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网 > 小狗听不到 > 第53章
    啊……是他啊。

    许馥哑然。

    那时候他才多大, 怎么竟然会想到来捂自己的眼睛?

    “怎么了?”她怔怔问。

    陈闻也不说话,只望着她。

    纤长的睫毛像是柔软的勾,他轻轻眨了眨眼睛, 许馥心便被牵引。

    她不自觉地站起身来,轻声道, “我出去一下。”

    宋嘉屿从面前的曲谱中抬了头,他手环在胸前,微微蹙了蹙眉。

    盛郁心里莫名咯噔一下。

    他转过脸来望向陈闻也, 还没看出个什么名堂来, 就被许馥轻轻拍了一下脑袋,道, “你陪好宋老师。”

    “……哦。”盛郁应了, 眼神从许馥身上飘过, 又望向了陈闻也。

    他从那句“姐姐”听出了些缱绻来,和他喊“学姐”的时候很像。

    那缱绻让他产生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敌意。

    但陈闻也并没有看向他。

    门被关上, 许馥又轻声问了一遍,“怎么了么?”

    陈闻也低低道, “……没事。”

    “就是……想看看你们进度顺不顺利。有没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地方?”

    许馥坐了几个小时,感觉颈部有些发僵,腰也酸,她正好站起身来活动活动, 两人便一起往楼外的花园走。

    “不用。”许馥按揉着脖子,随意道, “本来是盛郁说,可以找他的朋友帮忙写个宣传曲, 扩大点社会影响力,吸引更多的人关注残疾人公益事业。”

    她觉得有趣似的, 莞尔道,“没想到,他的朋友正好是个挺有名气的明星。”

    深红色的痕迹消失了。

    她的脖颈已经重新恢复了白皙,一尘不染的模样。

    “哦,”陈闻也转开眼神,不经意似地问,“什么明星?”

    “歌手,唔,”许馥想起宋嘉屿臭屁的模样,觉得有点好笑,她补充了一句,“刚不是见了么,宋嘉屿,你应该知道吧?”

    “不知道。”

    许馥有点惊讶,“是么?他很多歌很有名的。大街小巷放,短视频的bgm也经常用呢。”

    “没听说过。”陈闻也像是对此事完全不感冒,声音淡淡的,过了几秒,才突然想起来似的,问,“……你上次说去看的演唱会……”

    “哦,就是宋嘉屿的啊。”许馥笑意盈盈,“可火爆了,盛郁专门要了vip席的票呢。”

    她竟然去看他的演唱会。

    ……意思是专门让盛郁去要的门票吗?

    陈闻也气息乱了一瞬,觉得心像被蚂蚁咬。

    他安慰自己,这不算什么,许馥也来看过他赛车呢。

    赛车比赛肯定比演唱会精彩吧?

    不不不,对女孩子而言,演唱会应该比赛车精彩多了,肯定更有吸引力一些……

    ……

    啊。

    混乱的思考之中,他突然意识到,想这些事情是毫无意义的。

    他不会再赛车了。

    所以,以后许馥也不可能来看他赛车了。

    沉默来得突如其来。

    奇怪的是,许馥竟一时也没有找到话题讲。

    她站在落地玻璃前,望外面光秃秃的树桠,望头顶湛蓝的天空,数那零星几丝的云朵。

    数过一遍,忍不住侧身看他,发现陈闻也的脸色很是苍白。

    “你怎么了?”许馥微微蹙起眉来,关切地问,“是助听器不舒服么?”

    “……好像有一点。”陈闻也下了决心,他微微向她靠近一步,垂下头来,“可以帮我看看么?”

    他的接近没有预兆,不打招呼,明明只是一步,熟悉的气息却突然浮现,让许馥有些乱了阵脚。

    好像他试图将她圈在狭小逼仄的臂弯之间一样。

    这可是在外面呢。

    落地窗外人影匆匆,几个工人搬着陈闻也新购买的一堆办公用品走进走出,许馥莫名其妙地就后退了半步。

    陈闻也保持着原样没动,只深深地望向她。

    眼眸里碎光浮动,好像是不解,也好像是委屈和悲伤。

    许馥轻咳一声掩下不自然,又向他前进一步,道,“我看看。”

    她伸出手,好似要鼓起勇气,才能划过脸颊,落在他耳上。

    动作慢慢吞吞,好像并不情愿。

    她不情愿。

    陈闻也突然就决定要放过她。

    他开了口,声音很干涩,“助听器没什么问题。”

    许馥松了一口气似的,立即收回了手,随即蹙起眉来,开始兴师问罪,“到底有没有问题?”

    “没有。是我有问题,”陈闻也好看的眉宇微拧,眼眸低垂着望她,像追问,也像恳求,“……我做错什么了吗?”

    许馥没反应过来,“什么?”

    “你对我的态度有变化。”陈闻也直白地道,“为什么?”

    许馥心里一跳。

    这小子怎么这么敏锐的?

    竟然也不弯弯绕绕,上来就问到了点儿上。

    “……没有啊。”许馥死鸭子嘴硬,“哪里有变化?”

    陈闻也思维很流畅,声音也委屈,“第一,你抵触与我的眼神接触;第二,你拒绝我的靠近;第三,你好像在刻意和我保持距离。”

    他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一双黑白分明的澄澈眼睛望向她,不得回答誓不罢休,“为什么?”

    许馥后悔了。后悔死了。

    她就不该问他。

    她指望他能给出个什么回答?

    不是,正常人猛地被这样反问,不是应该卡一下壳,或者说“不知道哪里有变化”之类的一些模糊回答,然后她就可以跟着糊弄过去了么?

    怎么着,还真是思考分析过了,带着问题来的啊?

    真服了这种没谈过恋爱的菜鸟。

    又敏锐,又迟钝,问出这种问题,简直让她没法回答。

    怎么回答好?

    因为你陈闻也小时候只是个可以任我搓揉捏扁的小跟屁虫,如今却摇身一变,成了如此有魅力,如此性感的男人,让我没法招架?

    因为我们在家里疯狂亲吻,吻到筋疲力竭地相拥睡去,却没做到最后一步,让我心里留了个时时惦念的尾巴?

    还是因为你分析我身边的男人分析得过于准确,又胡乱说什么“稳定的关系”,还说“这些男人里,你也是冠军”?

    关键是好像还说的挺有道理。

    许馥的沉默被陈闻也看在眼中,他心中急躁,人也变得不依不饶,“你告诉我我哪里做错了,我会改的。”

    “……因为,”许馥在他的威压下,开始勉强地从事实中截取一些片段,包装着措辞回答,“我以前把你当小孩子看,但我发现你现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那我是什么?你现在把我当什么看?”陈闻也开始连环追问,“男人么?”

    许馥不回答,再次避开了他的目光。

    陈闻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件好事。

    如果说是好,他终于被当成男人对待了。

    如果说是不好——

    两人之间的距离明明不远,陈闻也却像被定住了一样,没有再往前进一步。

    他能感受许馥周身散发着拒绝继续追问的气息。

    他突然不敢再往下问了。

    脑海里明明还有很多问题。

    比如,

    如果把我当成男人,为什么对我和对其他男人不一样?

    为什么那种温柔缠绵的眼光可以落在其他男人身上,却不能落在我身上?

    为什么对其他男人的接近都可以泰然处之,应对自如,却只拒绝我的接近?

    是排斥吗?

    是反感吗?

    是避嫌吗?

    他明明被当成了男人,却是需要被远离的那一个。

    ……

    许馥在心里叹气。

    怎么办,想到他小时候捂住她眼睛的时刻,就觉得陈闻也的存在感变得更强了。

    怎么现在只是站在她身边就这么大劲儿了?

    她犹犹豫豫地思考着胡蝶谈的男大事件。

    好像没什么可对比的——

    胡蝶的男大工作都没有,为了恋爱耽误了实习,但陈闻也已经是成熟的公司老总了;

    胡蝶的男大会把她的每一句话当真,陈闻也,唔,就她的了解,对她的鬼话还是有些判断力的;

    胡蝶的男大会因为分手要自挂东南枝,陈闻也感觉可干不出这事儿来……

    还有什么?

    ……求婚?

    正在这诡异的安静中胡思乱想着,许馥的电话突然响起来,是梁宁坤的。

    刚刚她发消息给梁宁坤,问他残疾人补贴名单的事情,他回复说在开会,许馥便没有再回复了。

    许馥接起来,“宁坤。”

    “嗯,”那边诡异地安静了几秒,像是在努力找到合适的称谓,半晌才道,“……馥馥。”

    许馥忍俊不禁。

    她好像能猜出他改口的原因。

    想到那么成熟沉稳的梁语堂,竟然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专门交代梁宁坤,她心里就莫名的发软,为自己的母亲。

    梁宁坤顿了几秒,道,“你的意思我知道了。目前我们正在重新修订残疾人补贴办法,在确定后会重新开展一轮摸排,建立档案动态管理。我到时候会配合你们开展工作。”

    许馥明白了,他的意思是部门内部掌握的一些数据和名单不能直接给到他们,但他会亲自负责此事的。

    实在是很靠谱。

    毕竟……未来很可能会变成亲人?

    那天她打电话问黎茵,询问市里相关的政策,电话挂之前,听到黎茵淡淡地说了句,“他求婚了。”

    许馥有点激动,想多问,但黎茵没有多说的意思。

    “好了,”她随意道,“我开会了。回头再说。”

    ……

    许馥收回思绪,连道谢都真诚了些,“……谢谢哥哥。”

    这次电话那边反应却快,男声温润,“叫我宁坤就好。”

    话语过于笃定,好似夹杂着一丝极微弱的拒绝之意,许馥很敏锐地捕捉到了。

    她不动声色地笑着试探,“等结了婚再改口叫哥哥?”

    梁宁坤在那边沉默半晌,好似“嗯”了一声,又好似没有,声音轻得几乎听不到。

    许馥的心高高吊起来,她没再多说,挂掉了电话,若有所思。

    “……结婚?”陈闻也听到自己轻飘的声音,“你刚刚是说结婚么?”

    许馥跑神地敷衍“嗯”了一声,思考着梁宁坤的态度。

    奇怪,他不像是那种不尊重父母决定的任性小孩,为什么会有抵触情绪?

    她陷入自己的沉思中,没注意旁边的男人脸色白的几乎透明。

    陈闻也大脑一片空白,他死死咬住了唇肉,洇出了些咸苦的鲜血来。

    铁锈般的腥气弥漫在口腔,他满脑子都是一个词:结婚。

    开什么玩笑——

    她竟然要和一个“哥哥”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