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网 > 残酷月光 > ? 他叫庄裕
    ◎虽然我的确是没有男朋友,但是我有未婚夫了。◎

    九月初的时候, 我去北京上大学。

    北大如想象当中的一样完美无可挑剔,只北京这座城市太冷清。

    是的,冷清。

    我在沪大附中的几个好朋友两个留在了沪城, 另外两个去了南京,都不愿意和我一起去北方感受未必会习惯的另一种风土人情。

    或许在北方人眼里, 北京的好可以说上三天三夜都道不尽,但在我的心里,它唯一的好就是带我远离有关庄裕的一切。

    也包括从前那个蠢到总期待着十八岁的自己。

    北京的冬天很冷,但是宿舍内有暖气,于是乎外面很冷里面很热,我于是在圣诞节前夕重感冒了一场。

    那天下午刚好没课,我躺在宿舍床上昏昏沉沉, 头疼得厉害,翻出手机给室友发消息让他们回来的时候帮我带一盒感冒药,然后无意间刷朋友圈就看到了齐悦姐发的那几张照片。

    那件事情发生之后,没有人主动和我提及或者为庄裕辩解,只齐悦姐问过我两次心里的想法,我都没有回她,并不是想要也和她划清界限,只是我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所有人都猜到了, 我从前喜欢过庄裕。

    但是,我现在不知道还要不要喜欢了。

    个把月之前齐悦姐和我聊天说她在武康路上开了家店, 投资不小,是易林哥投的钱。那时候我已经没有再冷着大家, 当作无事发生, 只独独把他一个人锁在黑名单里, 再也不想提及。

    齐悦姐的那条朋友圈里, 其中两张照片里出现了庄裕,他不知是什么时候留长了头发,穿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面上不复从前的肆意大笑,看上去沉稳不少。

    他们都说庄裕这几个月变化很大,原来我不相信,但看着照片里他这副样子,确实看不大出来从前的影子了。

    可就算他把自己变成另一个人,我难道就会忘了那日他的荒诞丑陋了吗?

    如此一想,头就越发的疼,我放下手机闭眼休息,突然就听到楼下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我的宿舍在二楼,床铺靠近阳台,“苏冉”这两个字也很好识别,于是我撑着胳膊起床,走到阳台上去看这声音的来源。

    是我的同班同学周彦航。

    隔着一层楼遥望,我有点看不大清他的表情,但他手里拿着的999感冒灵却很惹眼。

    手机响起,我接起来,他说:“听你室友说你感冒了,给你买了药,你们宿舍有开水没?”

    我清了清嗓子,刚发出点声音,就意识到嗓子哑了,干得说不出话来。

    但还是硬生生道了声谢,看他从楼下把那盒药抛上来,关切的眼神已经太过久违。

    开学几个月,我对周彦航这个人的印象并不算深,我没有那么外向擅长交集,平时交流多的也就是同宿舍的几个人,尤其是我的下铺朱晚潇。

    熟悉周彦航这个名字也是因为朱晚潇。

    北大天文学专业的男女比例一向失调严重,我们这一届是4:1的比例,优秀的男生四周环绕,朱晚潇曾经在组织睡前座谈会活动的时候让我们大家投票选出班级里的“高分boy”,当时她提名的人就是周彦航。

    我那时候对于男同学的印象还停留在高中,保守的青春期被学业压力覆盖,从来没有系统性的去对比过每一个男同学之间的差距,直到朱晚潇给我好好上了这一课。

    我当时惊讶极了,完全想不通她是从哪里得到的这些信息。

    周彦航,北京朝阳区人,身高182cm,体重约70kg,射手座,感情状态:单身。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朱晚潇,问她:“他单不单身你怎么知道的?”

    “他们宿舍卧谈会的时候聊过,我有密探。”说着一本正经道:“周彦航这样的在我心里起码能打90分,姐妹们你们觉得呢?”

    郝婷接话,问她:“那还有十分他是扣在哪里了?”

    “扣在……他说他有喜欢的女生了。”

    我没忍住笑出来,也参与话题:“那他既然是单身,那就可以公平竞争呀,你如果喜欢,大胆去表白。”

    朱晚潇笑笑:“容我先打探打探他说的这个人是谁,然后综合考虑一下胜算,再计划这些。”

    我点点头,钦佩她不愧是市高考状元,就连感情的事情都可以预估胜算。

    转念一想,我从前以为百分百胜算的那段感情,如今早被不知道哪里来的大风刮走,早已看不清踪迹。

    我突然的沉默被她们三个人都注意到,朱晚潇敏锐地察觉出我有心事,本着心事说出来能得到纾解的心理,她八卦我:“冉冉,你是不是心里也有一个喜欢的人?”

    北京离沪城约1200公里,她们三个又都是北方人,她们都不认识庄裕,所以我才敢点头承认:“是的,我以前有。”

    “那现在呢?”朱晚潇不依不饶,非要让我给她们讲讲这个故事。

    我看了眼窗户外面漆黑的夜,摇了摇头,只说;“那都是以前的事儿了,我现在不喜欢了。”

    可是……真的不喜欢了吗?

    我在放下手机脑海中全是齐悦姐发的那两张照片里他的脸的时候,突然间又有些不确定了。

    我听见楼下有人叫我的名字,明明声音是那么的陌生,可是第一反应居然是希望这个人是他。

    我想我是病糊涂了。

    我不知道别人失恋是不是也这样,今天想通了明天又开始想不通,昨天刚说放下了今天就又鼻子泛酸为他掉眼泪。

    我从前只是知道我喜欢庄裕,但却并没有像现在这般清醒地意识到,原来我竟然这么喜欢庄裕。

    喜欢到……那么厌恶却仍然放不下。

    周彦航终于忍不住向我告白,是在寒假前的某一个雪天。

    北京雾霾严重,我又怕冷,所以除了上课,我都是待在宿舍里学习或者追剧。

    不知道那天是不是水逆,我刷微博时竟然连着刷了两条庄裕的演讲视频,他代表风和集团参加沪城的新时代企业峰会,穿一身深紫色西装,在一众四五十岁的老企业家里面格外突出。

    那天傍晚朱晚潇也在宿舍躺着,我没带耳机开的外放,被她听见了庄裕的声音。

    她觉得稀奇,问我:“冉冉,你怎么还喜欢听这种商业新闻呢?”

    我从上铺探下头去,说:“不是我喜欢听新闻,是老天爷知道我想听他的声音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幻觉,我感觉我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朱晚潇大概也发觉了,与我对视,半晌才开口问我:“冉冉,年纪大的男人都坏得很,你别是被他给骗了。”

    眼泪就是在那一刻决堤,我肩膀颤抖着侧躺在床上,哭着说:“你的劝告来得太晚了,我已经知道自己被骗了。”

    可我不是被他骗了,我是被所有人骗了。

    从小到大,他们都说我和庄裕该是一对,可为什么却从来没有一个人告诉我,庄裕是谁。

    他是庄家唯一的孩子,是未来风和集团的继承人,是虽然学习成绩不好但大二时就进入集团参与管理的董事会成员,是就连我哥都要忌惮三分的小辈,是我阿尧哥常说以后能帮我顶起一片天的人。

    他这样的一个人,又怎么会和我一样甘愿为某一个人画地为牢呢?

    他该是风,是奔腾的骏马,是席卷热带雨林的大火,是烈日灼灼、是火山喷发、是瀑布悬挂于悬崖……

    总之,不是夜晚温温柔柔的月亮只挂在她一个人的窗口。

    冬季傍晚天已经很黑,我起床去洗了把脸,拉着朱晚潇去食堂吃晚饭,她继续和我八卦庄裕的身份,我没有细说,只说是爷爷朋友家的孙子,从小一起长大。

    她惊呼:“原来是青梅竹马,那他怎么就骗你了?”

    我摇头之际,就看到宿舍楼门口站着的周彦航。

    周彦航穿一件很大毛领的羽绒服外套,脑袋裹在帽子里,一双手却裸露在外,抱着一大束香水百合,见到我时笑都被冻得僵硬。

    我有那么一瞬间的讶异,然后侧目去看我身边的朱晚潇,她神情自若倒像是早就猜到似的,礼貌地与我们拉开距离给足空间。

    我笑得尴尬,并没有接过来他递上的那束花。

    早在之前他来给我送感冒药的时候我就察觉到了他的关注,后来不论是在公共教室上课、还是偶尔在图书馆碰上,他总是选择落座在我后面,偶尔还会帮我们宿舍都占座,所以朱晚潇大概也早就猜到了吧。

    虽然那天的座谈会上我给周彦航打出了一个很高的分数,但是当他这样深情款款地站在我面前跟我表达他的心意时,我的心里却始终毫无波澜,我面露难色,半天才打断他。

    我说:“对不起啊,虽然我的确是没有男朋友,但是我有未婚夫了。”

    昏黄的宿舍楼灯光照着这个男孩子的脸,我却始终看不清晰。

    我脑海里突然闪现过的人,是那个穿着紫色西装面对一堆媒体群众含蓄讲话的男人。

    他是我的未婚夫。

    他叫庄裕。

    我曾经无比笃定庄裕也是喜欢我的,因为他每一次来苏家注意力都在我的身上,会关心我的学业和爱好,会出差给我带回来稀奇古怪的小礼物,会在四周热闹无比谈笑风生的时候问我“冉冉,你口渴吗”,会用那种从来不见他看别人的眼神专注地看我。

    我知道,他喜欢我。

    可是,喜欢对他来说又算什么呢?

    我曾经听到过易林哥和庄裕聊天,庄裕像我阿尧哥一样不看好他们这段感情,劝他三思,他只是笑着摇头,说:“你们不懂,不是她问我要什么名分,是我自己想给。”

    后来也听齐悦姐姐说过一些他们的故事,明明我易林哥是那么众星捧月般的人物,可他依旧把她放在那么重要的位置上,生怕她先一步胆怯。

    所以我明白了,喜欢和爱还是不一样的两种感情,庄裕喜欢我或许是因为我乖巧懂事,或许是因为我是苏家的人,或许和我一样因为从小就被灌输的思想所以努力让自己喜欢我,但那并不是爱。

    因为喜欢只是想要占有,但爱是会考虑对方的感受。

    如果庄裕爱我,他就不会做那些下流的、荒诞的事情来伤害我,因为他会心疼我的心痛。

    但很明显,他无所谓我的感受。

    庄裕似乎是脸皮有所锻炼,在我说了那样的话之后他并没有立即闭嘴,而是换了一个话题,自顾自地和我说:“年前酒后开了一次车,驾驶证被扣了半年,才刚拿到没几天,我都快忘了车怎么开了。”

    我望了他一眼,不知他故意说这一句是什么意思,酒后开车……难不成还是因为我?

    就算是因为我一整个寒假都躲在家里足不出户也不去阿尧哥的酒吧,他见不到我,但这种拿自己生命冒险的事情,我不信他会做。

    他们这种人,必然是最自私自利的吧。

    我没有接他的话,翻出手机去刷视频,让他剩下的话都咽回去,自食恶果。

    回家一周,姑姑的新闻冲上热搜,我在空调房里和朱晚潇聊天,意外刷到那条言辞猥琐的营销号文章,震惊到喝水洒了我一身。

    从我记事起,姑姑就是一个潇洒的女中豪杰,人人都猜测我阿尧哥的亲生父亲是谁,可她却从未吐露过一个字,连我也不知道她年轻时候的故事。

    却原来,就这样近在眼前。

    阿尧哥在第一时间赶回沪城,回家的那天我等了许久也没见到人,问了才知道他去了路氏集团。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我阿尧哥和易林的这层关系,也包括庄裕。

    庄裕又来我们家了,这回是来找我阿尧哥的。

    好像许多人和和他一样,先入为主地觉得我阿尧哥是私生子,现在冒出来去和易林哥争家产实在卑鄙。

    可我却不这么认为。

    我阿尧哥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最是清楚,他是有野心有计谋,可他不会把手伸到不该是他得到的东西上面,而如果他真的是我姑姑和路叔叔的孩子,那么路家的那些钱财理所应当该有他的一份。

    谁又能选择自己的出生呢?

    我阿尧哥有什么错?

    人人都站在易林哥的角度去帮他说话,帮他打抱不平,谁来关心我阿尧哥这么多年寄人篱下在苏家的举步维艰?姑姑心狠到从小到大几乎都没有管过他维护他,谁又来心疼一下我阿尧哥呢?

    庄裕替易林哥出头,来问我阿尧哥登堂入室去路氏是什么意思。

    我气势汹汹的看着他:“你有什么资格来找他说三道四,你们家是开法院的?”

    他闷头喝茶,突然语气软下来,说:“冉冉,不管怎么说苏一他是私生子,名不正言不顺的,干嘛要去和易林争呢?”

    我笑了:“我哥也这么说他,说他没有资格插手苏氏集团的业务,凭什么呢?我就想问一句凭什么?”

    “凭什么你们生下来一切应有尽有,他凭本事走到今天你们却都觉得他不配,好生凉薄!”

    我委屈到差一点就要哭出来,脑海中不由地想起那一年我上小学,姑姑人在英国,阿尧哥刚大学毕业进苏氏给我爸帮忙,每天早出晚归连饭桌上都见不到他人。

    有天我放学回家,家里一个大人也没有,我吃了饭趴在书桌上算不出来一道数学题,心急如焚之时就是他走到我面前悉心教我。

    那时候我和阿尧哥走得还不算近,我哥不喜欢他因此也让我少和他接触,可他却总是充满善意地和我说话,听我说些无聊的幼稚的废话,问我以后长大了想做什么。

    我说我想当天文学家,研究月亮星星。

    他说他很羡慕我。

    不像他,只想赚很多很多钱让所有人都刮目相看。

    庄裕大概是没有想到我会这样维护阿尧哥,几句话说完在我眼里里外都不是人,于是碰一鼻子灰,默默地走了。

    阿尧哥的事情刚出来没几天,路氏集团便出了事情,传言是要破产,众人避嫌还来不及,只有我阿尧哥一直在操心怎么挽救。

    我的心快要滴血,不明白为什么他要这么以德报怨,若换作是我,路家的事情我是半分也不想插手去管的。

    生而不养,又算什么父亲?

    我也不理解姑姑既然都一个人过了这么多年,又为何要在这时候和路叔叔来一个破镜重圆,无语至极。

    那几日,人心惶惶,就连我哥都在吃饭时都沉默不语,让我少出去和他们一起议论口舌。

    我没有说话,一直窝在家里。

    直到八月,凌初姐姐的孩子满月,阿尧哥去了外地,我就只能跟着齐悦姐一块儿去吃席。

    那天再见到庄裕,他倒好像是有什么毛病,在人家满月酒的日子去提我姑姑未婚怀孕的事情,好像是想抖聪明,听在我耳朵里却只有无语凝噎。

    但他有一点可取之处,就是依然和路家两个哥哥关系近,没有像云霄一样避嫌躲着。

    可这依旧不会改变我对他的态度。

    可他却始终都不明白我的心思,一而再再而三出现在我面前,他说:“冉冉,人都有犯错的时候,我以前不懂感情伤害了你,但我现在已经改变了,你也不希望我们短暂的人生,要靠分离来领悟彼此的心意,然后错过和浪费掉那么多好时光,对吗?”

    我摇头反驳他:“我现在在学校里一切都好,新的同学新的朋友,庄裕,除了你还有其他很好的人愿意一心一意对我,所以你为什么觉得你改变了我就得原谅你呢?”

    “破镜圆不了,不信你看。”我今日出门时口袋里就带了一盒补妆用的气垫粉饼,里面有一面小小的圆形的镜子,被我刚才一屁股坐下去碾得粉碎。

    我把破碎的玻璃碴凑到庄裕面前,问他:“你以为破镜重圆破的只是镜子吗?你没有听到我这颗心在你面前裂开的声音吗?”

    我走进房间,看他关了房门,把手里的茶杯随手放在玄关的柜子上,抱着胳膊靠在门边打量我。

    我解释:“阿尧哥说你来北京出差了,和我说了地址,我想着我们也好久没见了,不如一起吃个饭,索性就自己过来找你了。”

    庄裕笑了:“早知道你给我打个电话我去你学校接你呀,还没去过你们这种高等学府呢,倒是好奇食堂饭菜真有网传的那么好吃?”

    我往里走,看到沙发上坐着个人正饶有兴趣地看着我们,表情更是耐人寻味。

    我震惊极了,抬手指着对方问庄裕:“颜政锌?”

    庄裕点头:“对,颜政锌。”

    我愣在原地,直勾勾地看着人家,倒是颜政锌先不好意思了,瞥了眼庄裕:“庄总,这就是你的那位小女朋友?”

    我的脸随即红了,仔细看过去当真如媒体所说,颜政锌实实在在是内娱“权志龙”一样的存在,虽然气质上还是略有差异,但实在让人移不开目光,盯着他看他和庄裕谈笑。

    庄裕走过来坐到颜政锌旁边,把单独的那一张小沙发让给我,点头:“小女朋友。”

    我把目光从颜政锌身上收回来,看向庄裕:“我什么时候是你女朋友了?”

    “不是你和楼下前台说的么,你是我女朋友?来给我个惊喜,惊喜呢?”他笑得满面春风,与北京零下的温度形成巨大反差,我看着他,一瞬间以为这还是两年前沪城的春天。

    那时他还意气风发,答应我下一次bigbang的演唱会他绝不缺席。

    我抿了抿唇,说:“你们继续谈事情吧,反正离吃饭时间也还早。”

    庄裕看了看我,问道:“明年春季‘一心一庄’的代言人合约到期,我这次来北京就是和政锌沟通签约的事情,他在粉丝里面的号召力你是最清楚的吧?”

    我不由自主地点头,问出一个让他们啼笑皆非的问题:“颜政锌……很贵吧?”

    “没有你贵。”庄裕起身去端回来他遗落在门边的茶杯,说:“他的合约费再贵,对于公司来说都是值得的;你哥问我家要的聘礼也是天价,但对我来说却很值得。”

    庄裕没由来扯出这两句话,让我心下不太开心。

    总觉得他是在提醒我,我们之间还是利益在前。

    去吃饭的时候颜政锌并没有和我们一起,他说家里的灯坏了他得回家去照明,就不坏了我们两个人别后重逢。

    我还在为庄裕那一句“小女朋友”而感到不自在,远远地跟在他身后,看他在路边拦出租车。

    他高声叫我:“冉冉。”

    问我:“你寒假从什么时候开始放?回头和我说,我来北京接你。”

    我朝他走近一些,疑惑:“你来北京接我,无非也就是和我一起坐飞机,接不接的有什么意义呢?”

    他把羽绒服外套敞开来给我挡着寒风,继续看向马路上一辆一辆驶过的车,声音突然又降下来:“冉冉,我真的知道错了,我都改了,以后我身边就只有你。”

    总算是拦到一辆出租车,我钻进车里,听庄裕跟我袒露:“那一年,如果你当时不来纽约找我,其实我预备的是第二天晚上的飞机回国去的,赶在你生日之前把那个礼物送给你,庆贺你终于成年。”

    “什么礼物?”我看向他,绝口不提那日的糟心事。

    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再摆出来讨伐当事人,也于事无补。

    庄裕卖了个关子:“现在不能告诉你,等你明年生日的时候,我再送给你。”

    我显然被扫了兴,噎他:“随便吧,反正我也不是很好奇。”

    然而,到2018年我生日的时候,我和庄裕的订婚并没有如期而至,我爸说风和集团在国外有一个侵权的官司在打,目前来看形势并不明朗,我们不如再观望观望。

    暑假时我回沪城,阿尧哥来机场接我,问的第一句话就是:“晚上庄裕来家里吃饭,你介意吗?”

    我无需多想便能猜到他打的是什么如意算盘,摇头:“他都厚着脸皮来了,我还有什么介意不介意的,我们如今也是可以和和气气的,将来举案齐眉定不会让我哥还有你们忧心。”

    阿尧哥笑容里满是疲惫,欣慰地说:“我们冉冉长大了。”

    有些人是一夜之间长大的。

    可我阿尧哥好像从小就是一个大人。

    大人总是很累,做大人有什么好的呢?

    本着以后能相敬如宾的美好祈愿,在这之后我和庄裕又重回了从前礼貌融洽的相处模式,他偶尔会来苏家找我和阿尧哥,正经事没有就吃个便饭,四下里无人时问过我订婚的事情,我说:“我是没什么意见,只等等我爸爸这边把最近手头的生意忙完,两家人自会商量时间。”

    庄裕对我刮目相看,说:“去北京念了两年书,这搪塞别人的话倒是学会了不少,跟哪个同学学的?”

    我瞪他:“连这个你也要管么?这样的话怕是没有人敢嫁给你了吧。”

    他捂嘴:“好,我不管,你开开心心的就好。”

    凌姝瑛小朋友周岁宴的时候,庄裕说起那两块玉的事情,我从易林哥那里得知,当年庄裕从缅甸淘回来两块上好的玉石,一块不知道易林哥用了什么方法骗了去,另一块则是庄裕为我留的。

    我揣测了一下庄裕从前说要送我礼物的那几回,猜测他要送我的大抵就是那块玉。

    可他并未在我二十岁生日这天送我这块玉,而是送了一只品质极高的蓝钻,说那是他在美国的一场拍卖会上拍下来的,价值连城,他说:“蓝钻的寓意是纯粹的爱,冉冉,我从来对你都没有其他的杂念,从前是我混蛋不懂感情的责任意义,以后我不会再伤你心了。”

    我没有像前几次那样直接泼他的凉水,而是敷衍地点了点头,我说:“好呀,你想清楚了就行。”

    沪城这两年好像突然变了很多,我随庄裕步行走在马路边去看这个城市的车水马龙,明明也没有什么新的大楼和商圈出现,却就是连吹过的风都好似不复往昔。

    我突然有点想念北京的风,想念那些逃避不用面对的日子。

    想念……我想念他的日子。

    而当他真的又站在我眼前的时候,那些不好的回忆又会突然间冒出来,钻进骨头缝里侵蚀我的四肢百骸。

    所以有一句话说的很好——相见不如怀念。

    你可以怀念那个在你记忆里一直闪闪发光的人,却不想面对他真实不完美的现在。

    也许这就是一种自我麻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