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物语 其一(2/2)
当然,在这种时候,怎么可能会见到的嘛……对方在近畿,也应该是喝的酩酊大醉吧,接着在谁的搀扶下回到房间,又或者说是通宵达旦的,准备着来年的计划。虽然说近畿很温暖,但是这份温暖的代价也就是无尽的战火,这个曾经无所事事,而如今化身为了工作狂的男人,说不定现在也很认真的思考着策略吧。
明明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是为什么会觉得失望呢?
望着南蛮玻璃窗外的白雪,开始责怪起了自己的不成熟——责怪距离,就好像是责怪冬天为什么会下雪一样让人觉得莫名其妙,而自己做出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实在是不符合自己的身份。
紧紧了貂皮的围巾——这是某个家伙从明国以北,那个现在还是蛮夷的地方所进口来的东西,虽然说非常的温暖并且舒服,但是此刻却没有减少任何寒意。
“啊,今年的话,也是很和平的一年呢。”
新年本该如此,如果说是大家聚在一起的话,那么反倒是违背了新年的本意了,新年既然是祈求平安的日子。那么本身如果不平平和和的度过就没有任何意义了吧——因为,在人们聚集起来并且推杯把盏的时候的确是很热闹,但是当这份热闹结束之后,剩下的是会比没有相聚更加让人难以忍受的空虚。
想要平平稳稳的,然后维持好好的心态,接着继续拿起了笔,想要写些什么。然而回顾身边的话,却没有一个帮自己研磨墨的人。
我第一次感觉到了人生的失败——就好像是战场上的胜利从来没有发生过,就好像是自己从来没有赢过,因为不管取得了多少胜利,聚集在我身边的人却越来越少,以至于在这种日子里。我也要一个人度过。
“过去几年是这样子度过的,今年是这样子度过的,但是说不定以后就会好起来,离开越后之后,搬到温暖的地方去大概就不会寂寞了吧,但是……但是……”
好想见你,这种话怎么可能出现在自己的信件当中。即使是信件里,自己也要保持着所谓越后之龙的姿态——所以,果然还是不能直白的表现才对。而且自己的话,也没有必要和动机那么做才对啊,对方并不是自己的什么人,要真的去找一个定位的话,那么剩下的也只有敌人这样子的字眼了,可自己却如此的依赖着对方真的好么?
可是……
“好想见到你啊。”
“好想见到你啊。”
“好想见到你啊。”
如此一字一句的写着。接着莫名的哭了出来,不顾身份的,孤单的哭了出来。
就算是明白距离遥远,并且身份上的距离更加遥远,这种心情果然还是没有办法磨灭的——并不是说平日里就不会想念,而是平日里还有所谓的工作和征战能够稍稍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而所谓的节日本身。说不定也只是一个绝妙的借口,大家一起,约定俗成的借口而已。
又有多少节日和原来的典故还有相关呢?新年的话,大抵也已经不是大家一起驱逐年兽的意思了。人们只是需要一个借口,让大家能够聚在一起——所以,节日本身只是一个大家所认可的,温柔的谎言而已。接着这个谎言,不少平时所做不到的事情可以稍稍的任性一下,毕竟,这就是节日的特权。
一遍的一遍的写着,然后将上好的宣纸揉了起来,许许多多没有传达的心意,就和这些纸一样——互相传达多少封信件,双方的距离也不会因为此有任何的改变,他还是在近畿,我还是在越后,即使是明年的话,也不过是将距离拉到了关东和安土而已。而随着时间的过去,我们之间的身份也会越来越悬殊。
他越是成功,那么便越是会成为邪恶的典型而与我对立,我越是成功,那么也便越是会必须要履行正义使者还有毗沙门天王的使命,随着时间的推移,等待着我们的绝对不会是终究有一天会在一起的承诺,也不是更加美好的未来——而是绝望的,不可能战胜的分离。
“我一定是脑子坏掉了…才会喜欢上那家伙吧。”
如果是别人留下了眼泪,那么在这种时候,他也一定会露出自己温柔的一面去擦掉脸上的泪水,然后摸摸自己的脑袋来进行安抚吧——明明是会比谁都要温柔的人,只不过装成了一副魔王的样子,那种事情,我也是知道的啊。然而如果是我的话,那么也只有自己去承担这些眼泪了……
明明多少次想过了,好好的做回自己的沙门天王,所谓神明是不需要感情的,这段感情所带来的只是负累,那么多年里,两人相见的时间甚至不足一个月——只是那么短的时间内,又能明白对方一些什么呢?自己对于对方的感觉,难道就一定是正确的么?说不定自己也不过是一个魔王计划当中的棋子而已,如果说是真的想要找谁陪伴的话,那么身边就有大把大把的选择吧。
可是,明明决定了不再联系了,等到信件到了的时候又会如同小女儿一样欣喜的拆开,等待有机会见面的时候。明明身为敌人还是会不自制的开始注意起了形象——爱本身的话,应该是带来温暖的东西才对,但是在距离变长之后,那份温暖也会开始冷却。
每次的见面。往往就预示着我最讨厌的战争,然而如果能够见到他的话,那么即使是战争我却也觉得并不是那么坏了。
可是,即便如此,我还是宁愿抓着不放手。
今天流下了眼泪又有什么用处?今天哭泣了又有什么用处?如果说一切无法改变的话,那么应该只要安安静静等待就好了,只是……
应该说。是怨念吧,真正的开始怨恨起了这家伙——如果说原来的上杉谦信只是一张白纸的话,那么名为上条景嗣的男人就是写下了故事的开头,而没有选择把故事写下去的人,不管交给谁去续写,这个故事都不会是原先两人所期待的故事了。
要么。就干脆不遇见,这样我依旧是纯白的上杉谦信,他还是他的魔王,要么,就干干脆脆的彻底染黑我——不作为正义的代表而活下去,这种事情……我竟然也做好了准备。
所以,飞蛾就是那么傻。即使是飞龙也一样吧。毕竟,即使是我也知道这本故事的女主角并不是我,如果是其他人的话,我大概早就已经得到救赎了。然而可惜的是……
“好啦,真是的,偶尔来一次的话,哭得那么厉害做什么?”
“??”
“啊啊,外面还真是冷啊。尤其是潜入春日山,简直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要不是半藏这家伙忍术不错,说不定还没有到就冻死在外面了。”
如果是平时的话,那么我一定会拿出太刀然后砍死这个偷偷潜入的家伙吧,毕竟就外表来说,还真是糟糕到底了——身上都是雪。头发也都已经有一些冻了起来,手上有一些青紫的冻伤,然后不停的在暖炉旁边移动着烤火,身上融下的雪水让我的榻榻米变得有一些邋遢。
然而……是他的话。那么果然就没有办法了吧。
“呼,前些日子从北陆出发的时候,还觉得翻越雪山根本不是什么难事,但是真的翻山越岭的话,还是有一点难度的事情,啧,年纪果然有一点大了,稍微有一点吃不消了呢。”
似乎是想要摸摸自己的脑袋,不过在伸手之前,也稍微的犹豫了一下——那家伙的手,应该是冰凉而没有温度的吧。所以在思考了再三之后,他还是拿出了自己的礼物。
“喏,算是新年礼吧,一个小福袋,是京都东大寺那边最后的残留物,有着什么佛陀的护佑,但是呢,我又不相信这种东西所以留着没有用。顺带一提,这个也没有什么护佑你百战百胜的功用,只是一般的祈祷女性平安而已。”
同样,也是没有什么温度的礼物,毕竟某个家伙的体温实在是太低了,但是接过了这种东西之后,果然还是会有不同的感受吧。
“我……我……”
“好啦,别哭啦,不要哭了啊,真是的,就算是东西不好的话,也不要这样子哭啊,真是的。”
即使是漂泊的旅人,面对这种情况的话也稍微的有一点手足无措——于是,在龙女扔出了一条毛巾之后,他也适时的去选择了先去暖暖自己的身体。
……
就气氛来说,本来应该是稍微有一点尴尬,如果说是以前的相会的话,那么多少还是会有准备的,但是这次的话,龙女可谓是真正的被奇袭了——某个家伙从北陆出发,一点点的爬过了冬日的越后雪山来到了春日山。趁着新年在忍者的帮助下来到城主的房间。
虽然说这个时候也不会有人来拜年,也不会有人无缘无故进入城主间,但是如果走出去的话那么就完全不一样了——试想,如果说有人发现那个天下至恶出现在春日山城的天守阁里的话,不管怎么说也应该先会被杀才对吧。
“稍微,有一点那种趁着女生家长不在的时候偷偷爬窗到了女孩子家的感觉呢……”
转过身去,稍稍的擦干了身子,接着烤了烤火,把自己的装具放在了火炉旁边烤干,身上该换了一套是龙女本人的衣服——作为女性来说,上杉谦信绝对是最佳的那种,因为与其说是柔美,倒还不如说是英气。因此制备了一些男孩子的服装也并没有太奇怪。
明明刚刚还是一副想要见到的样子,但是真到见到了之后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能够让龙女一言不发,这种成就还是相当难得到的,
不过,这也是相当常见的事情——有的东西,明明很想要,非常想要。在想要的过程当中也会不断的计算着以后应该怎么使用,不过真的突然到手了之后,以前想的那些方案却马上变成了废纸。
有的时候,幸福大概就是那么突然的吧,天天都在期盼着,到来的时候却让人不知所措。
“我说……”
明明有着很多话想要脱口而出。有着很多事情想要交代,如果写在信中的话,那么大概能够洋洋洒洒的写上一大篇,然而见到了真人之后,却连话题都找不到。
不过,有的时候,也不需要找话题了。
一脸得意的样子。像是为了自己的奇袭成功而洋洋自得——的确,直接奇袭了上杉谦信本人的居所,实在是一种伟大的胜利不是么。接着只是看着自己,然后什么也不说。
沉默本身就是一种交流的方式,而领会了这一点之后,我也开始稍稍的自在了起来,端出了茶水,然后好好的沏上了一壶茶。接着就这样凝望着。
不需要说什么。此时无声胜有声应该就是如此,不用说话,只是这样看着就足够了。
异地恋所需要的东西多么?多,可谓是相当的多,早在做出了这种决定之后,就应该明白自己是不可能得到适时的关心,随时的照顾。以及温暖的拥抱,想要解决这些问题,仅仅只是几次见面是不够的。
异地恋需要的东西少么?少,仅仅只是需要一颗坚定的决心。以及真正喜欢对方的心意而已——事实上,大多数异地恋之所以破裂,原因的话并不是因为什么距离,而是从一开始喜欢的对象根本不是对方而是恋爱本身而已。当对方不能够提供正常恋爱所应有的快乐之后。分开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而自己的这份……小小的,称不上是热恋的感情呢?能不能持续下去,我想,这个问题的回答很复杂,大概也需要一辈子甚至是更多的时间来回答,而景嗣这家伙,大概早就做好了准备洗耳恭听了吧。
因此,一夜当中,其实并没有发生太多的事情,双方只是这样喝着茶,然后整理整理了屋子,接着共同分享了柿饼之后,这家伙就在早上一如那样突兀的消失了——如果不是福袋还有缺了口的柿饼的话,那么根本就像是梦一样的东西吧。有的时候,真的觉得这家伙是不是太过于神经病了,明明是从那么远的地方赶来,结果什么都不做的离开。
不过,要是问这家伙的话,他一定会回答,对于我的感情是那种“穿着衣服的感情”吧,就这种回答来说,实在是不知道该说是特别呢,还是敷衍呢,但是不管如何,我是很满意这个答案——既然相处的时间有限,那么不利用那短暂的时间进行精神上的交流而是沉迷于肉欲的话,也的确是太过于浪费了。
“呼,这家伙……绑腿忘记带了啊。”
算是意外的收获,也是遗留物,我看着那条原本应该华丽但是此刻破烂的布带,继续喝着昨天没有喝完的麦茶。
我很清楚,即使是昨天相见了,那么接下来的话,一定是更久更久的不见,一年也好,数年也好,再久也说不定,而即使再见,说不定也只是战场上的不愉快重逢,然而,我还是觉得。
迄今为止的人生当中,最为幸福的时刻,就是现在。
看了看桌上的纸笔,然后继续自己的作业。
“昨天,有一个人擅闯进了我的房间,并且忘记了……”
工工整整的假名,接着寄出,这些语句的话,他应该会在来年春天在岐阜或者安土的桌案上看到。
“今年,也的确是很平和的一年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