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网 > 炮灰师尊稳拿反派剧本 > 第二百四十章
    虚空之内,无光无风。

    疾风振翅的声音都很小,谢陵和云棠对面而坐,相顾无言。许是知道这样的气氛有些尴尬,疾风飞的很快,努力在虚空中寻找新的出口。

    谢陵和云棠身上都有伤,鲜血落在疾风的背上,又顺着羽毛滑落,血腥味有些重。

    云棠收起佩剑去翻丹药,神识触到那张卷轴一顿。她来仙界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这张卷轴。

    陆晚夜给她留了坐标,但因为仙界的碎片一直在变动,她中途失去方向,废了点时间寻找。

    陆晚夜留下卷轴时,取走了仙人的一根肋骨用做交换。原本云棠只需要将卷轴取出来,将肋骨放回去,并不会惊醒那具尸骸。

    不料谢道义等人先她一步找过去,他们对仙人的尸骸动了贪恋,想要取骨炼器,却忘了自己身上沾有鲜血。

    仙人尸解未亡,一旦沾了血气,就会尸变。

    等云棠赶过去时已经来不及了,尸骸苏醒,吞噬了跟随谢道义的那些小门弟子,将他们的血肉化为己用。

    外面养尸池的那些骸骨也活过来,整个仙宫乱成一团。

    陆晚夜取下的那根肋骨没了用处,云棠只能冒险抢卷轴。卷轴上有陆晚夜设下的封印,它只认有相同气息的人。

    关于这张卷轴的作用,陆晚夜说的很清楚,云棠一直没有忘记。

    此刻昏天黑地,不是查看的最好时机。

    云棠收回神识,眼前多出来一只手,修长的手指还沾着血迹,掌心放着一个白玉小瓷瓶。

    谢陵靠过来,视线和云棠撞上,又尴尬地缓慢垂下,道:“我和师尊分别时,师尊给了我很多伤药……你的伤要紧,这个药对你也有效。”

    谢陵和云棠太久没见了,他都快不记得上一次和云棠说过话是什么时候,印象里他们好像很少像现在这般和平共处。

    云棠没有拒绝,玉瓶入手温凉,带着活人的温度,足以抚慰人心。

    谢陵递上药后不知道该说什么,摸摸自己耳朵,踌躇了一会儿,又默默退开。

    陆行渊给的丹药是梅洛雪炼制,药效超群,云棠的手臂止了血,但因为伤了骨头,一时半会儿还抬不起来。

    她脱下黑袍,给自己简单包扎,一只手没有办法系上。

    谢陵的注意力忍不住落在她身上,见她一个人强撑,没忍住道:“我来吧。”

    云棠抬头看他,谢陵走过去,接过绷纱缠绕。他知道云棠隐忍,不会喊痛,下手越发轻柔。

    黑暗里,人影只是个模糊的轮廓,谢陵看的不太分明,心里嘀咕:云棠好像又瘦了。

    谢陵有些走神,白飞龙说她身上有天谴的气息,就快死了,她的身形不断消瘦下去,是天谴的原因吗?

    谢陵莫名有些难过,黑暗掩盖了他的神色,让他有时间去遮掩,收敛情绪。

    疾风在虚空中飞了许久,等它从里面出去,外面已近黑夜。

    四周一片荒芜,早已不在仙宫附近。

    云棠散开神识,寻到一块安全的碎片落脚。

    疾风在碎片周围转了一圈,确定没有危险后才飞回谢陵身边,收起翅膀紧挨着他。这次的仙界之行,疾风比以往更沉稳,若是换了以前,它说不定已经到处飞着玩去了。

    夜里风声鹤唳,谢陵睡不着,疾风张开翅膀为他挡风。

    云棠没有和他坐在一起,背对着他站在河边,眺望天际无边的夜色。她不再穿着那身黑袍,除了身上的血迹后用灵力换了一身黑衣,几乎要和夜色融为一体,更显得那头白发刺眼。

    在她身上,谢陵又感受到花开荼蘼的死亡气息,冰冷而破碎。而这样的气息谢陵一点也不陌生,他在蛮荒秘境陷入幻境时,背着幼年的他走出去的云棠身上就有这样的气息。

    他那时以为是幻境,现在却没那么肯定了。

    因为他记忆里的云棠从来都是高洁而不可攀的存在,冰冷又拒人千里之外。像一枝怒放的寒梅,临霜傲雪,从来不会有脆弱的时候。

    幻境提取他的记忆,他当看见那个冷冰冰的云棠,而不是现在的她。

    谢陵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原来他也不是很久没有见过云棠。

    陆行渊渡劫成真君之日,同他和梅洛雪一起进入荒域的人不正是云棠吗?

    那熟悉的,他当时觉得悲恸却说不上来的死亡气息,是那么的相似。她其实一直都在他们身边,关注着他们的一切,只是她不肯露面,不肯多言。

    谢陵思维发散,想起来的越来越多,原来他和云棠之间也不是毫无回忆,只是不那么美好,他们都不想提,以至于现在的局面有些尴尬。

    谢陵抖了抖耳朵,抱着疾风暗自苦恼。这可是他师尊的娘亲,他不说点什么是不是不太好?

    可是该说什么?谢陵在心里想了好多话题。最后得出结论,云棠大概是不会搭理他。

    潺潺流水声在夜里流淌,谢陵打了个哈欠,好像有些困了。他靠着疾风,努力地想要睁开眼,却抵不过那阵困意。

    彻底睡过去之前,谢陵心里冒出一个怪异的想法:这瞌睡来的不太正常。

    夜色漫延,一夜无梦。

    翌日,谢陵在梦乡中被疾风啄醒。他盯着头顶的青|天|白|日看了两息,猛地坐起来。四周已经没有云棠的身影。

    云棠把他丢在这里,离开了。

    谢陵有些发懵,疾风着急地啄他,发出一声声婴儿般的啼哭。

    谢陵一把抓住它,道:“疾风,你知道云夫人去哪儿了吗?”

    疾风猛点头,从谢陵的手掌中挣扎出来,扑腾着翅膀示意谢陵跟上它。

    云棠还在这块碎片上,她并没有走远。

    谢陵跟着疾风追上去,在蜿蜒崎岖的山路上,他看见漫无目的的云棠,失魂落魄地朝着山顶走去。四周的灵植想要偷袭她,却畏惧她的灵力,不敢近身。

    云棠的速度不快,就算是被灵植坏心眼地使绊子,她也只是身形微微踉跄,然后又继续往前。

    谢陵看的眉头紧蹙,云棠的情况很不对劲,她这个样子像是受了什么巨大的打击。

    谢陵睡过去以后,她是遭遇了什么吗?

    谢陵越想越不对劲,他连忙赶过去。距离云棠越来越近,谢陵才发现她的左手还是无力地下垂着,而右手上多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张卷轴,一张谢陵当时没看清楚,此刻却觉得十分眼熟的卷轴。

    他也曾拿在手中仔细端详,描绘过它的纹路,在悲痛欲绝之后,解开它的封印,抱着陆行渊的尸体和大半皇朝同归于尽。

    谢陵瞳孔骤缩,云棠进入仙界的目的有了答案。可让谢陵震惊的是,这一世的陆行渊和无尘都还活着,云棠为什么还要取卷轴?

    她取卷轴是为了谁?

    谢陵心生不安,出声道:“云夫人。”

    听到谢陵的声音,云棠身形微顿,缓缓转身,神情木然地看着他。她的脸色有些憔悴,白发之下,眼角有了细纹。

    天谴五衰会夺取年华,让肉身枯萎。

    不过她依旧是美丽的,只是多了几分脆弱,让人不禁心生怜惜。

    谢陵又往前走了几步,小心翼翼道:“云夫人,你要去哪儿?”

    云棠眼神空洞,她看了看谢陵,又看了看手里的卷轴,嘴角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自言自语道:“我要去哪儿?我还能去哪儿?”

    “夫人……”谢陵的整颗心都提了起来,不知道云棠为什么对卷轴有那么大的反应。

    她冒着被砍伤的危险也要取这东西,那肯定是清楚它的意义,可她拿到了,为什么完全不开心?

    谢陵不知道该如何劝阻,他抬头看着蜿蜒山路上越来越多的灵植冒头,道:“不要再往前走了,我们回去吧。”

    云棠抬头,脑海中记忆回闪,是陆晚夜的脸。他握着云棠的手,眼眸半垂,眸光幽深,说着和谢陵相反的话:“夫人,我们得往前走,不能走回头路。这唯一的一个机会,要留给阿渊。”

    云棠忘了自己的回答,她只觉得心如刀绞。握着卷轴的那只手不断收紧,面色惨白。

    唯一的机会吗?可现在唯一的机会也没了,到底是那一步出了错?

    云棠不明白,她情绪不稳,灵力外泄,四周的灵植贪婪地吸食。

    谢陵吓了一跳,目光落在卷轴上。如果是卷轴让云棠变成这个样子,他把卷轴夺过来,云棠会不会好一点?

    谢陵估计了一下彼此的修为差距,如果加上疾风,他还是有两分胜算。

    谢陵蠢蠢欲试,云棠却在这时抬起手,目光幽深:“你想要?”

    云棠的声音有些沙哑,谢陵见状反而犹豫了。

    说实话,他对这张卷轴的感情很复杂。他感谢这张卷轴给了他和陆行渊重来一次的机会,让他们认清自己的内心,坦诚自己的感情。

    可他没忘给他卷轴的人是云棠,他至今都不明白上一世的云棠为什么要这样做。

    谢陵的沉默和复杂的神情引起了云棠的怀疑,她迟疑了一会儿,脸色越来越白,颤声道:“你知道这是什么?”

    谢陵下意识地想否定,怕云棠知道他上辈子杀死了陆行渊,可话到了嘴边,他只觉得喉咙发紧,怎么也发不出声。他沉默半晌,艰难地点头。

    云棠又问道:“我给了你?”

    这话问的奇怪,谢陵一时没反应过来,顺着点头。

    云棠身形微晃,压抑的感情爆发,她神情痛苦,是哭又是笑,哽咽道:“所以我最终害死了他?他甚至没能活到我将卷轴交给他?”

    云棠没有指名道姓,可谢陵知道她说的是谁。

    谢陵如遭雷击,顿时愣在当场。?

    云棠怎么会这样说?

    谢陵再一次看向卷轴,发现卷轴上的符文消失了大半,不复他前世所得时清晰繁复。

    是了,时光卷轴只能回溯一次时光,用过之后,自然就不复存在了。

    此刻留在云棠手上的,应当只是封印杀阵的普通卷轴。

    云棠自然是看出了端倪,所以才如此反常。

    陆晚夜说过,时光卷轴回溯的时间有限,除非陆行渊或者无尘身亡,无法破局,她才可以动用。

    云棠之所以不猜是无尘出事,显然是因为此刻站在她面前的人是谢陵。

    无尘有恙,她会把卷轴交给陆行渊,由他来开启新的轮回,而不是谢陵。

    光阴之术无□□回多人,陆行渊那么冷静,不可能在这种大事上冒险带上谢陵。所以谢陵清楚卷轴的来历就只有一个答案:陆行渊身死,前世的云棠在种种考虑下,把卷轴交给了他。

    云棠失魂落魄,是她真切地感受到了丧子之痛。

    她以前一直觉得有卷轴的存在,就是给陆行渊加了一重保障。

    她离开皇朝后,不顾天谴的威胁,一次次去挑动各方人马,逼着他们行动起来,是想让陆行渊走的更快一些,多知道一些信息,这样就算将来出了什么问题,他也能再来一次,排除更多的错误答案。

    可是她没有想到,没有下一次了,这是她们最后的机会。

    她已经失去过陆行渊一次,而很快就将迎来第二次,只不过这一次不是失去,而是永别。

    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后悔机会?很多东西错过了就是错过了,遗憾往往胜过完美。

    云棠心脏抽痛,她坚定地认为陆行渊的死和自己有关。如果不是,那是她眼睁睁地看着陆行渊去死吗?

    这样的答案不管是哪一个,她都无法接受。

    在她和陆晚夜的计划里,就算有纰漏之处,也该是他们夫妻二人走在陆行渊的前面。

    谢陵面色苍白,嘴唇轻颤,他闭了闭眼,仿佛又看见那个阴暗的地牢,陆行渊笑着对他说解脱了。而他满手鲜血,疯而不知。

    谢陵呼吸一滞,痛苦道:“杀了他的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