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网 > 古代山居种田养娃日常 > 第124章 发现
    沈金再想在被窝里躲着,该到正常起床的点,也没法再赖下去了。

    李氏进来看到沈金还睡着,还稀奇:“今天倒赖上床了?”

    使唤着让快点起来,给甜丫把衣裳也穿好,自己去灶屋忙去了。

    等到吃早食的点,一家人就看到,沈金顶着肿成核桃一样的一双眼,那红得,一看就是哭过。

    李氏盯着兄弟三个:“打架了?什么时候?我怎么没听到动静?”

    沈铁不明所以,沈银悄悄看沈金,没说话。

    沈金抬头看着他爹娘,道:“做恶梦了,娘,我梦见好多流民冲进村里,粮都被抢了,好多人都死了。”

    大哥他们走了的事不能被他爹娘知道,至少现在不能,因为沈金也不确定以他爹现在对大哥的记恨,会不会往里正那里揭发,如果会,沈金不敢想。

    如果带累大哥他们被追回来,沈金虽不知具体会有什么后果,但也知道,绝不会是好事。

    所以他面不改色的把大哥给讲的关于流民的事情,捏成梦来遮掩,也是想提醒爹娘,村里不那么安全。

    沈金到底才九岁,并不懂多少事,但是大哥大嫂比他爹娘厉害聪明他是知道的,跟着大哥大嫂学不会错,大哥大嫂都走了,周村正他们都走了,那说明呆在村里肯定不如走了好。

    小小年纪,盘算这些已是不易,奈何沈三听不进去,他只听出了晦气。

    哭成这样,那是谁死了?

    他光想到这个就给自己气得够呛:“又往长房跑了吧,少听些胡咧咧的,做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梦,还嫌我这会儿不够晦气呢。”

    李氏也觉得这个时间点儿子说做了个这样的梦真的很不吉利,原就犯愁,现在更愁,下意识道:“没事,梦是反的,咱们县的流民不都安置了嘛,你以后少往外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谁在一块,我和你爹吃那头的亏吃得少吗?你怎么还能往那边跑,分不清里外拐了是吧。”

    沈金有些失望,却也没想再辩驳了,他不指望能说通爹娘,一个不好,怕是还要捡一顿打,那是挨了也白挨了,况且沈金也蔫,实在没那心思。

    吃了早食见着机会又溜了出去,也不干嘛,只是不远不近瞄着几家,生怕有人会推几家的院门。

    好在几家人早盘算着要走,也早料着了这一天,从年前就时常闭着门户不出,村里人一天见不到她们一面也很正常,问就是在屋里织布,忙着呢,而孩子们又都是天不亮就跟着到山里去了,大家也都习惯,一时竟也无人起疑。

    沈金自觉守得很好,殊不知,就在他回家吃晚食的时候,村里有人就往沈家长房去了。

    ……

    周癞子回到家,一家人都紧张盯着他。

    “怎样,阿烈两口子怎么说?”

    周癞子一脸恍惚,把他婆娘给看得吓住了,男人昨天可是准备往自己脚上动刀了,别不是今天还是没法子,又想不开了吧。

    她急道:“你倒是说话呀,怎么说的。”

    怎么说。

    人根本就不在了。

    周癞子张了张嘴,先去关了院门,这才回到堂屋,压低了声音把沈家的情况说了。

    周家一家子都愣住了。

    倒是周家三郎,愣了愣后忽然道:“爹,阿烈昨天是说今天就告诉咱们怎么办,这不是已经告诉咱了吗?”

    沈烈和桑萝昨天追着周家人进了周家院子,周癞子正盯着自家的柴刀,被沈烈一把子拉住了。

    桑萝给说了一通砍了手足得不到好的治疗,死的可能有多大,然后问他,死和残都不怕了,还怕什么呢?

    最后沈烈说会帮着想法子,让他们第二天吃晚食的点往山腰小院去找他。

    周癞子也不想砍自己,何况砍了自己的还有儿子的,一家人全做残废吗?

    他翻来覆去想着沈烈两口子那些话,刀是砍不下去了,油煎火熬一样等到沈烈说的时间才过去问答案,看到的就是人去屋空。

    周三郎拉了拉他爹:“爹,这就是答案啊,交什么税,服什么役,咱们也挑上粮食,收拾好东西连夜跑吧,死都不怕了,还怕山里的野兽吗?”

    周二郎也道:“就是,爹,跑吧,交了粮是死,上了战场十有八、九是死,怎么着都是个死,倒不如进山里一搏,没准儿倒还能搏出一条活路来!”

    周癞子看向破败的家,它再破败,也是个家,想到要走,他嘴唇都抖:“咱家这院子,还有那些地……”

    周大郎这时出了声:“朝廷哪里还让咱安生种地,不是兵役就是徭役,还剩什么人力能顾得上地。”

    这话一出,周癞子手抖了抖,是啊,朝廷哪里还管他们种不种得了地。

    他看向自家婆娘,看向家里几个小的孩子,说是往山里逃亡,没有一个怕的,倒是眼里都泛出了光,那是看到活路、看到希望的光。

    婆娘和孩子都没带怕的,周癞子还怕什么?他心中也生出一股拼一把的豪气来:“好,悄悄收拾,咱们也连夜走。”

    ……

    村里人是第二天觉出不对的。

    事实上,头一天应该就能察觉,因为几家的孩子们就算上午在山上,下午或傍晚也总有归家的时候,但村里孩子多,小孩子疯玩的事,没有谁会格外注意有没有看到哪家的孩子,有时候是过了眼也过不了心。

    而且各家都烦心征税和征兵的事,一时倒也没有哪个还有闲心管别人家的孩子闹不闹腾,安不安静。

    所以这事是到了第二天才有人叨叨:“村里是不是静了点?”

    这只是无心的一句话,听者也没有多上心,道:“都烦吧,又要征税,又要征兵,这不是要我们命。”

    真正爆发出来,是王家人进村后。

    王婆子婆媳近来往十里村来得勤,大家也没当回事,没心情,连寒喧都省了,直到王婆子那尖利的骂声从卢家院里传来,这才终于把村里人的目光引到了卢家。

    卢家人跑了。

    合家跑了。

    这消息在十里村一下子炸开了!

    王婆子看到那十几麻袋的碎草,气得头都发昏,想到这两个月来卢婆子的作态,知道自己一家人都被人当猴耍了,还不知被卢婆子看了多少西洋景。

    当下就往周村正家冲!

    捅出去,她要立刻!马上!把这事捅出去!

    往村正那里捅,往里正那里捅,得让村正里正马上带着村民去追。

    卢家,她王家跟卢家没完!

    然而还没等她往里正那里捅,带着一群跟上的村民才到周村正家,十里村村民们才发现,周家也人去屋空了。

    除了搬不了的大家具,粮食和小样的东西全带走了。

    村里人都惊住了!

    周村正一家竟然悄无声息的跑了,怎么做到的,今年收的粮食呢?周家还买了粮食,是怎么悄无声息消失的。

    而后众人都想了起来,从去年腊月起,周家、卢家、陈家、施家就全去县里做工去了。

    做个鬼的工!

    村民们终于反应过来,分了几路,往陈家、施家,还有一直以来和四家来往密切的沈家长房,全去看了一遍。

    全走了!

    这事情可大了!

    周里正到的时候,人都是懵的。

    让一家家去排查,然后发现,周癞子家也没人了。

    村里人都纳罕,那五家人是前天就没见着了,但周癞子一家他们昨天傍晚都还有人见到过的,一夜之间就走了个干净。

    也是,周家粮食不多,交完税估计要直接饿死了,就那点粮和家当,周癞子带着他那两个成年的儿子就能挑完,婆娘、长女和小的两个孩子背点包袱就能跑了。

    村里人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但有些人眸光闪动,在交税服兵役和往山里逃做流民之间权衡摇摆了起来。

    周里正气得脑子发昏,没有留心到这些,只是喊着让人去追。

    大乾朝邻里互保,几家逃了,村子里的人可也不是完全没有责任,为了撇清干系,或者某些人还存了点别的想头,一时往山里去追的人不少。

    但十里村几面都是山,根本不知道周村正和沈烈这些人是往哪个方向走的。

    有人说排查脚印,这么多人过了,总会留下些痕迹。

    几批人兵分几路去找痕迹去了。

    ……

    远在深山之中,沈烈众人已经平安抵达第一个藏粮点,路上虽有惊却无险,平平安安过了,吓是没吓到,倒把一群练了近两个月弹弓和弓箭的半大小子激动得不行。

    许掌柜和东哥儿兄弟早在第一天下午找到临时藏粮点就返程了,这会儿在第一藏粮点的就是包括许家在内的六家人,和留守在这里看粮的施大郎、卢家其他家小。

    卢老汉众人也没想到逃亡竟会来得这样早,也是没料到这开春都该忙农活的时间点了,朝廷又征税又征兵。

    “出来了也好,不用挂心了。”曾经的家也回不去了就是。

    沈烈几人算着陈大山一行人回程的时间,准备在第一藏粮点等一两天,等到和大批人马汇合再一起走。

    到底内围不比外围,原是要凶险得多,靠他和卢二卢三,难保障这么多人的安全,藏粮点这边也得守几个有武力值的,施大郎也走不脱。

    听说还得在这里留一两天,卢婆子有些忧心:“你们说,村里会不会带人追过来?咱们这么多人走过,多少会留下些痕迹吧?”

    听到卢婆子这话,沈烈、施大郎和卢二郎都笑了起来。

    沈烈笑道:“卢阿奶放心,照痕迹找的话他们还真找不着咱们。”

    ……

    十里村,几帮子村民沿着村外各山找了一圈,自觉都找到了线索,再一回去报周里正,傻眼了。

    真的有痕迹,但痕迹太多了,往各个方向都有大批人走过的痕迹,还都不近,全是往山林里深入的,这往哪追?根本没法追!

    村里人想起沈烈带着几家的人这两个月折腾的所谓学打猎了,齐齐咬牙!

    躲在不远处墙边偷偷听消息的沈金却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大哥带着他们各个方向都天天跑,还都跑得很远,照痕迹找,找得到就怪了!

    ……

    藏粮点山洞里,沈烈也笑:“十里村周边的山里处处都是‘痕迹’,而更深入以后……”

    他看卢二郎,笑道:“你们每次走的也是不同的道吧。”

    卢二郎点头:“是,大山他们再往里也是一样,每次会尽量偏移一点位置走,或是绕些路,不会可着一条道去踏。”

    山里本无路,路原是走的人多了才踏出来的,村里人指的所谓痕迹无非就是这个。

    沈烈、陈大山四人都是被主力军遗弃在敌境深处的前锋残军,提着脑袋跟敌国搜索部队在山里玩你搜我藏几个月,又穿越国境回来,在大乾朝境内还跟山匪打了几个月的转,反侦察和抹除一些行迹是最基本操作。

    这一项不合格,他们活不到这会儿。

    ……

    十里村,周里正听了村民们报上来的情况,跟着往山里转了一圈,气得回到家里把自家婆娘递上来的茶盏都砸了,王家人更是气到呕血。

    而十里村余下的村民们,看着人去屋空的六家,面对几天后募兵官就要上门的处境。

    学那六家走,还是留下继续老实把活命粮往上交,把家里的儿郎往站场上送?这是个亟待思量的问题了。

    人都怕死,上战场更可怕,但山里……他们没有沈烈几人的手段,也没穷到周癞子那样一家老小今天交了税明天就得一起去扒树皮吃的那份儿,甚至有的人家,上战场可以是兄弟去,要死也未必是自己死。

    各家关着门盘算各自心思,他们的犹豫纠结和心思浮动才不过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