不跪,不挨杖责!”

    金掌柜有些傻眼:“怎,怎么……”还不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嘴巴子就被抽得啪啪响。连续十五下,两边脸瞬间高肿难看。

    一下一下的,跟来的打手心惊肉跳。

    打完后,胡县令一拍惊堂木,道:“现在可以告了,好好说话,不得辱没朝廷。”

    被打得头昏脑涨的金掌柜在心里把不说人话的赵老二偷偷骂了个遍,纵使再懊悔也不得不继续告下去。

    赵凛和赵翠香骗婚骗钱在先,只要他咬死这点这场官司一定能赢。纵使赵凛是秀才身也得赔自己银两,或是把赵翠香还给自己。

    不不不,他不要银子,他只要赵翠香。等人进了门,他非得把今天的羞辱都还回去!

    想到这,他又砰砰砰磕了几个响头:“大人,请您给草民做主啊。草民日前和赵家定了婚书,媒礼齐全,打算娶赵家的姑娘赵翠香过门。成亲那日,赵翠香伙同赵秀才假死逃婚,令草民人财两空。这事所有竹岭村的村名和媒婆都可以作证。”说着他从袖子里掏出婚书和聘书,连合过的生辰八字都掏了出来。

    师爷立马接过,呈到胡县令手上。

    他继续道:“按照大业律法,骗婚骗财者杖三十,徒三年,逃妾者主家可杖毙!”

    他声音拔高:“纵使赵凛是秀才,也不能完全罔顾礼法,求大人还草民一个公道!”

    跪在地上的赵翠香被吓得瑟瑟发抖,拉住赵凛的衣角不放。

    胡县令看完证据后,又看向赵凛问:“赵秀才,金鹏程说的可是事实?”他声音威仪,看上去公正严明。

    金掌柜连证人都请好了,就打算赵凛辩驳就请出来打他的脸。哪想赵凛俯身一礼,高声承认:“禀大人,金掌柜说的是事实。”

    他话落,公堂内外一片哗然。金掌柜和高堂上的胡县令都愣住,不知道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肃静!”胡县令用力拍了两下惊堂木,蹙眉问赵凛:“赵秀才,你想好再回答,你虽是秀才知法犯法也是要受罚的!”

    小宝丫紧张的盯着她爹看,想挤进去又被守门的官差拦了回来。

    赵凛点头:“他说的是事实,但任何人都不愿意嫁给金鹏程这个畜生!”他指着金掌柜,目光森冷,“在金掌柜告我之前,我要状告他多次杀人行兄!”

    金掌柜喝道:“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杀过人了?”

    胡县令用力一拍惊堂木:“被告,闭嘴!原告,继续。”

    金掌柜憋屈:他怎么就成被告了?

    赵凛继续:“金鹏程,五十有二,明面上只娶了十八房小妾,实际打死虐杀的女人不计其数。三姨娘崔氏被他割掉了鼻子,失血过度死亡,七姨娘被他用马鞭活活抽死了,九姨娘被他在床上掐死了,还有十一姨娘、十七姨娘……”每年都有新的姨娘补充进去,每年都有尸体被抬出来。

    “他娶的不是姨娘,是可供他赏玩虐杀的牲畜。纵使是妾,也是人生父母养,她们迫不得已入府,不曾逃跑,何故还要遭受比杖毙更惨的死法?”他看向震惊的金掌柜,继续道:“我与赵家虽然断亲,但自幼同小妹亲厚。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赵老二枉顾亲妹性命,执意将她嫁给这个畜生,但我这个大哥却不能不管!”

    金掌柜慌了,喝道:“你胡说,我的家事你如何知晓?”他虐杀那些妾室后都妥善处理过了,金府上下也守口如瓶,旁人不可能知晓的。

    “我胡说?”赵凛步步紧逼,“那你说说,缘何你时常娶亲,府里始终只有十八个姨娘?其他的姨娘都去哪里了?”

    金掌柜狡辩:“我金府又不是善堂,不听话或是年老色衰的都发卖了。”

    “是吗?”赵凛嗤笑,“那要不要让官差去金府的后花园挖一挖,看看有没有尸骨?”

    众人哗然,不可置信的看向金掌柜。纵使妾同货物,可买卖,但也不可以虐杀啊!这人多半是心理变态!

    不少民众开始辱骂金掌柜,一群专业看热闹的都忍不住砸臭鸡蛋了。

    “肃静!”胡县令眉眼也冷了几分,看向金掌柜:“你可有话说?”

    金掌柜内心剧震:他虐杀了那么多人,就埋了一两具在后花园滋养那株牡丹花,怎么又被赵凛知晓了?

    他能掐会算吗?

    镇定,震定,打死也不能承认。管家就在大堂外,他肯定回去处理尸骨了。他抬头,目光坚定的回话:“县令大人,这都是污蔑。家中夫人和十八房小妾都可以作证。草民平日里吃穿用度都不曾亏待她们,更别提虐打了!”

    胡县令用力拍了两下惊堂木,朝官差道:“立马去把金府的夫人和十八房小妾带到。”

    官差领命去了,很快十九个女人被带到了公堂之上。她们或高挑或玲珑,或秀美或寡淡,但无一例外都低头顺眼,毫无生气。

    像皮影里的提线木偶。

    十九个女人齐齐跪下,磕头,等着询问。

    胡县令:“堂下妇人,本官问你们,金鹏程平日里对你们如何,可有虐待打杀你们?府上可有出过命案?”

    十八个女人又齐齐摇头:“禀大人,我家老爷待我们很好,吃喝用度不曾苛待,也没有虐待打杀。”

    金夫人也木讷的附和:“府中不听话的妾室都是妾身做主发卖出去了,夫君他很好,还给她们寻了好人家卖。”

    金掌柜得意:那些女人都被他打怕了,甚至对他产生了依附之情。只要他在场,压根不敢说他的半个不字。

    “县令大人,您听,她们都可以为草民做主啊!草民冤枉,赵秀才如此诬陷草民不过是为了逃避责罚!请您秉公处理,上报朝廷革去他秀才身,杖责三十,关入大牢,让赵翠香入金府做妾!”

    舆论又开始反转,赵宝丫急了,趁着守门的官差不注意,从木杖下面直接钻了进去。官差大惊,连忙呼喊:“小孩,回来!”蓝白猫撞到追赶的官差脸上,然后喵的一声跳开。

    赵宝丫直接冲到公堂上,堂上的官差要过来拦。赵凛连忙把她拉到身后,心里紧张,面上却淡定请罪:“大人恕罪,这是赵某闺女,担心我才会冲进来的。”心里重复一百遍,看不见丫丫,看不见丫丫。

    保佑胡县令耳聋眼瞎,看不见如此乖巧可爱的丫丫。

    而坐在堂上的胡县令却在想:这孩子果真脏啊!头发像鸡窝,脸上全是灰,身上也沾满了泥土和草屑,怪不得宝珠不要她玩。

    看来还是他家千金有先见之明。

    他挥手示意官差退下,小宝丫很懂事,规规矩矩的跪下磕头,撅着嘴气呼呼道:“县令大人,金老头说谎!他杀了好多姨姨,他床底下还有好多头骨,他每次杀姨姨都写下来了,本子就放在床头的瓷枕里面。还有还有,池塘里也有骨头……”小团子恨不得把所有知道的都说出来。

    她越说越多,金掌柜面露狰狞:“死丫头,闭嘴!”

    他就是享受虐杀时的快感,想长久的留住那种滋味,才写了日记,时时拿出来回味。这件事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这小娃娃从哪里知道的?金掌柜越想越心惊,扑过去想捂住她的嘴。

    赵凛眼神一凛,刚要钳住他的手,一直安静的金夫人突然暴起,一头将金掌柜撞倒在地。然后双手掐住他的脖子,呜咽着大喊:“你又想伤害我的玲儿?不许你杀我的玲儿!”

    “呜呜呜,她才那么小,她什么也不会说出去的。你别杀她,夫君,求你了,你别杀她!”

    金掌柜猝不及防被掐得翻白眼,伸手去推女人:“疯婆子,起开!咳咳咳,你胡说八道什么?”

    现场乱成一团,几个官差连忙伸手去拉魔愣恐怖的金夫人。金夫人被拉开,一回头又牢牢抱住小宝丫,紧紧搂住她流眼泪:“玲儿乖,不怕,娘保护你!娘这次绝对不会让你爹杀你的!”

    现场很安静,赵宝丫迟疑了两秒也伸手抱住她的脖子,女人瞬间泪如雨柱,自说自话:“玲儿乖,娘对不起你。娘早该报官把你爹杀姨娘的事说出来,这样你就不会死了。”

    金掌柜捂住脖子面如死灰!

    “她胡说,她是疯子,她疯了!”他指着金夫人,朝胡县令道:“大人,她疯了,一个疯女人的话怎么能信?虎毒不食子,我怎么可能杀自己女儿。大家都知道,我女儿是六岁那年从树上摔下来,摔死的!”

    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胡县令的脸色也不好起来。

    赵凛冷冷道:“不过是一个母亲下意识保护女儿的动作,怎么就疯了?”

    原本抱住赵宝丫的金夫人突然回头:“我没疯,你杀了人,杀了好多人。”她站起来,冲到那群跪着的女人身后,把其中一个姨娘的外衣拉了下来。那姨娘雪白的背部伤痕累累,跪在那啜泣。

    “大人,他杀人了!”金夫人不断重复,“他杀了姨娘,还杀了玲儿。呜呜呜,大人,请您为玲儿做主啊!”金夫人跪倒在地,这么多年郁藏在心中的结终于吐了出来。

    其余女人也跟着哭起来,哭声越来越大,都带了颤抖。顿时整个大堂上,哀声一片,凄楚难当。围观百姓中的女子也被感染,有人甚是跟着哭了起来,再也忍不住开始咒骂金鹏程,手里的烂菜叶子不由分说的往他身上砸。

    守门的官差都不想阻拦了:人渣!

    胡县令一拍惊堂木,看向连连躲避金掌柜,目光如炬:“金鹏程,你还要如何狡辩?”

    金掌柜往前蹭了几步:“县令大人,冤枉啊,冤枉!定是这群娘们嫌草民老了,想害死草民!”

    胡县令大喝:“不见棺材不掉泪!来呀,派两个人去金家把床底下的头骨和床上的瓷枕都拿过来,本官倒要看看他如何抵赖!”

    金掌柜彻底慌了,老脸松垮,瘫在公堂上惶恐不安,求助的看向师爷。师爷把脸撇向别处,压根不想搭理他。

    排山倒海的窒息朝金掌柜扑来,一时间他只觉得天地昏暗,日月无光。

    偷鸡不成蚀把米就是他了!

    他——完——了!

    蒙着白布的头骨和瓷枕被拿了来,砰咚一声响,瓷枕被砸碎,日记被摊到了胡县令的面前。

    金掌柜浑身颤抖,蹭蹭蹭的往前跑,拼命的磕头求饶:“大人饶命啊,草民不告了,草民不告赵秀才了。草民有眼无珠,草民不识泰山、草民该死,草民不告了……”他磕完头又拼命的扇自己巴掌,“我,我真没有想杀她们的,就是一时兴奋……”他已经开始语无伦次了,连称呼都变来变去。

    在他看来,那些女人都是家人卖给他的,就是贱妾,怎么就不能杀了?

    怎么就闹到了这种地步!

    “大人,饶命啊!”

    胡县令把日记一合,盛怒:“如何饶命?常人对动物尚有怜悯之情,你所作所为与禽兽何异?”他抓出一根令签砸了下去,“经查,城南金家金鹏程虐杀数名姬妾,证据确凿,杖三十,三日后问斩。”

    “斩,斩?”金掌柜哆哆嗦嗦,整个人吓傻了,等到官差来拉他时,他终于反应过来,挣扎着爬起来冲向师爷:“林师爷,林师爷,救我……”

    这么多人看着呢,林师爷怎么可能救他,连连后退道:“快,快把他嘴堵住,摁住打!这种人打死都活该!”

    金掌柜被堵了嘴,摁在地上打,一声声惨叫声吓得跟来的打手和赵老二魂不附体,连连磕头求饶。

    胡县令一拍惊堂木:“你们二十几个家仆助纣为虐,各打三十大板自行散去。”

    跪在地上的赵老二见没喊到自己的名字长长松了口气,心道:自己什么也没干,顶多是不顾念亲情把妹妹卖了,但卖儿卖女的一大推,也算不得有罪吧?

    哪想赵凛突然提了一嘴:“县令大人,这赵庆文……”

    胡县令没好气道:“多加二十大板,一并打了,让他涨涨教训!”

    赵老二惊恐:五十大板?

    赵凛,赵凛绝对是想他打残他!!!

    赵凛表示:你想多了,我加了钱的,往死里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