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网 > 炮灰师尊稳拿反派剧本 > 第一百五十一章
    最近大陆有些不太平,除了各方势力的明争暗斗外,还发生了一些牵动各方的事。其中最轰动的就是销声匿迹四年,传闻被琅煌绑架的陆行渊再露面。

    他不仅身无枷锁,还在天衍宗渡了个劫,天衍宗连着毁了三座主峰,而陆行渊毫发无伤地被琅煌带走了。

    距离陆行渊上一次渡劫不过才几年,他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再突破,无不让人如芒在背,寝食难安。

    之前不清楚情况去天衍宗试探的那些人知道真相后都面色阴沉地离开,心里各怀鬼胎。

    而处在议论中心的陆行渊完全没有理会那些流言蜚语,他从小世界出来后就直奔魔族而来。这一路上他都在研究那道雷霆之力,等他到了地方,也研究的差不多了。

    小世界宿于长命锁内,它自孕万物,自生雷霆,看似和现实世界毫不相关,却和现实世界同样流速,雷霆共通。长命锁是小世界的载体,在血契的影响下,它和陆行渊是一体。

    之前雷霆只在雷池中,吞噬赤雷后生出意识,能够走出雷池,自然也能为陆行渊所用。

    陆行渊记得陆晚夜说过,小世界的雷池缺少天道之力,它既然能够吞噬蕴含天道威压的赤雷,是不是说明它能通过这种方法不断壮大,直到在小世界内诞生出新的天道意志?

    陆行渊不禁心脏狂跳,有些念头一旦产生就再难消除。创造一个新的天道,这对于一个修道之人而言,是莫大的诱惑。

    魔族扎根在人族和妖族的中间,这些年非但没有挪窝的打算,还把势力往饶河的方向扩张,准备将两个据点链接起来。

    这一条道上门派不少,识时务的早早地放弃抵抗逃之夭夭,不识时务的联合起来想要和魔族一较高下。魔族好战,面对这种挑衅非但没有退让,反而斗志高昂。

    陆行渊脱困后,梅洛雪一心指挥战斗,一日征战千里,打的那些小门小派溃不成军。

    梅洛雪派人去给他们喊话,顺者昌逆者亡,不把地盘让出来,就洗干净脖子等着。

    梅洛雪的强硬让这些人军心溃散,拉起来的联盟很快土崩瓦解,没什么家底的纷纷撤走,反正到哪儿都一样。有些家底的明哲保身,不再参与征战,至于那些家底厚实的,舍不得放弃到手的基业,自然要拼个你死我活。

    怀竹粗略地算了一下,剩下的大宗门除了御兽宗还有三尸宗,而且三尸宗是一个二级宗门下分了三个三|级宗门,算得上是一方土皇帝。此外儒门也有一座分院,对方不打算妥协。

    “御兽宗和尊上有旧,这些年对我们也还算客气,派个人去问问……算了,我们直接去打三尸宗,打完了再问。”

    梅洛雪的作战部署说了一半,觉得一个个去问太麻烦,倒不如直接进攻无论如何都要宰的三尸宗,杀鸡儆猴,让其他人自行掂量。

    “御兽宗和三尸宗一向不和,倒是不用担心他们会出手援助,但儒门是个麻烦。”怀竹梳理手上的消息,道:“它表面上是个不沾是非的中立派,实际在众多浑水里都有它的身影。只怕三尸宗利益相邀,他们会出手。”

    怀竹秀眉轻蹙,儒门的势力和三尸宗旗鼓相当,就算是一座分院也不能小瞧。

    “区区一个分院而已,不如我去会会?”

    怀竹话音刚落,门外就响起一道爽朗的声音,屋子里的几人一愣,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去。

    陆行渊推门而入,阳光洒落在他身后,给他的身影镀上一层金边。他人如松柏,身姿挺拔,信步而来。

    魔族纷纷起身,行礼道:“尊上。”

    陆行渊走到梅洛雪身边,虚扶一把,随后冲众人摆摆手道:“虚礼就免了,给我说说眼下是什么状况。”

    陆行渊去天衍宗渡劫的事早就通过怀竹的消息网传入魔族的耳中,他这四年的失踪在大家看来就是去闭关冲击渡劫中期。大家心里没有怨怼,反而格外兴奋。

    怀竹简明扼要地说清楚眼下的战况,魔族要这一片区域,他们不会对在内的宗门赶尽杀绝,要去要留随意,但前提是承认这块地方主权属于魔族。

    “这天下还是识时务的人多。”梅洛雪幽幽道:“剩下的刺头也不足为惧。”

    陆行渊看向桌面上摊开的地形图,从人、妖两族的交界到饶河,山水环绕,形如卧龙,应是一方福地,而且梅洛雪划出来的区域还包括他和谢陵获得传承的山谷。

    那个山谷从外面看平平无奇,若非陆行渊神魂融合后又经历了那么多的事,眼下说不定也会把它忽略过去。

    传承之地是一切的开端,躺在那里的三个人各自都有着非凡的来历,他们身后的秘密绝不简单。

    魔族能够把它夺来下,将来陆行渊有需要也方便。

    “我们和三尸宗不死不休,这次为了抢夺领地,三尸宗总部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一旦战况拉开,他们会派人增援。”陆行渊指着地图儒门所在,道:“儒门的位置正好是三尸宗的必经之路,我去会会他们。”

    “你一个人会不会太冒险?”梅洛雪道:“让游风和你一起去。”

    虽然陆行渊现在这一身修为在大陆上横着走都没有问题,但如果三尸宗不折手段增援,他一个人梅洛雪不放心。

    游风身为老将,本身也是渡劫期的修为,有他陪着陆行渊,就算陆行渊要试手不让他出面,有他在旁边看着,梅洛雪也放心些。

    陆行渊思索片刻,没有拒绝。他是去震慑,不是去拼命,带个人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

    作战计划很快部署出来,领了任务的魔族下去准备,屋子里很快就剩梅洛雪和陆行渊。

    梅洛雪惬意地倚靠着身后的座椅,双腿交叠,一双漂亮的眼睛落在陆行渊的身上,仔仔细细地打量他,问道:“你那小尾巴舍得你一个人来?”

    之前在风月无边楼,谢陵和陆行渊形影不离,不管梅洛雪什么时候去,二人都是黏在一起,丝毫不在意楼里的另一个大活人。

    梅洛雪还以为陆行渊离开,谢陵也会跟着他走。

    “琅煌留他有事。”陆行渊解释道,不过心里清楚这只是琅煌分开他们的借口。

    琅煌是真心实意的对谢陵好,想要谢陵继承他的衣钵。在琅煌看来,他可以帮助陆行渊,这是为了道义,但他不乐意谢陵和陆行渊在一起。

    梅洛雪露出了然的神色,琅煌是什么人她一清二楚,会耍这种手段也实属正常。

    “有些事情瞒的太好反而不是好事,你自己也该考虑这些事了。”梅洛雪拢了拢臂弯上的披帛,意味深长道。

    陆行渊抬眸看过去,二人四目相对,梅洛雪眉眼带笑。对于陆行渊的感情,她有过迟疑和不安,但没有责备,这几次和谢陵接触她对这个孩子的感观也好。他不能选择他的出生,但他可以选择划清界限。

    陆行渊身为头领,这件事早晚要让魔族知道,比起瞒到最后突然说出来,倒不如一点点透露让大家慢慢了解。

    “我知道。”

    陆行渊没有拒绝梅洛雪的提议,之前是考虑到魔族没有站稳脚跟,他不想动摇大家,才会对他和谢陵的事隐而不谈。

    现在魔族有了和其他两族抗衡的实力,他和谢陵的事早晚要摆上明面,是时候找个缺口慢慢透露出去。

    梅洛雪见他心里有底,没再多言,从自己的储物戒里扒拉出昏昏欲睡的疾风。

    它被化妖后的谢陵拖着从皇朝飞到此地,一路上灵力耗尽,精疲力尽,加上没有吃人也没有补充雷电,肚子饿的难受,在梅洛雪怀里躺平后就没挪过窝。

    之前在琅煌眼皮子底下,梅洛雪不好把它拎出来还给陆行渊,在储物戒里给它找了半块能活的空间。

    疾风意识还不清醒,但它嗅到了美味的气息,扑腾着翅膀滑翔到陆行渊肩上,在他身上嗅了嗅,那双爪子踩来踩去,露出一副贪婪的模样,圆溜溜的眼睛斜看陆行渊,发出婴儿般的啼哭声。

    那声音哀怨凄凉,直穿耳膜。陆行渊揪住疾风的翅膀,二话不说它塞进小世界。雷池变异,正好可以让疾风进去探探路。

    梅洛雪看着疾风消失在眼前,打了个哈欠道:“原以为是只猛禽,结果越养越憨。瞧瞧这粘人的性子,啧啧。”

    “它就没有聪明过。”陆行渊仿佛没听出来梅洛雪意有所指,不客气地评价道。

    虽然疾风身为荒兽,等级高,天赋强,但它独自在雷池孕育,没有亲族教养,仅有的传承不足以让它谋生,幼年还是经历了很多的危机。

    它看起来凶猛,实质心智不比一个孩子高多少,所以就算它有些时候犯蠢,陆行渊也不会计较。

    吞噬赤雷后的雷池有着不弱的威压,疾风刚飞进去准备大快朵颐就察觉到不对劲,它猛吸一口雷,浑身噼里啪啦作响,身上柔软的皮毛被电的焦黑,头上的翎羽根根倒竖,张嘴一吐,一口黑气冒出来。

    疾风呜咽一声,收起翅膀,踮起爪子,小鸡迈步一般朝着雷池边缘挪去,等站在雷池外,它歪歪头,朝着雷池吐出一口雷。

    轰隆,雷池轰鸣,疾风吐出的雷霆瞬间被吞噬。它害怕地又往后退了两步,看着尽在咫尺的美味无从下口。

    过了一会儿,雷池里的动静消停不少,疾风才重新站在雷池边缘,一边吞噬边缘溢出来的雷霆之力,一边观察雷池的动静,如果有不对劲的地方,它转身就跑。

    所幸雷池边缘的力量不会撼动中心,疾风确定自己不会被劈后,在边上刨了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它跟着谢陵跑上跑下四年,终于能美美地睡一觉。疾风打了个哈欠,把头往胸脯上一埋,任由无数的雷元素冲刷它的身体。

    魔族的行动力一向彪悍,做出部署后没多久梅洛雪就带兵进攻三尸宗。陆行渊在据点布下防御阵,确保后方的安全后也带着游风离开。

    他们二人的目标看似儒门,实则是三尸宗的增援。

    游风话不多,随身带着个酒葫芦,安安静静地跟在陆行渊身后。这些年他一直负责魔族后辈的教导,很少和人动手,修身养性之下少了几分疯癫之态,多了几分沉稳。

    陆晚夜的牺牲对于魔族而言是个巨大的打击,在陆行渊失踪这些年,梅洛雪扛起魔族的大旗,游风和怀竹也没少帮忙。他们一动一静,是梅洛雪的左右手。

    “尊上,前面就是儒门分院,你看我们是直接打进去还是报上名号意思意思?”

    游风晃悠着手上的酒葫芦,打了个哈欠,看起来有几分醉意,但眼神清明。

    他和陆行渊身在万丈高空之上,流云在他们脚边,垂首看去,儒门分院就在脚下。

    身为一流势力,就算只是一个分派,此地也修建的十分繁华,楼台亭阁依山傍水,仙草灵植郁郁葱葱,门下弟子怡然自得,似乎并没有受到魔族进攻的影响。

    “之前有派人来接触过吗?他们是什么态度?”陆行渊拂去附近的流云,让脚下的宗门看的更清楚一些。

    “儒门顾左右而言其他,并没有正面回答,看样子是想先观望后决断。”游风喝了口酒,不屑道:“反复无常小人也,在我看来这种人就算真的投诚也只是一时的妥协,不值得拉拢。而且当年在战场上,儒门没少在背后捅刀子。”

    魔族没有忘记自身的仇怨,但他们不是一出山就疯狂的报复,而是仔细挑选对手,逐个击破,让他们不会再度结成联盟。

    “既然不是朋友,就没必要礼尚往来。他想作壁上观,那就让他看个够。”陆行渊神识一动,从空间中取出一物递给游风:“此物名为紫金渡云铃,风叔应该不陌生。”

    紫金渡云铃,准天阶防御法器,就算是渡劫初期的雷劫也有一抗之力。想当年游风初次面对渡劫期的天劫束手无策之时,还是这个小东西帮了他一把。

    在游风的记忆里,这东西早就随着它的主人陆晚夜消失无踪,此刻看着陆行渊拿出来,他不免惊讶。不过那样的疑惑只持续了一瞬,以陆晚夜的为人,不可能什么都没给陆行渊留下。

    游风接过东西沉默片刻,想到陆行渊两次在天衍宗渡劫的壮举,以为他是有此打算,认真道:“尊上是准备引雷劫?”

    陆行渊露出疑惑之色,他从来没有这样想过,雷劫也不是说引就引。不过如今他手握一个雷池,倒是可以试试。

    “这个想法有点意思。”陆行渊摊开手掌,一簇雷霆在他手心闪现,看似细弱,却让人看一眼就感觉汗毛倒竖。

    游风吓了一跳,握紧了手上的紫金渡云铃,心想尊上果然要引雷劫,提前给他个法器防身。

    不过他这个念头还没完,又听见陆行渊道:“不过杀鸡焉用牛刀?”

    陆行渊收回掌心的雷霆,道:“紫金渡云铃被我改造后,可以防御也可以困人。风叔对它最是熟悉,烦请你用它困住整个儒门分院,我会布阵隐匿它的气息,让三尸宗的人看不出异样。”

    儒门想要隔岸观火,谁也不得罪,却不知道他们犹豫之时已经把魔族排除在外。陆行渊不和他们打,他要让他们困在紫金渡云铃内,出不来也不能插手,真正的只能看。

    只不过这个看和他们的权衡不一样,而是被架在火上。

    知道自己想错了,游风有些遗憾不能瞧见陆行渊引雷的风采,他小小的失落一下,很快又被陆行渊的计划吸引。

    用阵法隐藏紫金渡云铃,从外面看就像是儒门明哲保身故意不出手,不需要多余的话也能让他们互生嫌隙,简直太妙了。

    游风兴奋不已,灌了一口酒就去开启法器。

    陆行渊也没闲着,他仔细打量儒门分院的位置,用灵力化墨,凭空勾勒出数个小型阵法,随后又将它们糅合在一起,组成一个隔绝声音和气息的屏蔽阵,把儒门变成聋子。

    彼时的儒门还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只觉得苍穹之上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待他们认真去辨认时,又什么都没看见。倒是有眼尖的瞧见了陆行渊,仔细确认身份后,惊讶地叫人去通知师门。

    陆行渊浮空而立,看见儒门因为他惊慌失措,他淡定地云端起高台,唤来流云做榻。

    游风回身而望,陆行渊拿出美酒杯盏,盘膝落座,笑道:“时间还早,我陪风叔喝一杯。”

    魔族的大部队还没有和三尸宗交手,三尸宗的救援也需要时间赶路。

    陆行渊对儒门分院的骚动充耳不闻,此地风景秀美,适合推杯换盏,推心置腹。

    游风晃了一下自己的酒葫芦,走到陆行渊身边的云台上坐下,他把葫芦别再腰间,看向陆行渊拿出的酒。

    陆行渊酒量欠佳,之前遇上喝酒的场合都是能避则避,今日相邀让游风有些意外。

    “我爹是个好酒之人,可我没有遗传他的酒量,恐不能陪风叔喝个尽兴,风叔不必顾及我。”

    陆行渊喝的酒杯,给游风的却是酒坛子。之前陆晚夜让他去小世界的后院挖酒,他没找着合适的时机,今天却正好。有些东西不需要他说的太明白,游风打开酒坛子一尝就知道这些酒是谁的藏品。

    醇厚的酒香里带着独有的辛辣,绵长的后劲让人回味无穷。就算过去了几百年,这酒还是勾起了游风的回忆。昔日把酒言欢的朋友,君王一一远去,唯有他还在原地等待着结局。

    过去的那些日子已经变成了梦和回忆,游风嘴角微扬,却也掩盖不住脸上的苦涩之意。

    他当初并不理解陆晚夜一意孤行的执着,他们并非没有别的法子,但陆晚夜还是选择开战,并且在开战前就没有想过活着回去。他和魔族的死士冲在最前面,目的就是让其他人有时间撤离。

    从饶河外的战场回到荒域,枯竭的灵气,被封印的真实之门,大家最先感受到的不是劫后余生,而是绝望。

    他们是因为走入绝境才离开荒域,不曾想还会有回去的一天。面对这块不适合生存的故土,他们又能做什么呢?

    那个时候大家的士气是前所未有的低迷,可是渐渐的,随着荒域灵气复苏,游风慢慢地理解了陆晚夜的想法。

    在其余两族的眼中,他们始终是个威胁,战争无法避免,就算能躲一时也不能躲一世,魔族始终要找到一片合适的栖息地。

    荒域一向是最好的选择,既然能够一劳永逸地恢复荒域的灵气,又何必不断地疲于战争?再者,固定的家园也是合适的退路,有了退路,他们才不会再次走入绝境。

    陆晚夜不是一意孤行,而是算好了一切,从容地面对自己的结局。到最后不管是离开的人,还是留下的人,他们都是为了族群。

    “好酒,还是从前的滋味。”

    酒入喉肠,岁岁年年,如梦似幻,物是人非。游风喝的热泪盈眶,难掩胸中激荡,大笑道:“当初你爹说要请我喝酒,却一去不回,今日这坛酒我就当是你替他请了。”

    “这就是家父请你的酒,只是我回来的晚了些。”陆晚夜不曾忘记那玩笑般的约定,所以才会说出让陆行渊给游风挖酒的话。他不能赴约,让自己的儿子代劳。

    倘若陆行渊长在荒域,这坛酒应该在两百多年前送到游风手上。

    游风愣了愣神,道:“你对他还有多少记忆?”

    “两岁前的记忆已经很淡了,但他给我留下了比记忆更珍贵的东西。”陆行渊嘴角含笑,这句话说的不够直白,但游风听出来了他指的是魔族。

    在外人的眼里,魔族当年损失惨重,一度销声匿迹,就连陆行渊也以为他们全军覆没。

    但其实他们只是被陆晚夜藏起来了,他们留存大半的实力,是陆行渊最坚实的后盾。

    游风的眼前仿佛又浮现了那道伟岸自信的身影,杯酒之间豪情万丈,畅谈这滚滚红尘。他总是那么自信张扬,游刃有余。就算他现在不在了,他的影响也没有消退。

    回忆有笑有泪,游风不是伤春悲秋之辈,小小地感慨一番后就很快地收敛了自己的情绪。手里的酒,心里的情,该记得的人还记得,这就够了。

    一坛酒很快见底,陆行渊见状毫不犹豫地又拿出一坛,游风接过去却没有喝,他拿着酒看向云端之下的儒门分院。

    因为陆行渊遮掩了法器的身影,儒门的人还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闻讯而来的长老看见他们,端着一脸笑意就打算迎上来。

    游风操纵阵法把人放出来,而他身后的那些弟子则被拦在里面。无形的壁垒将他们完全分开,长老没有往后看,自然瞧不见弟子们着急地东摸西摸的样子。

    “破厄剑尊,别来无恙。不知你大驾光临有何指教?”长老客气地拱了拱手,任谁看了都是一副和气生财的模样。

    陆行渊贵为魔尊已有数载,关系好的人,过去那些打心底尊敬他的人继续称呼他一声破厄剑尊倒也无妨,但这话从儒门长老的口中说出来就格外有意思。

    魔族派人喊话不是一次两次,陆行渊身边也跟着魔族,任谁看都猜得到他是为何而来。儒门长老不称他魔君,反而用这过去的称呼,倒像是有意忽视他的目的。

    陆行渊心道有趣,他前世也曾见识过儒门敷衍了事的态度,今日他姑且会一会。

    “辛长老多虑了,本尊只是觉得此地风景独好,是个和故人叙旧的好地方,谈不上指教二字。”陆行渊抬手施法,流云化座,他提起面前的酒壶,道:“饮一杯否?”

    陆行渊名满天下,认识他的人很多,但能被他称一声故人的却少之又少。辛长老莫名地觉得这个故人不是句好话,想到最近魔族的动向,他眼皮子一跳,试探道:“不知是哪位故人能劳剑尊在此等候?我可认识?”

    “那人自然认得辛长老。”陆行渊没有正面回答,反而给了一个含糊的答案。

    辛长老一时也拿不准这人到底是谁,他故作高深,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在陆行渊身上打转。面上依旧挂着那张和善的笑脸,只是笑意浮于表面,不入眼底。

    魔族的动向儒门一清二楚,梅洛雪那性子也不是藏着掖着的人,对于陆行渊的到来,儒门心里自有思量,猜到他多多少少是为了劝和而来。

    战争没有打响,三尸宗尚未表态,儒门更不会急着选择阵营。

    所以儒门派了最会敷衍的辛长老前来打探虚实,可惜他们这次的如意算盘敲不响,陆行渊也很会敷衍。

    一来二去没问出点东西,换了其他人恐怕心里已经有了退堂鼓,但辛长老还是一副老神自在的样子,在陆行渊身上看不出异样后,他把目标对准了游风。

    “这位朋友眼生,不知如何称呼?”辛长老拱了拱手,自认礼数周全。

    游风冷哼一声,不屑作答,让他脸上的笑意一时僵住。

    陆行渊一旁道:“这位和贵派的罗雀子比较熟,辛长老眼生是因为你入门晚。”

    罗雀子乃是儒门大长老,多年前在战场上威风一时,和游风斗了个两败俱伤。游风的伤势在梅洛雪的调理下早已痊愈,但罗雀子就没那么幸运。

    据陆行渊所知,他暗伤未愈,这些年逐渐没了声息,儒门说他在闭关,但具体的情况只有儒门自己知晓。

    辛长老听了这一耳朵,顿时警觉。他入门晚是真,但对过去的那些事还是有所耳闻。身在这个位置,一些内部的秘密在他眼里就不算秘密,罗雀子当年在战场上遇上强劲敌手,境界跌落,多年来身受伤病折磨,对那个敌人恨之入骨。

    陆行渊话里有话,辛长老很快就联想到游风的身份,他鼻尖沁出细汗,隐晦地打量游风一眼。

    他们大长老这些年没少求医问药,但是一直旧疾未消,渐渐不在人前露面,而被他视为死敌的游风气息浑厚,辛长老根本就看不透对方的修为。

    同样的重伤,不同的境遇,这让辛长老对游风的修为有了直观的认识。

    他收敛了一开始的轻视,不敢掉以轻心。陆行渊故意带着一个和他们儒门有仇的人前来,又怎么可能是简单的故人叙旧?

    但陆行渊摆明了不会说,就在辛长老挖空心思猜测时,陆行渊道:“算算时间,我的那位故人差不多该到了,我就不留辛长老了。”

    直白的逐客令听的辛长老心头一颤,他并没有发现任何的气息靠近,不排除对方隐藏了气息他难以察觉。

    没有看见人影,辛长老心头始终不太踏实,道:“能劳剑尊大驾,我对这位熟人不免好奇,不见上一面心里有些不得劲,还请剑尊海涵。”

    “人生一张脸就是给人瞧的,你好奇我也拦不住你。”陆行渊看穿他的那点小九九,没有明着赶人,拐着弯道:“不过这人脾气不大好,他要是动手我可拦不住。”

    辛长老不禁打了个寒颤,缩了缩脖子,想留下的那点决心开始动摇。陆行渊身边跟着的这位已经不是什么善茬,要是来的又是个魔族,他夹在几人中间,只怕小命难保。

    宗主只让他来探听虚实,如果陆行渊的目标是儒门就挡回去。可陆行渊表明了不是冲着儒门而来,他其实没有继续留下来的必要。

    想到自己也不是非在这里不可,辛长老心生退意,他嘴上笑着道:“剑尊真会开玩笑。”

    陆行渊意味深长地盯着他,笑而不语。那个神态仿佛在说是不是玩笑,等下就知道了。

    恰在这时,一旁的游风眺望远方,道:“来了。”

    他神情严肃,声音浑厚,让人不自觉地跟着正经起来。辛长老有些不适应这样的氛围,他顺着游风的视线看过去,还是什么都没看见,心里的退堂鼓打的越来越响,不愿久留。

    “既然剑尊有约在先,我还是不留在这里煞风景了。”辛长老拱了拱手。

    陆行渊客气地回礼,道:“好说好说,我一定不会忘记儒门的好意。”

    陆行渊声音响亮,隐隐蕴含了灵力在里面,辛长老觉得奇怪,陆行渊这句话像是在回他,又像是说给别人听,真深究起来,好像又没什么问题。

    辛长老想不出个所以然,以为陆行渊是在故意膈应他,没在纠结,转身而去。

    游风将阵法撕开一道口子,让他畅通无阻。

    阵法内出不来的儒门弟子看着辛长老来去自如,神色怪异,有人不信邪地又伸出手试探,果然触及到无形的屏障。

    辛长老心里揣着事,没有注意到弟子们的异样,急匆匆地赶去给宗主汇报情况。

    陆行渊看着他一路远去,眼底带着嘲弄的笑意,转头看向天际。

    原本万里无云的晴空忽地墨云滚滚而来,遮天蔽日,像是一大块阴影遮盖了苍穹。这些人不出意外就是三尸宗的援军,魔族和三尸宗的战斗已经打响,辛长老修为弱,自然察觉不到三尸宗的援军在不断地靠近。

    陆行渊刚才的话蕴含了灵力,可以传出很远,虽然不是三尸宗的每一个弟子都能听见,但那些修为高深又负责在前面探路的人一定能听个一清二楚。

    至于他们会怎么想,这就不在陆行渊的考虑范围内。

    儒门的弟子也看见天际滚滚而来的墨云,他们再迟钝也知道大事不妙,火急火燎地跑去通知宗门。

    游风加固了儒门上空的阵法,确保儒门的人不能逃出来后,他拿出酒坛子打开封泥,灌了一大口酒道:“尊上,你且坐着,让我去会会他们。”

    陆行渊知道游风厉害,但他还没有见识过游风的本事,魔族的这些人里面,他只见过梅洛雪出手,眼下是个了解的机会,他没有拒绝。

    游风上前两步,面对三尸宗的千军万马,他一拍酒坛,坛子里面的酒水被灵力牵引,凝聚在半空中,游风并指为剑,指尖燃起一簇紫色的诡异火焰,他看似轻描淡写地往前一划,火焰穿过酒水,每一簇都经过酒的沐浴。

    火焰和酒水交织,脱离游风的手指迎风而涨,眨眼之间化为万里火墙,横档在半空中。紫色的火焰格外诡异,人感受不到其上的温度,却不难看见周围的空间在扭曲。

    每一簇火焰都蕴含着毁天灭地的力量,它们肆意地挥舞着火苗,将天空一分为二。

    汹涌而来的三尸宗感受到那股诡异的气息,黑色的棺木不安地躁动,这让他们不得不停下脚步。

    “来者何人?竟然敢拦我们三尸宗的去路!”

    火焰遮去游风的身影,从那摇曳的火光中看不清面容,打头阵的三尸宗弟子没有反应过来,还以为是不入流的拦路者。说着就拍棺而起,一股阴寒的力量推出,四周的空气为之一冷,就连风也变得寒意刺骨。

    游风不爱搭理这些人,他手一挥,磅礴的力量倾泻而出,面前的火墙不断地膨胀,火焰飞速凝聚,一条火蛇猛地探出身子,蛇头一甩,直直地撞上那个弟子的力量。

    一击之下,阴寒之气瞬间四分五裂,火蛇乘胜吐着蛇信,喷出一口火焰,森然的獠牙寒光闪闪。

    那名弟子自知大意,连忙运起棺材抵御,但还是被火焰击中。看似毫无温度的火焰一点就着,瞬间将棺材吞没,噼里啪啦的声响从棺木上传来,僵硬的棺材被烧的滋滋冒烟。

    那名弟子大惊,连忙施法想要扑灭火焰,却不得其法,他想要召唤回棺材里的尸傀,却发现自己和尸傀失去联系,一股磅礴的力量直冲他而来,撞上他的胸膛,毫不客气地把他砸飞出去。

    轰地一声,漆黑的棺木在火焰中爆炸,那具还没出来的尸傀在火焰中安安静静地烧成灰烬。

    受了冲击又失了傀儡,撞上同门坚|挺下来的弟子喷出一口鲜血,两眼一翻瞬间不省人事。

    三尸宗内顿时一片哗然,他们还没看见人影就损失了一个先头弟子,不由地神色戒备,不敢再掉以轻心。

    “我还以为是谁。”苍老的声音从人群中传出,一片漆黑之下,一口白色的棺材驮着一个老者慢悠悠地晃荡出来。他扫了眼前的火墙一眼,袖摆一甩,阴寒之气化为无数的箭矢飞射出去。

    箭矢穿透火墙,两股力量相互抵消,随着火墙的消散,游风和陆行渊的身影浮现在三尸宗面前。

    三尸宗的弟子不认识游风,但他们认识陆行渊,就算没有见过陆行渊的脸,也听说了陆行渊只有一只魔角的事。

    陆行渊屠过三尸宗不少分宗,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三尸宗的弟子此刻是又恨又怕。

    骑着白棺的长老对面前这个状况毫不意外,接到分宗求救的那一刻,他就应该预料到这个局面。

    他盘膝而坐,眼眸低垂,似不屑正面瞧一眼游风,道:“当年能和我等一较高下的魔将,如今已经沦落到只能欺负小辈的田地了吗?”

    “我没瞧见什么小辈,就看见一个不自量力的小虫子自己冲上来。”游风喝着酒,神情倨傲:“你躲在后面,等人没了才出来,也不见得有多疼爱小辈。我要是没品,你就是没种。”

    白棺上的人无关痛痒道:“能为宗门一战,是每个三尸宗弟子的荣耀,宗门会记得他的牺牲。”

    三尸宗弟子之间竞争残酷,没有多少同门情谊,但对宗门绝对忠心耿耿。长老的话乍一听很有道理,实际不近人情,但那些弟子却奉为真理。

    游风见不得他们作怪,淬了一口道:“见死不救就是见死不救,扯什么大旗?果然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白棺上的人抬了抬眼皮,阴鸷的视线扫向游风,随后又越过游风落在陆行渊身上。

    有游风打头阵,陆行渊乐得清闲,独自一人小酌。游风的话他听在耳中,笑在心底。

    魔族留下的这些人中,果然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察觉到白棺上那人的视线,陆行渊抬头道:“朝雀长老,别来无恙。不知尔等今日何去何从?倘若是我这个方向,那只能直达地狱,无处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