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确地说, 林济并不是在盯着李蔚然看，而是他的思维有些分散，自己不知不觉就瞄准了一个方向。
不仅是林济对李蔚然这段表演不太满意, 导演孙周南也不太满意, 倒不能说李蔚然演得不好, 但总给人一种不对劲的感觉。
孙周南思考了片刻, 叫李蔚然把刚刚那场戏再演一遍, 李蔚然照做了，孙周南蹙起眉, 看向林济：“林编, 你觉得……”
孙周南在林济耳边嘀咕了一会, 林济轻轻点头，之后他又去找李蔚然，在她耳边嘀嘀咕咕。
再去尝试这场戏时，李蔚然很明显比刚刚入戏多了。
“你和她说了什么？”华泰好奇问道。
开机仪式华泰作为青蓝卫视的总监参加了，之后的第一场戏他可来可不来, 不过华泰个人很重视这部剧集, 特意留了下来。
孙周南眨了眨眼：“我就是告诉她，林济不爱骂人, 也不和合作过的演员结仇。”
华泰：“……好像是这样没错。”
外界舆论把林济形容得大魔王一样，但在华泰看来, 他比圈子里那些没水准的编剧好相处多了。
就以顾乐年那一批编剧为例, 圈里难得出个有天赋的编剧，他们各种看不惯, 借着过往的那点成绩对人家指指点点。
这群人自己失去市场倒也罢了, 只要卫视找上门谈合作，他们必然报出一个超高标准的稿酬和待遇, 可写出来的剧本质量却远不及卫视预期。
偏偏这群人还特别爱抱团互吹，谁写了新剧，其他人必然洋洋洒洒写上好几篇专栏吹捧。
华泰见了只觉得扫兴，作为花钱的一方，谁会因为亏本高兴？
至于林济，华泰从没见同行吹过他。
但众所周知，编剧圈浑水摸鱼的酸腐文人含量很高，林济不被同行吹必然只有一个原因——同行对他羡慕嫉妒恨。
至少这次青蓝卫视和林济合作，因为林济的要求实在太少，甚至让华泰产生了对方随时会毁约跑路的危机感。
这个圈子里，正常人实在是太少了。
林济虽然是出了名的记仇，但充其量只是痛打落水狗罢了，华泰甚至觉得，林济这人是很好说话的——他之前明明拒绝过《百归记》一次，林济真要有外界传闻的那么记仇，这次合作他至少得多要几倍的片酬，在达成这次合作之前，华泰已经做好大出血的准备了。
但事实上，什么都没有发生。
为了这次合作，华泰去找楚天舟出过主意，但他同样没从楚天舟口中听说一句对林济的不满。
卫视总监确实都是人精，不过华泰和楚天舟实在太熟了，对方只是眨个眼皱个眉，他都能读出对方表情中的潜台词。
楚天舟提起林济的时候表情很爽朗，没有丝毫不满的情绪。
当华泰这么感慨的时候，他的助理小声嘀咕了一下：“那可是4.5%的收视率啊，有什么可不满的？”
华泰：“……”
他被噎住了。
转念一想，确实如此。
别说是一线卫视的末位星洲卫视，就算是青蓝卫视，一年中也没有几部剧收视率能超4.5%。
一部《百归记》，星洲卫视赢了收视率，还拿遍了卫视能拿的所有荣誉——华泰自己就参加过《百归记》的研讨会和学习会，楚天舟洋洋得意的表情他到现在都记得。
林济这种财神爷，哪家卫视会不长眼惹他？
枫叶卫视之前确实干过这事，结果是——枫叶卫视直接换了个总监。
华泰依稀记得，枫叶卫视原来那个总监上任的时间也不长，大概还不满两年，可就因为《代号鹰隼》这部剧的决策失误，总监被卫视给辞退了。
得罪一个名编剧，显然是最不明智的行为。
如果在《五月初雪》播出期间，林济是如今的名气和地位的话，华泰也有很大可能被青蓝卫视辞退。
枫叶卫视并不是畏惧林济，而是——得罪了林济，就等于给对手送弹药。
《百归记》和《风雨情缘》同档期只是偶然，并非林济故意，但尽管如此，枫叶卫视高价买来的《风雨情缘》依然折了进去，没拿到卫视想要的口碑和关注度。
如果以后林济专门盯着枫叶卫视该怎么办？
再来一部《代号11》和《百归记》，专门和枫叶卫视对打？
枫叶卫视再财大气粗也受不了，长此以往，一旦形成惯例，各大剧组会不会故意卖高价给枫叶卫视？
一切都是有可能的。
华泰总结了一下，不得不发出一声感慨：“林编真是好人啊。”
仔细想想，华泰不介意林济“记仇”的名声传得更广一些，这样别人不敢和林济合作，他就可以……
嘿嘿嘿。
刚到青蓝卫视楼上，试图和青蓝卫视谈合作的未来娱乐副总：“……”
什么疯话？
crazy！
……
不管怎么说，经孙周南提醒过后，李蔚然的状态终于恢复了正常，她个人的天赋和灵气也慢慢体现出来了。
李蔚然被选中扮演温意晚也是有理由的，形象气质都温柔，演绎初入宫时的温意晚时，有种天真烂漫的少女感。
景帝爱灵动朝气的女孩儿，皇后、贤妃和和妃这样过于端谨守礼的他反倒不喜，温意晚拒了皇后和贵妃，景帝同样欣赏她不站队，便多分给了她一些宠爱。
在宫中，帝王的宠爱便是方向标，哪位妃嫔得了宠，便是御膳房也愿多分些吃食过来。
让温意晚蓦然一盆凉水被浇醒的，是贞妃之死。
贞妃长得娇艳，入宫前便是全京城数得上的大美人，在温意晚年少时，她父亲刚从布政使位上进京，有幸见过贞妃一面。
贞妃跋扈，宫中皆知，可即便是洒扫的太监都清楚，贞妃如今的性子是景帝宠出来的。
贞妃最受宠的时候，景帝将满宫的妃子抛在脑后，连柳贵妃那里都不爱去，只日日宿在贞妃宫中。
可眼下贞妃被构陷与侍卫私通，连温意晚这种进宫晚的都看出了不合理之处，景帝却问都不问，只一句“埋了吧”，就将贞妃身后给打发了。
见此一幕，温意晚只觉浑身发冷，回去之后便病了一场。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后宫女子的命便如草芥一般，任由帝王喜怒操控。
李蔚然的演技让林济渐渐放下心来，至少对方在贞妃之死这一段上的情绪转变毫无问题。
林济最担心的就是李蔚然消化不了温意晚这个角色，温意晚不是百玫，青年和晚年由不同的演员来演绎，这个角色要从剧集的开始一直演到最后，黑化还在进行时。
李蔚然如果只有一种表演套路，显然不能把角色驾驭好。
在剧本中，林济不只描写了温意晚一个人的命运，也有与她同时入宫的秀女季苏琅、赵玉澜和许焕君的命运。
有人被富贵迷了眼，误入歧途丢了命，也有人大骂“我天生贱种又如何，我偏不信这命”。
在写这些角色时，林济狠下了一番苦功，剧本写到后来，林济在剧组露面的次数越来越少，他虽然和范永放、孙周南他们住在同一家酒店，绝大多数时间却都待在酒店里写稿。
写到后来，剧情越来越耗费脑细胞，林济虽然一开始设定好了人物的结局，但他依然要为角色安排一个合理的归处。
从进组到写完整个故事的结局，林济花了整整三个月，把剧本交出来的那一瞬，他才觉得压在自己身上的担子倏然轻了。
虽然——
“林编！你是我的神！！”
“我何其有幸，能在第一时间欣赏到这般神剧！”
林济：“……别发癫。”
华泰不能和其他人分享他激动的心情，毕竟他是卫视总监，在外人面前必须展现出总监的风范。
但他实在太太太喜欢这个剧本了！
根本就是林济为青蓝卫视量身打造的！
故事性强到爆炸不说，信息量也足够观众揣摩很久了，女演员之间的交锋完全可以将整部剧的话题度拉满，再加上人物被推着走一般无可奈何的命运……
华泰有种强烈预感——这部剧绝对可以掀起一场大风暴。
甚至可以单扛大江卫视。
“林编，你是不是还有写穿越剧的计划？其实我们卫视经费很足的，只要你愿意动笔，我们就愿意拍，你下下部剧打算写什么呢？不如我们坐下来商量商量？”
林济嘴角一弯：“我给楚天舟打个电话。”
“林编！我不说了！”华泰一挥手，“两个人的恋爱，不需要第三者加入。”
林济：“……”
“我再考虑考虑。”林济只能道，“等这部剧播了再说。”
剧还在拍摄中，林济很久没去剧组了，就去围观了一会拍摄。
孙周南依然精力充沛地守着监视器，和开机时相比，剧组已经有不少演员杀青了。
彭繁繁和钱雨竹两位演员也还留在剧组，皇后和贵妃退场时间晚，暂时都没有下线，在剧本里，两人的下线时间同样差不多，几乎是一个接一个——孙周南因此安下了心，他很怕彭繁繁和钱雨竹在剧组打起来。
事实上，两位女演员的职业道德都是满分，演技同样是顶尖，就是谁也不服谁，飙起戏来有种不顾他人死活的美。
但不得不说，有这两位主要角色在，剧组其他演员都被带动起来了——尤其在这两人飙戏上头，却因为自己的错误不得不ng的时候。
谁懂？
虽然彭繁繁和钱雨竹看起来都是要咬死对方的样子，但除两人之外的演员深深怀疑，她们还没有咬死对方，自己恐怕要先遭池鱼之殃了。